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白放下手中的資料,轉過身子,正對孫權坐直,嚴肅道:“這麽說來,極樂苑不是兩個小丫頭心血來潮弄出來的?還是個有傳承的地方?”
也對!他本就十分疑惑,以乾昭昭那個懵懂的性子,怎麽可能拿得住警隊這一幫看盡人生百態的“老奸巨猾”,要是有傳承,警隊忌憚她身後的人,那就說得過去了。
卻不料孫權嗤笑一聲,“兩個小丫頭?黑子,這次你可看走眼了吧!朗朗姐可不是什麽小丫頭!叫她一聲姐,都是因為怕她惱了!我不敢回山陰市,怕我舅舅那都是小事,最主要的,還不就是因為怕她?我小時候跟著我舅舅上門,可被她收拾得不輕!”
魏白皺了皺眉,月朗朗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如果是在狗子小時候就已經營著極樂苑,那麽現在至少也該有四十多歲了,與她的外貌未免太過不符。
可他轉念一想,這月朗朗疑似內家高手,延年益壽自不必多說,有些駐顏的手段似乎也不稀奇。於是他沉住氣,示意孫權繼續說。
也許是小時候真的受過太多委屈,孫權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狠狠控訴著不近人情的極樂苑,直把自己說的口乾舌燥。
山陰市,因其特殊性,警局常年缺人手,刑偵隊更是重災區,就這隊長的位子也時不時就空缺著,只能等上面派人下來。可案子件件都人命關天,哪裡能等?
所以可憐的老馬就不得不偶爾以“代”隊長的身份,登門求助。寄養在舅舅家的孫權,放學之後蹲在警局寫作業,順便等舅舅下班,那都是常有的事情,自然免不了被順路帶去極樂苑。
魏白與極樂苑談判過一次,雖然不明原因,卻也知道談判只是乾昭昭一個人的工作。月朗朗是完全旁觀看戲的。
可放在多年前,卻不完全是這樣。
老馬忙著與當時的極樂苑當家人討價還價,可月朗朗卻不是閑著的!
她對人類幼崽孫權孫小朋友大感興趣,尤其愛好考校他的功課,檢查他的作業,做錯了要打。做對了還要“知其所以然”,回答不出來,照舊又是打!
最令孫權忿忿的是,“你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好歹給口水喝,給塊點心吃啊!她偏不!自己端著茶,面前擺著小糕點,吃得香噴噴,就給我一瓶礦泉水!瓶裝的,還是我舅舅自己買了帶上去的!我那時才幾歲啊,能不饞麽?!”
“所以你現在才這麽控制不住自己?”魏白表達了自己深深的同情。
然而孫權卻不買帳地瞪了他一眼,“我要講的就是那瓶礦泉水!你知不知道山陰市史上任職最短的刑偵隊隊長?”
魏白點點頭,“有所耳聞,好像是隻待了不到十天?”
“他就是因為喝了我帶回去的半瓶水!”孫權指著自己的鼻子,頗為心有余悸地說道,“有時候我舅舅去得急,沒給我準備水,朗朗姐就會拿空瓶子接上大半瓶給我。那次正好趕上新的隊長到任,舅舅從極樂苑出來,就急急忙忙地去接人。”
“新來的那位也是個混不吝的,一下車就喊口渴,舅舅就說去給他買水,讓他等會兒。結果,舅舅一走,他就開始逗弄我!非要搶我的水喝!結果當晚,從他下了車之後,這人就被掃把星附體了!”
“回家從樓梯上滾下來,進了家門吊燈砸下來,只要單獨一個人上路,必定有大卡車衝到面前。唯一一次出現場,還滑進了挖開的下水道。傷都不大,他最後是活生生被嚇走的!”
“就因為喝了一口水?”魏白匪夷所思。
要說是巧合,他絕對不相信。只是這月朗朗未免也太小題大做小心眼了吧? “半瓶水,白開水,不收錢的水。”孫權嫉妒地強調道,“要不怎麽說你命好呢!我舅舅也知道極樂苑都是好東西,見朗朗姐對我挺好,也曾經想沾點便宜,花錢買點啥,可是都被拒絕了。”
拒絕的方式,依舊是揍!孫權小時候最不明白的就是,明明想買東西的是舅舅,為啥挨揍的總是自己?!
魏白好笑地看著他委屈得臉都皺成了一團,“行了,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我說你怎麽看著跟弱雞似的,動起手來還能跟我不分勝負呢!原來是小時候補得好,月朗朗給你的白開水肯定兌了什麽好東西!”
孫權悻悻道:“我還能不知道?這叫心理陰影,懂不懂?”
“你今天晚上回……”魏白話說一半,突然感到口袋裡手機震動了一下,掏出來掃了一眼,再看向孫權,目光中就多了幾分熱情,“你在這兒住一晚?”
“當然啦,大晚上你還想攆我走?反正都被舅舅發現了,不住白不住!”孫權理所當然地翻身躺向了沙發。
“那正好!明天一早和我去醫院接人!”
“行啊, 幾點?”孫權無所謂地聳聳肩。
“凌晨三點。”魏白淡定地說道。
“幾點?!你有毛病啊?!三點?!”孫權一骨碌從沙發上爬了起來,邁開腿就要往外走,“我要回去了!你請便啊!”
“也行,你要是走了,我就打電話給老馬,讓他明天陪我一起去。”魏白老神叨叨地擺弄著手機。
已經走到門口的孫權嘎吱一下頓住了腳,好半天才回過頭來,咬牙切齒道:“狠!你夠狠!到底怎麽回事?什麽急事非得凌晨三點接人?趕著投胎啊!”
“對!就是去投胎!”魏白指了指桌上的資料,“這兩起凶殺案的被害人明天一大早火化,她們的好朋友,也是唯一幸存的那個小姑娘想去送送她們。只可惜,出不了醫院,剛剛求助來了。”
“多處骨折那個?”孫權哭笑不得道,“別說她家人不會同意,就是醫院也不可能讓她在那個時候出院吧?你什麽時候管得這麽寬了?”
“不是出院。從火葬場回來,我們還得給她送回去。好歹我也和她一個病房住了好幾天,這點小小的要求總不能不滿足吧?”
魏白攤攤手,重點是,他還有些問題想私下問問劉橙。在醫院的那幾天,劉橙的外婆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也很難問個清楚。
孫權一看他那算計的模樣,就知道他才沒那麽好心專門去哄小姑娘。為了不驚動自家舅舅,他隻得舍命陪君子,“不就是去醫院偷人麽?我答應了還不行嗎!走走走,你趕緊走!把客廳留給我,我要睡覺!凌晨三點真是要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