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資金的問題,其實是一件比貨源更加讓劉永頭疼的問題。劉永之所以在林花郎和牛榮面前表現的從容淡定,是因為他知道焦急是沒有用的,反而會擾亂心緒,斬斷思路。無論幹什麽事,心態是很重要的。就像運動員,心態失衡是要輸掉比賽的。
劉永根據當前的鹽價、茶價,還有醬和布的價格。按照每車兩千斤載重量粗略的算了算,五車鹽按照市價每斤三文錢計算,那就是三萬文,合一百貫,換成銀子就是一百兩。茶葉兩車,最低廉的每斤也要六文錢,四千斤就是二萬四千文,合八十貫。醬每斤八文錢,除去壇子的重量一車大概一千五百斤,一萬兩千文,合四十貫。布是要選中等價位的綢緞,這樣到了西夏才能買上價,粗布每家每戶都能織,不值錢。就按每匹綢緞兩貫錢計算,一車可以拉五十匹,大概要一百貫。胭脂水粉就不算在內了。
這樣一來,要把所有的貨都備齊的話,至少也要三百二十貫錢。這還沒算買牛車的價錢。每輛牛車一百貫計算,九輛牛車也得九百貫,比貨錢支出的要多的多。但是沒有車就走不了路,所以這是一筆必要的投資。好在牛車回來還可以賣掉,只是暫時要壓一筆資金了。
算來算去,一共需要一千兩百多貫錢,折合成銀子那就一千多倆。而現在,劉永的手裡連個零頭都沒有。難怪林花郎說他是個怪人呢。一分錢沒有就想做這樣大的一筆生意,叫誰都會認為這人不是在開玩笑,就是有臆想症。因為這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生意。
可劉永不這樣想,他要是也這樣想那他的頭腦裡就不存在什麽頂級商人的意識了。做生意用自己的錢,對現在的劉永來說才是笑話呢。要想做一個頂尖的商人,不僅要學會組織利用資源,更重要的就要學會用別人的錢來賺錢。尤其是在一窮二白的時候,這種能力就越發的重要。因為第一桶金對於每個商人來說都不會那麽容易的。
劉永盤算出了大概的資金需求,腦子自然也有了籌集這筆資金的方案,但他要一點兒一點的實施。眼下最重要的是定下貨來。沒有貨,即便有錢也什麽用?
這筆生意,在劉永看來至少有五倍以上的利潤。想想都激動。
翌日,又是一個大晴天,院子裡的櫻花兒落了一地,粉嫩的花瓣兒被風吹的貼著地皮兒翻滾,時而聚集,時而散開,飄來滿院的花香。
今天,英英想跟叔父上街了,劉永就帶上了她。
他的生意很穩定,而且有上升的趨勢,但是他還是隻賣一個上午,而且隻賣低端的脂粉。他這樣做這基於兩點:一,他不想搶了紅粉佳人店鋪的生意。這有助於他的生存。如果他賣的比紅粉佳人還要好,那他也就別想在從那裡進貨了。一個小小的攤子,沒有必要遠涉他地去辛辛苦苦的進貨。二,就是他要讓顧客始終保持一鍾饑餓感,這就能保證每天攤子前的顧客數量,始終給人一種生意很好的感覺。同時,也能提高銷售額,而且下午還能做另一筆大生意的籌劃,可謂一舉兩得。
劉永給英英買了糖果,讓她坐在牛榮身邊吃。牛榮很守信,每天都來報道。在劉永做生意的時候他從來不過去打擾。劉永身邊圍了眾多的大小娘子,他也懶的看一眼。他隻瞪著牛眼看著繁華街道上來往的人群,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很安靜,銅撥大小的拳頭抵在下巴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尊魁偉的雕塑。
英英也不和他說話,她小小的心裡似乎也知道牛榮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
她隻陶醉的吃著糖果。此時的英英已經換掉了黑漆漆的孝服。劉永給她做了幾件新衣服,都是最新的樣式,最好的布料。粉頭粉面的嬌滴滴的樣子,她就往大街邊上一站,那回頭率高的嚇人。 “嘿,這誰家的小姑娘啊,真是俊俏啊。”
“好像是賣脂粉的劉永家的。”
“是他的女兒?”
“好像不是,聽說是他的侄女兒。”
現在,這條街上的人幾乎都知道了劉永的大號。
劉永正買著貨,忽然一個他盼望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閃。看過去,是林青柔站在人群的外邊。二人四目相交,林青柔嬌羞一笑就往路口轉走了。
林青柔是從來不買胭脂的,窮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她根本就不需要胭脂水粉來給自己增光。她的豔麗容光早已經蓋過了所有的胭脂水粉。她是那樣美的一個素女。美的純潔,美的乾淨。美的叫人無法自拔。
好在林青柔的衣衫老舊,她走在路上也總是低著頭,所以並不總是引起人們的主意。但街上的人都知道那面林家茶肆裡有這樣一位貌若天仙般的美人。而林青柔的一舉一動在劉永的眼裡,又是那樣的低調。他不禁下了個定義,林青柔的美是深藏不露的,卻又能驚豔掉你眼珠子。
劉永讓顧客們等一下,拿起一盒最好的胭脂追了過去。他們就在胡同口相遇了。林青柔很害羞,隻把頭抵著。劉永不說話,因為他知道林青柔是去給他哥哥拿藥去。他隻把手裡的胭脂遞在林青柔的眼前。
林青柔羞澀的背起手不接劉永的禮物。劉永隻好去抓她的手,她卻躲開。有時候,女孩子太過害羞了反倒讓男人尷尬。但這是在古代啊,女孩子不羞羞的那還成體統了嗎?劉永深知這一點,他也不責怪林青柔。還責怪?喜歡都喜歡不過來呢。
劉永隻好把胭脂放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
“這是我送你的。”
林青柔依舊低頭不語,但他的羞笑全看在劉永的眼裡,劉永知道她是對他有意思的。這讓劉永心花怒放。他看到林青柔不好意思接受他的禮物,很可能是因為他在場的緣故。他便默默的離開,一面說道:“林姑娘,你要是喜歡就接受我劉永的禮物。”
他話裡的意思已經說和明白了,就等林青柔的回應了。此時他懷著緊張的心情遠遠的看著。等林青柔拾起放在石頭上的胭脂,劉永的心裡一陣狂喜。這就說明林青柔允許他喜歡她。
林青柔拾起胭脂盒,秀弱嬌身朝著胡同口欲走還留。忽然回頭看了劉永一眼,順便一個羞笑,快速跑進了胡同。
劉永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著,追進了胡同。
“林姑娘,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林青柔猛然頓住,呆立片刻,又猛然回過頭來對劉永點點頭,便轉身跑開了。
“yes。”劉永激動的揮了一下拳頭,就像他看球賽時進球了一般。他本來還想叮囑林青柔小心強盜,又一想強盜就是他哥哥,自己都笑了。
他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目送著林青柔轉進了另一條胡同,才悻悻的轉身,當即嚇了一跳。眼前站著幾個強盜,為首的正是林花郎。
“我說哥哥,‘也死’是什麽意思啊?”林花郎抱著膀子,嘴裡叼著一個枯草,吊兒郎當的笑問。
“什麽‘也死’,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劉永一面說,一面擠開王小兒四人,往回走。
“就是你剛才一揮拳頭時說的那一句。”林花郎追過來。
劉永這才想起來方才自己一時激動,竟然說出了一句英文。“哦,沒什麽。”劉永覺得好笑,一面繼續走。
後世,他的英語老師是個老外,教的很好。他挺有語言天賦的,也喜歡學英語,所以水平還是不錯的,至少簡單的對話是沒問題的。只可惜,在這古代算是用不上了。
誰說用不上?要知道海上絲綢之路就是從大宋開始的。
“沒什麽,是什麽?我覺得你說的那句和有意思,哥哥教教我唄。”林花郎死皮賴臉的跟著。
趙四兒插嘴道:“我說大大哥啊,咱家林妹妹那可是這眉州城數的上美人啊,小的本想找人提親的,可花郎哥不讓啊。這回便宜你大大哥了。”
林花郎一把推開趙四,說道:“就你,扔在狗堆兒裡才能看出是個人樣的家夥還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趙四嘿嘿的笑,說道:“是啊,就灑家這容貌哪能和大大哥比啊。人家大大哥那可是貌若潘安的美男子。”
“什麽貌若潘安啊,那是貌‘過’潘安。”王小突然來了一句。
“對嗎,王小說的對,大大哥就是貌‘過’潘安。哎,花郎哥你別生氣啊,我這不是和大大哥說笑話呢嗎。林妹妹要是能看上我趙四啊,那海水還不得幹了,石頭還不得爛了啊。”
“拉倒吧,就算是海水幹了石頭爛了我也不能把妹子給你這廝。”林花郎撇撇嘴吧。
“花郎哥,現在咱家妹子跟誰不跟誰可不是你說的算了。”王小又說道。
“那誰說的算?”林花郎問。
王小撅起厚嘴唇朝劉永努了努。
“現在哥哥說的也不算,是我那老爹說的算。我聽說過幾天還有來求親的呢。”林花郎說。
這句話讓劉永心裡一震,暗想:“是啊,林姑娘這麽漂亮,而且也到了婚配的年齡,求親的人肯定不少。那我可要抓緊了。”
又聽趙四兒說道:“嘿,就別提咱們的那個老爹了,他選女婿都快把眼睛選瞎了。”
“爹不也是為了妹子好嗎?”林花郎說。
“花郎哥,我看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爹那是為了錢。你等著吧,哪天眉州城的首富來提親,你爹準保答應。”
說話間,幾人回到了攤子前。劉永心裡卻惴惴不安,他還隱隱的記得來時,在眉州城城外的路上所聽到的那一段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