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提著一個蓋著紅布的籃子,另一隻手上提著一壺酒,看著施夷光,咧著嘴正準備笑著說些什麽,目光便看到了施夷光旁邊站著的熊朝。
眼神頓了頓。
半兒沒有問是誰,只看了眼熊朝,便收起了笑,而後低頭脫下自己的足衣,提著籃子走進屋子,將東西放到桌案上。
“這是先生遣我給你帶來的。”半兒放下東西,轉頭對著施夷光說道。
施夷光點頭,轉頭看到半兒道:“你們吃午飯了麽?”
半兒點頭,看著施夷光的面上又帶起了些許笑:“待會兒你要作何去?”
施夷光轉頭看著半兒,笑道:“說了呀,跟你一起去逛街。”
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講話的熊朝看到施夷光的笑,面上驚訝,目光落在站在施夷光旁邊的半兒身上,這是他第一回認真的看面前扎著辮子的小兒。
他跟施夷光相處了那麽久,幾乎沒有,應該說從沒有,見過她如此的笑意。
從來的冷冷淡淡的,若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更是漠然疏離。哪怕是自己這個成天跟他一起相處的公子,也沒見過他的笑。
半兒一聽到施夷光的話,臉上因為熊朝才收斂起來的笑又綻開來。他蹦蹦跳跳到施夷光身邊:“那我們何時去?”
他將才進來看待外人,還以為秉文今兒有其他安排呢。
“現在就去。”施夷光一邊收拾著桌案上的紅布包,一邊輕笑道。
“好,那我要去看《南籥》舞,還要去玩鳥人,還要去花市逛,跟先生買一束春花回去!”半兒圍在施夷光的旁邊,嘰嘰喳喳的說著。
施夷光收拾好大桌案上的東西,撐起身子,點頭道:“好。”說著,走向一旁,換了件厚一些的棉襖,帶著半兒跟熊朝向著院子外走了出去。
春分的日子,雪是沒有下了。不過冬日裡下過的雪都積在一起,還未曾化開。新春時分,郢都城的傾腳頭早早的便掃了街道裡的積雪,運到了城外。
故而施夷光三人走在路上,兩旁低矮或高的房屋上是有白雪的,不過街道是一邊的樹枝上卻是乾淨寬敞的。
一入了街道,便熱鬧了起來。
施夷光帶著半兒在街道上歡快的逛遊著,半兒是本性純真好動,施夷光雖不純真,脫了韁時,也好動。
且來這春秋亂世這麽久,還沒有好好的逛過街道,特別是春分時繁華的街道。
好好了解,萬一有一天回家了呢,她還可以去中國文化研究所謀個一官半職。這些實質經歷過的春秋文化便是她的底氣。
平常人家,春分這一日,上午是祭祖祀神,驅鬼治疾。下午就孩童們就逛街市,主家人便在屋裡頭請儺做驅逐疫鬼的儀式。
比起一上街就跟脫了韁野馬亂逛的施夷光和四處拉著施夷光瞧著的半兒,在楚國土生土長的熊朝卻是淡定了許多。
這些景象,每年春分用完午飯後,母親就會帶著家裡的子女們坐著馬車出來逛。小時候他也是極喜歡的,跟著旁邊服侍的奶媽媽拉都拉不住的跑。
如今也不知是新春味兒真的少了,還是他年紀大了,能看到的味兒少了。
於是一行三人加個垂頭跟在熊朝身後的景人。一行四人裡頭,兩個人歡快的兩邊瞧著。一個瞧著稀奇,一個瞧著熱鬧。另一個熊朝帶著奴仆景人慢悠悠的跟在後頭,看著前頭的兩人,嘴角帶著笑意。
路邊賣著玩物的不少,卻少有幾個是施夷光見過的。在她看來都是稀奇的玩意兒。這些傳統文化經過幾千年的洗滌,幾乎都流失在了歲月的長河中。千年後的子子孫孫,幾乎早已不知曉千年前祖先曾生活的歷史痕跡,是何模樣。
雖然來這春秋是被迫且是不可選的,但當真正接觸這些中國千年前的民俗文化和城市建設時,施夷光心中也有開心,也有歡喜。得幸能見到這些從未見過卻跟自己祖先息息相關的東西,誰又能不開心呢?
施夷光這邊拿著一個草織的公雞瞧著。這草是什麽草她不了解,不過跟現代織的方式卻不甚相同。
她正把玩兒著,旁邊便又想起了半兒嘰嘰喳喳的聲音。
“秉文,你看這個花如何?”半兒走向施夷光,拉了拉她的衣袖,開口問道。
施夷光轉頭,看向半兒手裡拿著的一束紅粉的春梅,約莫有三支,開的格外好。還有些許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在上頭綴著。
她瞧了瞧,而後認真的點點頭,應聲道:“不錯,很好看。”
半兒聽到施夷光說好看,自己面上就更歡樂了,心中也更是篤定這束春梅很好看,轉身便跑到花攤前,而後掏錢買了這三束花。
跟施夷光在一起後,半兒的褲腰包子漸長。往日隻買饃饃和糖的錢,如今又能閑下幾個給陳音買花了。
施夷光一路看著,半兒一路跑著,不是拿個小玩意兒過來問施夷光如何。每一個施夷光都認真看,然後說好壞。
不大會兒,施夷光一樣沒買,半兒卻是買了好幾樣。
他還在逛,手裡拿著的東西到處跑便有些不方便起來。
半兒站著想了想,而後跑到施夷光旁邊,舉起手裡的花兒,遞向施夷光:“秉文,你能替我把這幾支花拿著麽。我拿著到處跑怕弄壞了。”
施夷光拿過花, 瞧了瞧,而後才道:“去吧,我替你拿著。”
半兒聞言,開心轉身又要走。一轉頭,看到遠處圍滿了人堆,轉頭看著施夷光興奮道:“前頭有鼓戲,走,咱們去看!”
說著上前就拉著施夷光的袖子要去看。
施夷光也不含糊,跟著半兒便往前走去。又想起熊朝還在後頭,於是有轉頭看向熊朝和他身後的景人,高聲道:“走啊,我們去看鼓戲。”
熊朝笑著應聲。
鼓戲裡頭的人帶著面具,似儺非儺。一半敲著鼓,一半跳著舞。戲台子外頭圍了一大圈兒的人看熱鬧。
薑許站在人群裡頭,旁邊跟著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護著她,在人擠人的人堆了替她弄了個不大不小的空圈子。但她還是有些不舒服,跟這些賤民在一起看所謂的鼓戲,她在齊國從未做過。
薑許轉頭,看著旁邊冷著臉看著上頭鼓戲的熊章,輕聲道:“王子,或許咱們可以去其他地方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