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不聽老頭兒的求饒,提著他邁開大步便出了酒肆,門口看熱鬧的趕快躲開。老頭兒隻得大喊救命。
劉永幾步追出去,攔住那胖子。林花郎等人跟出來,站在劉永身後。大大哥既然出頭了,做小弟的當然要跟著。
“小子,你給我閃開。”胖子凶悍異常。
劉永就問他為什麽要要抓這位老郎中。胖子說當然是讓他看病了。但是那老者則一個勁兒說他看不了這病。胖子啪的打了老郎中一下,說看不了也要看。
劉永見這胖子蠻橫不講理,但又見他是在氣頭上,心裡便想:“眼下不能和他頂牛,惹惱了他我看會出人命。”
這時候,酒肆裡的酒客們都出來看熱鬧。看熱鬧當然不怕事大,都期盼著再熱鬧一些。好助助酒興。
劉永開始露出他的武器,笑。管用,呵呵一笑,胖子的怒氣值當即減弱。劉永讓胖子先放開老郎中,擔保他不會跑,趁機問老郎中其中的緣由,順便也讓胖子聽一聽。胖子見劉永是個明事理之人,而且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弟。他們要是極力阻攔也不好辦,就暫且聽從劉永的,自己也聽聽老郎中到底如何說老娘的病情,便把老郎中放開了。
看到事情有些緩和,看熱鬧的人有些失望,他們本以為會蒸騰的雞飛狗跳的。那樣才過癮。
原來,這胖子家中老母親突發重病,老郎中去看卻發現老太太已經病入膏肓,只有出的氣兒沒有入的氣了,於是就搖搖頭讓這胖子準備後事,這胖子一聽就急了,非說自己老娘的病是可以治好的。然後就伏在老娘身上哭,哭的跟殺豬一樣,不時的還用獰厲憤恨的眼神看老郎中幾眼。
結果郎中感到害怕,就偷偷的溜出了屋門。沒想好剛出院門胖子就追來了。郎中一看胖子就像頭髮了瘋的野牛一樣口中大喊著讓自己回去給他娘看病,這老郎中一是害怕,而是他認為老太太的病根本就沒法救。二話不說,更不解釋就跑。於是就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聽完老郎中的敘訴,劉永又問問胖子郎中說的對不對。胖子也不否認,但胖子解釋道:“我當時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他回去再想想辦法。可能是急了點兒嚇到老郎中了。”
老郎中有劉永給壯膽主事,就大膽的對著胖子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兄弟的不對了,人家老郎中看不了你母親的病,你也不能強人所難啊?”劉永勸慰胖子。
“是啊?老夫我是真的看不了你母親的這病啊,這一把年紀了,還被你追著跑。老臉都丟光了,我求你放過老夫吧!”老郎中苦苦哀求。
那胖子聽到劉永的勸慰和老郎中的哀求,急躁的心緒也緩和了一些,知道再為難老郎中也無濟於事。腦子裡卻怎麽也不相信自己的老娘就會這樣死去。他一時茫然不知所措,雙手抱住頭,蹲在地上竟嚎啕大哭起來,嘴裡還不住的喊著娘啊娘。
“叔父,這個人好可憐啊。”英英一直跟在劉永身邊,對剛才的一切有些害怕,當看到胖子哭的傷心的時候,小小的心靈裡起了惻隱之心。
那些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此時也不禁暗暗歎息,均想:“這個魯莽的漢子真是一個孝子。”
劉永有些感動,便過去安慰胖子,胖子只顧著傷心的哭,根本聽不到劉永說什麽。劉永想起老太太的病突是發的,而且還是重症,心裡起了疑惑。便再去問問老郎中胖子老娘的病情。
老郎中也感的奇怪,他聽胖子說老太太就是跟著鄰家婦人上了梅花山一趟,
回來第二天就一病不起,而且還發高燒。隻過了一天人就昏迷了。他到的時候,老太太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慘白慘白的,脈象已經非常微弱了。一看便是將死之人,就是和靈丹妙藥也是無濟於事了。他也問了那婦人,婦人隻說是她領著去的,采了些青野蒜就回來了,之前還好好兒的。 劉永聽罷,皺起了眉頭。他抱起膀子,一手摸著下巴凝思片刻,拉起胖子道:“走,帶我去你家看看你老娘去。”讓老郎中也跟著一起去,老郎中極不情願,但此事畢竟是劉永幫忙化解的,也隻好給劉永一些面子了。要單單是胖子這種蠻橫橫不講理的人,他才懶得去呢。救不活人,反倒累了自己名聲。
胖子一聽劉永要去,但見劉永相貌俊秀,雙目放光,一看就不是一個凡夫俗子。此刻他為了老娘的病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聽劉永這樣說,便以為劉永能治好老娘的病,一把抓住了劉永的胳膊,驚喜的說道:“官人,你能治好我老娘的病?”
劉永根本就不會什麽看病,他只是覺得老太太病的蹊蹺,就想去看看。此時看到胖子因為有了指望神色大喜,也就不好再打擊他,隻好順著點了點頭。
“啊,那可太好了。走,我這就帶你去。”胖子拉著劉永就跑。
“哎,兄弟你慢點兒啊。”劉永倒是能跟上他的腳步,可是還有英英呢。
胖子乾脆就把英英背在了身上。
林花郎問劉永有沒有把握。他為劉永擔心,因為這個孝子大胖子為了自己的老娘恐怕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劉永苦笑搖頭。
“哥哥,你放心,這胖子要是敢為難你,我和弟兄們就收拾他。”林花郎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四個小弟。
劉永笑道:“兄弟,別老是把打啊殺的掛在嘴邊,要和氣生財,懂嗎?”
“我又不做買賣。和什麽氣?”林花郎撇撇嘴。
劉永無奈,也不和他理論,他知道一個人從小形成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眼下對他還不是很了解,就隨他去吧。
風風火火的一行人來到了位於北城外的一個只有幾戶人家的村子裡。趙四埋怨:“這麽遠,還出城了,也不給我們雇一輛車。真是摳門兒。”
劉永聽了這話,沒說什麽,看看背著英英跑的胖子,身上的衣裳有幾塊補丁,想是他家裡肯定很困難。根本就沒有雇車的錢。
果然,老郎中一面疾步走著,一面擦著汗說道:“還給你雇車呢,想得美。他家我看窮的連鍋都快要揭不開了,還哪來的錢給你雇車?我都是他硬給拖來的。”
前面的胖子走的快,耳邊呼呼生風,也聽不到後面人的話,一心惦記著老娘的病。
“不過我看他倒是個孝子啊。”劉永說。
“是啊,俗話說:家貧出孝子,困境造閑人。窮人家的兒女都孝順。不過這廝的脾氣可真不大好,我算是怕了,我不給他老娘看病,他就要打我。”這算是老郎中對胖子的中肯評價了。
“哥哥,他要是敢打你,我饒不了他的。”林花郎揮起拳頭補充一句,其他的小弟們跟著附和。
老郎中看看林花郎的樣子,不禁側目,心裡暗討:“今天遇上的都是些神經病。”
胖子家是一座小小的茅草房,低矮稀疏的木柵欄圍出一個小院子。茅草房矮矮的趴趴著,像隻病貓。黃昏裡,遠遠看去一副淒苦的樣子。
屋裡已經黑了,胖子放下英英點了油燈來。引著劉永到了炕邊。這間屋子只有一間,廚房臥室客廳都在一起。沒什麽家具,四壁皆空。一面牆角堆著稻草,和幾雙草鞋。屋裡彌漫著生土的氣味兒,劉永知道,那是潮濕的牆皮的氣味兒。此刻如果有一道悲涼的二胡聲劃過,劉永會因眼前的淒慘流下悲傷的眼淚來的。
憑著胖子的身體,哪怕做苦力家裡也不會窮成這樣吧!這很讓劉永好奇,不禁多看了胖子幾眼。他正把油燈照向老太太的那副蒼白的臉。
“我娘眼是瞎,可她老人家平時身體可好呢。不知怎麽的就……”胖子說著就要哭,但這麽多人在場,他也隻好忍下了。
“請官人替俺看看俺娘吧!”胖子向邊上靠了靠,讓劉永近前來。
憨厚的余奎抱著英英遠遠的站在門口,萬一是死人,怕嚇到英英。英英對眼前的情景還真有點害怕,一雙小胳膊禁不住鉤住了余奎的脖子。余奎乾脆抱著英英躲到院子裡去了。
劉永看著老太太慘白的臉,在油燈下微微的晃動,有些嚇人。後世的他可挺害怕看死人的,遇到葬禮他是能躲就躲,躲不了也不往死人跟前湊。此時看到這老太太臉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就跟死人一個樣子,心裡不禁戰戰兢兢。此時想想, 一個堂堂的老郎中都治不了的病,自己來有什麽用?真不知道自為什麽要來。這就叫做趕鴨子上架,自找沒趣兒。但既然來了,也不好就走開,就硬著頭皮看看吧。
眼前這老太太在劉永的眼裡,哪裡是一個將死之人,明明就是死人嗎。
“怎麽樣官人?”胖子還真把劉永當成能救活他老娘的神仙了。
神仙則愣愣的看著一臉虔誠的胖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更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而虔誠的胖子正等神仙劉永說出一個喜訊來,此刻他渾身緊張,滿臉忐忑。
老郎中也看著劉永,看看這小子到底有什麽本事,敢來攬這樣的事。而林花郎等人早就準備好保護劉永了。
劉永咽了口唾沫,從胖子緊張忐忑的臉上移到了老太太慘白駭人的臉上。他緩緩的把手伸向老太太的鼻下,先要試試她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如果死了,自己正好有了台階下。
真真的試了一會子,才發現老太太還在喘氣。老郎中說的對啊,這老太太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這不就是要死了嗎。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可是對醫道一竅不通啊。劉永心裡想著,腦門子上便滲出了細細的冷汗。
他不得不把眼睛從新移到胖子臉上。
胖子牛樣的眼珠子倒映著的油燈火苗在眼眶裡不停的晃動,等著劉永的生死一判。
劉永抿了抿嘴,腦子裡飛速的想著對策。他想:“即便是救不活老太太也要折騰一番,算是對胖子一個交代,自己也不枉到此一遊。”
想著,想著,劉永的眼睛忽然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