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市火車站位於市區南郊,車流密集程度遠遠小於市區內。一路上,魏白將警車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他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去想象,“整個人飛出來”是怎樣一種場景。
待他到達現場的時候,包括蔡局長在內的幾位山陰市主要領導已經都到齊了,正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各部門進行救援。
一輛藍白相間的火車跨過了三四條軌道,橫躺在站台中央。站台上的幾根立柱都出現了明顯的裂痕,仿佛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
火車那已經變形的車門被鋸開,扔在一邊,不時有醫護人員攙扶著受驚過度的乘客從裡面走出來,坐到一旁的候車廳休息。
透過透明的候車大廳玻璃牆,魏白能清楚地看見裡面坐滿了臉色慘白,不時顫抖的乘客。
他四天前才乘坐火車到達山陰市,和這列脫軌的列車一樣,都是從省會出發,開往鄰省的班次,山陰市只是中途停頓的一座小站。再加上山陰市的“赫赫威名”,所以原定目的地就是這裡的乘客非常少。
而對於候車廳裡的乘客來說,意外逗留在這座以鬧鬼聞名的城市,遠比莫名卷進事故更恐怖!尤其是這事故還來得如此詭異!
事故現場遠比魏白想象中要乾淨得多,鮮血淋漓,殘肢斷臂的景象統統都沒有出現,他走到臉色嚴峻卻還不算難看的蔡金宏身邊,小聲問道:“局長,我剛從山陰市中學趕來,這裡的情況?”
蔡金宏衝他微微點頭,同樣小聲回答道:“事故基本沒有造成什麽傷亡,但是有一件事非常棘手,老馬他們臨時征用了鐵警辦公室,正在審問……額……也不能算是犯罪嫌疑人。總之,你去處理好。這件事鬧大了,我也要給市委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隱晦地瞥了一眼身邊的幾位陰山市高層,魏白瞬間會意,點了點頭便向鐵警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裡,老馬幾人正一臉為難地守著大門,看見魏白走來,頓時如釋重負。
老馬快步迎了上來,“隊長你可算來了!”
“你們怎麽都在外面?辦公室裡關的是誰?引起這次事故的主要責任人?”魏白語速飛快。要不是蔡局長暗示他先來處理這邊,他的本意其實是立刻趕往醫院查看劉橙的傷勢。
老馬苦著臉,“辦公室裡的人姓余,叫余愛國。引發事故的人不是他,可是……唉……只能說多少和他有點關系吧!”
面對一個不信鬼神的隊長,他難道要說引發事故的其實,大概也許可能,是余愛國已經死去一個多月的女兒?
“姓余?余卿卿的父親?”電光火石間,魏白脫口而出。
老馬明顯一愣,隨即像是松了一大口氣,開始絮叨起來,“隊長,你知道余卿卿的案子?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昭昭給你提供的線索!那就好說了!”
這事情認真說起來,只能說其實在事故發生前一刻,老馬是有預感的。
今天一大早,老馬帶著兒子小馬,還有幾名刑偵隊的警員打聽到劉橙一家返回山陰市的列車班次,便匆匆忙忙來到火車站蹲點了。
最先發現余愛國的人是老馬的兒子小馬。余卿卿跳樓的案子並不複雜,所以當時只有老牛帶著小牛小馬兩個年輕人去了現場。
小馬人年輕,眼神也好,記性也不壞,老遠就看見一個男人坐著輪椅慢慢晃到了站台邊,便停了下來,直直地看著延伸向遠方的鐵軌,雙目無神。
小馬當時十分迷惑不解,
還自言自語道:“那不是余卿卿的爸爸嗎?他怎麽來火車站了?” 也許是等人的過程多少有些枯燥,老馬便隨口問了一句,“余卿卿是誰?名字怎麽這麽耳熟?你認識她?”
當是時,老馬一度還以為“余卿卿”這個一聽就是姑娘名字的人,是自家兒子的暗戀對象呢!以至於後來事故發生時,他不止一次在心中慶幸自己對兒子的終身大事足夠關心!
小馬當時自然不知道自家老爸的聯想已經快要突破天際,只是老老實實交代道:“就是前不久山陰市中學的那一起女學生跳樓的案子啊!牛叔帶我和小牛一起去的那樁,喏,那個坐輪椅的就是死者的爸爸。說起來,這個余卿卿和這次的沈莉陸曉琪還是同班同學呢!”
老馬當場臉就黑了!
他剛想跑到余愛國面前,將他帶離車站,順便問個清楚,一抬頭就看見藍白色的列車車頭,衝著站台就過來了!
“快躲開!”那一瞬間, 他隻記得自己喊出了這三個字。
事實上,同樣閑得無聊的其他警員,在豎著耳朵聽到余卿卿和這次命案的兩名被害人是同學時,就已經齊齊色變。他們幾乎是和老馬同時發現列車失控,
那一瞬間,沒有人能夠分辨,到底是自己避讓及時,還是列車撞來的位置本就與自己相差數米。
列車衝出軌道還沒停穩,煙塵彌漫中,驚魂未定的警員們就看見與自己隔著整列車廂的另一邊車窗,突然飛出了一個人影!
眼神最好的小馬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劉橙!”
他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尖銳得幾乎刺耳,可是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馬隻記得自己下意識地就撥通了120,同時跌跌撞撞地繞過車頭,朝火車另一邊劉橙墜落的方向跑去。
他的兒子小馬到底年輕,緊隨其後,一個箭步跳下站台,動作敏捷地從車身下的縫隙鑽了過去,第一時間趕到劉橙身邊,撕開了自己的T恤下擺,飛快地按住她被玻璃車窗劃開的傷口。
一片混亂之後,老馬父子將還活著的劉橙親手抬上了120的急救車,這才有閑暇顧及到其他受傷的人,以及余愛國。
然而,說怪也不怪,其他乘客最多也不過就是點擦傷,更大的傷害反倒是心理上的驚嚇。據列車司機說,可能是因為列車本就已經開始減速,準備進站,所以才沒有造成特別嚴重的後果。
而余愛國,卻自始至終,都呆呆地坐在站台旁,任憑列車衝撞過來的勁風拂面,任憑慌亂的人們在自己身邊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