熊朝回過頭,向著府裡走去。
施夷光在後頭,卻是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她看著向著府門裡走去的熊朝和風村,轉身向著另一邊的路行去。
這個時辰,她該歸家了。
再者,她可不想摻和進令尹大人的怒火之中。
將走不過兩步,卻是被後頭的風村叫停了步子。
“秉文小先生,且等。”風村聲音沒有情緒,淡淡的道。
施夷光停步,抬著頭看著前頭被風刮得只剩枯枝丫的樹,輕輕的歎了口氣。
又要倒霉了。
施夷光轉身,面上淡然的看著風村,不解道:“風村前輩喚小子作何?”
風村看著一臉淡然的施夷光,道:“大人說,隨公子行的人也要過去一下。”
施夷光聞言,點點頭,也不猶豫,便跟了上去。
熊朝跟風村走在前頭,施夷光跟景人跟在後頭。一行四人都無言,只有跟在最後的景人不停的抹著額頭的汗,一臉欲哭無淚和慌張。
施夷光轉頭看著旁邊的景文,又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造孽。
到了令尹所在的堂室時,子西正坐在案後看著竹卷。
風村帶著三人走進堂室,皆是對著上頭坐著的子西行了禮,才站直身子。
三人站定,風村退到一旁。堂屋中安靜起來,坐在案後的子西卻是認真的看著書案上的竹卷,一言不發。
三人在堂室之中站了良久,也沒有人講話。又過了許久,站在最前頭的熊朝卻是忍不住了。他的背微微彎著,衝前頭的子西有些怯意的問道:
“不知父親喚兒前來為何事?”
聽到熊朝的話,子西這才慢慢的抬起頭,看向他。
“今兒王子回宮,你可知道發生了何事?”令尹子西看著熊朝,聲音溫和,也不帶笑意,面無表情。
熊朝聽著,搖了搖頭:“兒不知。”
“王罰王子跪堂三日,抄經百遍,禁足一月,期間不聞國事。皆由二王子寬替代。”子西抬頭,看著熊朝繼續溫和卻沒有表情的道。
施夷光垂頭站在身後,聞言,心裡頭‘咯噔’一聲。
她沒想過,竟這麽嚴重。
古代帝王之家的王子皇子去嫖個娼,逛個妓院不是很正常的麽?怎麽到了熊章這兒,就是這麽嚴重的事兒了。
若是這麽嚴重,熊章怎麽還能那麽輕易的就跟他們去啊。
誠心害她跟熊朝?
施夷光垂著的面上眼睛翻了翻,那她跟熊朝也太大面兒了。
如果不是,那如何處置這般重?
施夷光的心思飛轉著,前頭的子西又開了口。
他這次沒有跟熊朝說,只是轉頭看向後面站著的景文,溫聲道:“來人,將這奴兒拉出去打死。”
話音一落,風村便應聲,帶著外頭早已候著的人進來拉著抿著嘴流了一面又一面的淚的景文。
施夷光偏著頭,余光看向被風村等人拉出去的景文。她以為景文會哭鬧的,沒想到卻是安靜的跟著風村出了去。面上流著的淚一行又一行,似乎怎麽抹也抹不完。
他咬著唇,啜泣和哽咽還是從他的喉嚨裡溢了出來。風村轉頭皺眉看了景人一眼,景人立馬死死的抿著唇,將嗚咽之聲咽進了肚子裡去。
一臉淒哀,再無生氣的跟了出去。
施夷光回頭,看著面前淡定站著的熊朝,和上頭看也沒再多看一眼秉文的子西,複而低下頭。面上有些沉。
“你呢,你自己覺得要如何處罰?”子西端坐在桌案後,看著熊朝,問道。
熊朝端正的站著,微微彎著腰,卻也不見慌亂。隻道:“兒自罰禁足至新歲,茹齋奉禮,不敢逾越。”
子西聽著,搖搖頭:“不夠。”
“抄經書一百遍,以懲。”熊朝彎著身子,再淡定的補充道。
只要不在熊章面前,或是跟施夷光獨處,熊朝總是有一副能對許多事淡定處之的模樣,偏偏這模樣總讓人心生讚許。
“不夠。”子西再搖搖頭,又道。
熊朝沒有那麽沒有直接再回,頓了頓,才接聲道:“再跪祠堂三日,不離。”
子西聞言,斂下了眸子,偏頭從跪著的蒲團旁邊拿出一個鞭子,遞給旁邊的侍從:“再加三鞭。”
熊朝輕輕吸了一口,抱著手作揖行禮,恭敬的道:“諾。”
“去領罰罷。”子西將鞭子遞給侍從,對著熊朝冷冷的說道。
“諾。”熊朝再應聲,而後向著門外退去。
施夷光跟在後頭,也悄咪咪的跟著熊朝往外退去。
“秉文小先生且等。”子西沒有看施夷光,隻從桌案底下掏出一卷竹卷,開口說道。
施夷光跟著熊朝退著的動作一頓,而後抬頭看向子西,彎了彎身,埋著的面上微不可查的歎息一聲,而後端著淡定的模樣向前走回去。
“大人可有吩咐?”施夷光走回大堂,抬頭對著上頭坐著的子西,開口淡定問道。
子西又從桌案底下拿出幾卷竹卷,而後才抬頭看向施夷光,回道:“這是長卿先生當日走時,給我留下的案卷,以托我照拂你。”
說著,將桌案上的竹卷向著施夷光的方向推了推:“如今,便都還給先生了。”
施夷光站在大堂之中,看著桌案後端坐著的子西,也不再退縮,開口便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拿著這些竹卷,離開令尹府?”
子西看著面前向來寡言少語的少年,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訝然他在自己面上的淡然自若,更訝然他的直接了當。
原來也是這般鋒利的人啊。
“令尹府向來推崇教習循導。跟先生依順學生之念,有所偏頗。”子西看著施夷光,道:“所以先生還是另謀高就罷。”
施夷光聽著這話,弓著的背慢慢挺直了起來。她正視著面前令尹子西。
“如何謀求?”
“先生大才,自有謀求。”令尹子西看著施夷光,答的從善如流。
施夷光見此,忽而上前,走到桌案對面,跽坐下來,看著子西推過來的幾個竹卷,打開其中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