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及此,薑許停了下來。熊章抬頭看著她,直視著薑許,也不接話,似乎正等著她繼續講下去。
薑許頓了頓,繼續道:“但在宮闈之中卻不同。”薑許看著熊章,目光沉穩的道:“宮闈之中,多有秘史且不談。若夫與妻是異國之人,且在國家王室公族之中。涉及國家朝政與謀策,如何能對外人講?”
薑許說完,看著對案後坐著的熊章,想了想,又補充道:“故而與我而言,夫妻感情,忠貞是最好的。至於‘絕不隱瞞’……捫心自問,許是做不到的。”
熊章看著面前的薑許,聲音有些輕,帶著不確定:“所有女子都是這般以為麽?”
薑許見此,搖了搖頭:“別的不知,至少我是這樣以為的。且我身邊的公族女子大多亦是如此。”
薑許話音落下,殿中安靜片刻。
“你退下罷。”熊章一邊說著,一邊低下了頭。
薑許看著桌案後坐著的熊章,彎腰行禮:“諾。”說罷,退出了宮殿外。
殿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消失在耳邊。
良久,熊章這才抬頭,片頭看向一旁的窗戶外,眼中帶著些許迷茫和不解。片刻之後,這才長歎一聲,收回了目光。
薑許徑直去了呂陽生的宮殿,跟熊章的莊嚴肅重的宮殿不同,裡頭依舊鶯燕環繞。
薑許沒有經過通報,徑直走了進去。
呂陽生正衣冠不整的壓著一個*嬉戲著,旁邊是隻著輕紗,妖嬈的扭動身姿的歌女。
“都下去。”薑許徑直走入,沒有理會呂陽生不滿的目光,冷聲開口道。
旁邊服侍呂陽生的歌女*們見此,也不做反應,隻偏頭看著還衣冠不整躺在地上的呂陽生。
比起這常日溫柔的齊姬娘娘來講,她們更懾與這個服侍的齊國王子。
薑許面上無波的掃過旁邊的歌姬們,眼中的陰鬱閃過。
呂陽生一邊低著頭,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襟,似乎並不在乎薑許在這屋中的尷尬。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都下去罷。”
宮殿之中的眾人魚貫而出。薑許站在原地,待殿門關好了,這才緩緩坐下。看著對面還理著衣裳的呂陽生。
薑許冷冷的看著呂陽生,也不開口。宮殿之中變得寂靜起來。
呂陽生實在是忍不住這種詭異的安靜,這才抬頭,看向薑許,先是咳了咳,這才沉著臉看著薑許,不滿道:“有何事?”
在薑許面前,呂陽生總是習慣的有些杵,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薑許看著呂陽生,冷冷一笑:“哥哥在異國他鄉的宮殿之中玩的真是開心,你可知,晏嬰死了?”
話音一落,呂陽生猛地抬頭,看向薑許,兩眼瞪著,帶著不可置信:“平仲大夫死了?!”
薑許看著驀然失色的呂陽生,勾唇諷刺一笑:“所以哥哥還能心安理得在楚宮之中逍遙快活,也真是心大。”
晏嬰是齊國地位最高的上大夫,也是齊國尊禮重儀的大人。在立太子位上,晏嬰便是推崇立嫡立長的第一人。所以在長嫡子呂陽生和庶子呂荼之中,晏嬰是立挺呂陽生的。
而當今的齊景公,亦是異常敬重晏嬰的緣故,才一直沒有敢立心中的庶子呂荼為太子。
“當年晏嬰知曉大哥並不是王上心中的人選,使楚之時,楚王敬重,加上他對楚王的允諾,這才保的哥哥在楚國多年的平安。如今晏子一走,荼弟可不知何時就立太子了。”薑許看著呂陽生,聲音冷冷的說道。
當年晏嬰使楚,楚靈王存心羞辱。挖了個狗洞讓他鑽,又拉了盜賊說是齊國人。都被晏嬰一一化解。於是楚國對於晏嬰便敬重了許多。
常人都道晏子使楚不卑不吭,給齊國長了臉。於是齊景公亦是愈發尊重晏嬰了。
後來,直至楚平王即位都不曾為難過齊國。再往後,楚昭王即位,齊國與楚國交換人質,將呂陽生為人質送往楚國,為此,晏嬰又再一次使楚,跟楚昭王說了許多。又做了安排,這才保的呂陽生在楚宮平安無事的活到今日。
如今晏嬰一走,齊國局勢大變。先不說齊國國內如何,就是遠在楚國的呂陽生,也不定能平安了。
畢竟國與國之間,都是利益來說話。若呂荼一旦立為太子,楚國又在呂陽生身上找不到可以壓注的好處。必然會遺棄呂陽生。
這事兒,呂陽生和薑許都心知肚明。
“哥哥要如何做?”薑許坐在呂陽生對面,開口問道:“莫不成坐以待斃?”
呂陽生聞言,良久未曾開口。
似乎思慮了許久,這才抬頭看向薑許:“你跟熊章的事兒,到底何事能定?”
薑許聞言,面上一沉,看著呂陽生,不再多言。
“將你的人手都給我,我來安排。”薑許一邊不容置喙的說著,一邊起身往殿外而去。
只剩呂陽生一人抿著嘴沉著臉坐在殿中,不發一言。
施夷光帶著半兒回院子,還走在路上,便收到了子期的口信,說讓她準備一下,去參加今日的大射。大射初日以娛賓,次日的射,才是正兒八經的大射。公族以及士大夫皆輪流上場,最後選出射禮之中的佼佼者,陪同王於丁酉日祭地。
這是無上的榮幸,亦是所有武將們趨之若鶩的事。所以子期希望他將要帶的施夷光也去,這是很正常的。
不過施夷光拒絕了。祭地之後,她便要隨子期去軍營了。這兩日正好在家休息一下。
半兒死活要跟著她。她只能帶著半兒和黑狗也去軍營裡頭。
於是便回了子期信, 說正好正兩日在家休整準備。子期也沒有再強行要求施夷光去參加射禮。
施夷光到屋子裡頭的時候,院門開著。施夷光有些奇怪,她環屋一掃,目光落在自己那間敞開著的門上。
她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同樣一臉詫異的半兒身上。
眉頭倏忽一皺。她躡著腳步走向自己那間敞開的屋門口,走至屋門口,迎面撲來的涼氣讓她腳步一頓,目光落在屋中的盆鑒之上。上面放著冰塊兒,讓空無一人的屋子在炎熱的夏日,涼涼的。
施夷光眼中先是警惕。莫不是誰見此院子無人,便想來霸佔著住?
警惕之後,施夷光面上又是質疑和奇怪。
冰在這個時代,可不是易得的。
施夷光站在屋門口,目光掃過院子裡頭。觸及對面那間緊閉著,卻是落下鎖的屋門,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