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呀…”施夷光恍然,而後扁了扁嘴:“也就那樣吧,在他那兒學了那麽久,五個字都沒學會。”
最主要是,她是想要離開苧蘿,在苧蘿常年教習的季夫子,肯定是做不到的。
孫先生聽著施夷光的話,嘴角抽了抽。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言語。
說著,施夷光忽而眉頭挑起,伸出攏在袖子裡頭的手,指了指桌案上的竹卷,不屑的道:“認你做老師還嫌棄我。就這點兒,要是我理解了,三天就能背完。”
“什麽?理解了,三天能背完?”孫先生一時沒反應過來施夷光的意思。
施夷光挑眉,一臉得意:“對啊,我就是這麽厲害的。”
孫先生這才反應過來,一臉驚詫的指著面前的一堆竹卷:“這些你都沒理解?!!”
“我要是理解早背完了。”施夷光坐在桌案後,得意的看著孫先生。前一世為了考研,馬哲毛概死記硬背的還少麽?還不是幾本幾本的背完了。
孫先生無奈的扶額,而後奇怪的看了一眼施夷光,又低頭看向桌案上放著的竹卷。
良久,長歎一聲:“來,我跟你講。”
寒風掃過,枯葉紛飛。
黃土,矮牆。低院,枯木。院子裡頭的景色孤獨而寂寥。
堂屋中孫先生不停的講解聲傳來,夜色漸濃。油燈挑起,施夷光跟著孫先生出門買了夜食,回到庭院的時候,夜色已經覆蓋了整個宛地城。
施夷光拿著熱湯飯,撩開簾子,便見著屋裡頭已經睡著的安陽。
安陽依舊坐在熊皮毛毯上,他身子微微偏著,枕著面前的低案閉著眼睛。案上的油燈忽明忽暗,讓安陽整個面容在燈光之後搖晃。
施夷光躡手躡腳的走到旁邊,跪坐了下去,將手裡拿著的熱湯飯放在安陽熟睡的桌案上,而後走到窗戶旁邊,踮著腳,輕輕的關上還撐開的窗戶。
關好窗戶,回過身,施夷光便看見安陽撐在桌案上看著自己。
“我把你吵醒了麽?”施夷光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頭:“你吃飯吧,我這就出去,不擾你了。”說罷,向著外頭走去。
“今晚你在哪裡睡?”安陽的聲音響起。
施夷光轉頭,看著面色依舊冷清著的安陽。指了指門簾:“今兒跟先生一道兒睡堂屋便是。”
從遇狼之後的夜裡,施夷光便跟著安陽一道兒歇著。反正她身子小,偏偏又怕冷,安陽又那麽好性子,也就黏著安陽夜裡睡。
今兒莫名其妙就把安陽給惹生氣了,這會兒也不好湊到跟前一道。
“先生說的麽?”安陽緊緊的盯著施夷光,開口輕聲問道。
不知為何,施夷光被這眼神盯得,突然有些無措,而後點點頭,壓低聲音小聲道:“是啊,先生讓我睡門口擋風。”
話音一落,便聽到堂屋中一吼:“沒良心的,我什麽時候講過這話?!”
施夷光嚇得脖子一縮,而後悄悄地吐了吐舌:“那沒什麽事兒,我就先去歇著了。”說著,默默的轉身,向著簾子外走去。
安陽沒有講話,施夷光撩開簾子,走到孫先生隔壁的毛毯子旁就合衣睡了下去。
堂屋的門是破舊的,上面斑駁的洞不少。時不時灌進來的風吹的施夷光抱著腦袋不敢多動。
正在半睡半醒之間,身子一輕,似乎被人抱了起來。施夷光睜開惺忪的眼,便見著安陽如畫的眉眼,將她輕輕放在屋子裡頭的床榻上。
她想說話,
可是太困了,只是張開嘴,輕輕叫了一聲“安陽?” “睡吧。”安陽輕聲說著,而後轉身,吹滅了案台上的蠟燭。片刻之後,施夷光被風吹透的身子一暖,而後便沉沉的在安陽懷裡睡了過去。
宛地裡郢都不遠,不過半月行程,新歲一月中,一行三人便到了郢都。
到的那日,郢都下著小雪,乾冷的很。安陽被安置在郢都置辦的宅子裡頭。施夷光還在熟睡之中,便被孫先生拉著起來了。
施夷光被拉著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屋外還在紛飛的小雪,抓著被子裹緊了些許,睡眼惺忪的轉頭看向孫先生,迷迷糊糊的問道:“這麽早,作何?”
孫先生站在施夷光的床邊,看著她道:“要去楚令尹府上了。”
“楚令尹?”施夷光抬了抬頭看著孫先生,眼角的眼屎糊著有些睜不開眼,她抬手搓了搓眼角:“誰啊?”
“楚國王族熊氏(注1),公子申,字子西。”孫先生看著施夷光,不像往日一半敷衍而過,而是認真的說了出處身份。
施夷光還在迷糊著的腦子,聽到‘王族’二字一靈光,抬頭看著孫先生挑著眉頭道:“皇族?楚國皇族?”
“是王族。”孫先生又說道, 而後轉身走了出去:“整裝罷,我在外頭等你。”
三下兩下穿好厚厚的棉衣,梳洗好,急急的向著孫先生的屋子走去。
走進孫先生屋子的時候,孫先生正在用飯。對面擺好一副碗筷。
施夷光走到孫先生對面,跽坐下,拿起碗筷跟著吃了起來。
她一邊吃,一邊小聲的問道:“先生說,等下我們要去見楚國王族?”
孫先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是王族,但也不是王族。”
“那到底是不是王族?”
“是楚國令尹府。”說著,孫先生抬頭看著對面的施夷光,手裡的碗筷停下:“楚令尹主國事、軍政,乃最高長官。等同於你們越國的上大夫,吳國的相國。”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楚令尹府上麽?”施夷光呼啦啦的喝著粥,眼珠子看著孫先生問道。
孫先生搖搖頭:“不是我們,是我。”
“啊?”施夷光放下手中的碗瞪著孫先生,嘴唇上還沾著些許的粥糊:“就你去?哎就去你這麽早叫我起來作何?”
孫先生自顧自的夾著面前的菜:“那你呢,想去麽?”
施夷光手裡的碗放了放,看著面前的孫先生。而後點點頭:“自然是想的。”
“你想去我便帶你。”說著,孫先生放下手裡的碗筷,拿著一旁放著的絹布擦了擦嘴角的粥,看著施夷光道:“不過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施夷光亦是將手裡的粥放下,抬著袖子擦了擦嘴角,目光炯炯的看著孫先生。
“從今天起,你就是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