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校回來,我以軍務繁重為由,拒絕了和姿兒,念雪一起用膳,獨自一人在文華殿處理今日的政務軍事,完後,又招來相關的官員,給四川,利州,湖北,湖南四省總督下達了全力支援西北戰事的命令,並同意他們在必要時,可以根據新頒布的《戰時律法》在全省宣布進入戰時緊急狀態,集中全省之力,進行作戰!
這些命令忙到半夜才搞好,此時聞到風聲的司馬風早已多次求見,知道他目的所在,我索性召集了相關將領,讓他們連夜討論西北反攻計劃,並以最高保密為由,指定司馬風負責會議。
解決了這件事情後,我又找來文貴,讓他負責出使金國事宜,告訴他,這次出使除了要和金國敲定聯盟的事情外,最重要的是要設法讓金國不要擔心西北,盡快開始他們的北伐計劃。這是早就說過的事情,所以,我隻略微交代了幾句,文貴就心領神會,表示會盡全力。
送走文貴,我考慮了片刻,找人去告訴錢像祖,讓他到臨風樓去等我,然後拿起筆墨寫起幾份詔書來。
詔書寫完,傳信人才進來回報,說錢像祖已經到了好一會兒。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後,將桌上的詔書封好,然後寫上封皮,讓武天啟按照封皮上的姓名,分別送去。我將一份詔書隨身藏好,然後讓司儀通知臨風樓,我即刻就到。
等我到達臨風樓的時候,錢像祖已經誠惶誠恐的站在樓外,隔老遠就高呼“萬歲”,頭深深的藏在手後,似乎連看都不敢看我。
做為臨安降臣,他雖然立有功勞,但也僅僅只夠免他死罪而已,這些日子他在建康過的並不如意,而且我對他也十分冷淡,基本上沒怎麽管他。但讓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在人前人後都稱頌我,連半句不滿之詞也沒有。
雖然他這是明哲保身,但我卻從他身上發現了對我有用的地方,所以這次計劃,我就想到了他。
“平身吧!你們都留下,錢像祖,你隨朕來!”
錢像祖有些緊張的應了一聲,不敢靠的太近的跟著我,當看到我身邊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似乎越發緊張起來,連我都可以聽到他的呼吸頻率越來越急促。
我沒有將他帶到臨風樓中,而是走入隔近的一座水軒,落足在荷花池中的涼亭內,這樣可以保證沒有別人可以聽到我們的談話。
錢像祖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停下來,一連走了幾步才驚覺,連忙退了回去,垂頭躬腰的站到燈籠旁邊,讓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緊張的臉色。
他的額頭好象出汗了!
“不要緊張,朕找你來是有事情交代你辦,這個不忙說。”我轉口問道,“最近在建康住的還習慣嗎?”
“多謝陛下垂問,小民一切都習慣!”
他現在並無官職在身,可謂一介白身,所以他這麽說也沒有錯,但卻將他的心思稍微透露了一些出來,讓我更能把握他的心態。
“習慣就好,朕最近聽到好幾位大學士稱讚你的女兒,說她聰明伶俐,活潑可人,一般問題一點就懂,還能舉一反三,思路靈活,除了有一些舉動不像個少女外,其余方面都很不錯,不錯!”錢芊芊一直跟隨謝道清在太學府學習,人確實很聰明,但她十分頑皮,讓那些太學士極為頭疼,我聽梅提過好幾次。
聽我提到錢芊芊,錢像祖似乎更緊張了,連聲辯解道:“皇上原諒,小民原配早逝,而小民以前又疏於管教,如果芊芊有冒犯的地方,請皇上念在她年幼無知,饒過她這一次,小民……”
“哎,你誤會了,朕是真心誇你女兒,朕最近還打算同意謝道清的提議,讓她可以隨意進皇宮陪她,你不用緊張。這次找你來是因為別的事情需要你去辦!”
錢像祖緊張的神情稍微松了一點,帶些疑惑的問道:“不知陛下有何事需要小民效勞?”
“是有一件大事,不過在說之前,朕要說明白,這件事情只能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我的語氣雖然盡量放的和緩,但錢像祖額頭上的汗珠卻更多了。
“小民知道!”
“那就好,朕這次來是有一件重任給你,如果你辦成了,獎賞是不用說的,而且朕還可以額外允許你一件事情!”
“多謝陛下,不知陛下想讓小民做什麽?”錢像祖此刻反到比先前平靜了許多,也許是知道我沒意思對付他後的反應吧。
“朕讓你擔任朕的使者,去和蒙古大汗鐵木真商討停戰事宜,告訴他,如果他放棄攻擊我大宋,朕可以答應他放棄臨洮路,退回利州……”
錢像祖的額頭跳了跳,片刻之後才回答道:“此事重大,小民……”
“朕找你,就是認為你行,難道你是想說朕看錯了你嗎?”
“不是,小民……”
“不是就好,朕問你,有沒有信心為朕辦好此事?”
錢像祖此刻進退不得,隻得硬著頭皮回答道:“小民一定竭盡全力!”
我見他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笑了起來,走進他,輕聲說道:“這次朕讓你去當密使,告訴鐵木真,只要他不進攻利州,朕可以答應他任何條件,甚至聯姻也成!”
錢像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的看著我,良久,良久他才艱澀的問道:“難道陛下是指彩雲公主?”
我點點頭:“你可以這麽理解也可以做別的解釋,反正你這次的任務就是要讓鐵木真相信朕有誠意,其余的不用朕說明吧!”
錢像祖呆了片刻,舉手彎腰:“請陛下放心,小民一定竭盡所能,只是小女芊芊有勞陛下照顧!”
我很肯定的說道:“芊芊在朕這裡很安全,你回家打點好一切,三日後出發吧,到時朕派給你的助手會去找你,這是你的任命文書,拿好了!”
錢像祖有些顫抖的接過詔書,低沉的說道:“謝陛下!”
“如果你沒別的事情,可以走了!”
“小民告退!”
看著錢像祖有些沉重的腳步,我的心裡也無半分高興!
不久,我前往軍部會議廳,此刻那裡正燈火通明,大批的禁軍正嚴密的把守著一切通路,連屋頂都放了人,警戒的水泄不通。
等我到達會議室的時候,除了司馬風一臉無可奈何外,其余將領精神都還上佳,我還看到嶽雨和彩雲正在商討著什麽,似乎還有些分歧,雙方的神情都有些不對,特別是彩雲,滿臉不悅,看樣子很是生氣。
三呼萬歲後,我讓他們就坐,然後看著桌上的西北最新軍情模擬圖,這是才做出來的,連西夏和蒙古的聯軍都算到其中,而且還首次將我軍的部隊以軍中番號標注出來,還點明各部兵力所在位置及數量,好方便這些將軍按照自己的想法考慮從那個地方反攻。
不過從我剛進來的情形看,似乎分歧相當大。
現在從地圖上看,臨洮路根據軍情部和戰場兩方面的情報,蒙古的預計兵力達到四十萬,比當初估計的三十萬又多了十萬,這是參謀部估計的對方奴隸兵數量,因為缺乏必要的真實情報補充,所以並不能萬分肯定對方是否一定有這麽多,只是我猜想,以最近掌握的蒙古人作戰資料來看,十萬奴隸兵只會多不會少。
而我方在這裡的兵力雖多,但部隊雜亂,缺乏必要的默契配合,不能完全指望他們。如果大軍選擇這裡反攻,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和鐵木真變成僵局,而不久天氣即將變寒,整個局勢鐵木真比我們有利的多。
利州行省的守軍,主力已經大半集結到大散關,守備將軍墨人也親臨大散關駐守,但是他們卻要面對十幾萬的西夏蒙古聯軍,情況並不容樂觀。以這裡做進攻點,能夠一舉敗敵固然好,可是如果不能,讓他們憑借鳳翔路的城池抵抗,就算我們能攻破,也將損失不小,到時如果虎視一旁的蒙古人突然橫插一擊,那麽戰局會怎麽變,誰也說不好,總之不會是對我軍有利就是。
除去這兩地,形式最好的還是京兆路,這裡擁有紅龍軍團絕大部分主力,還有盟友金人三萬到四萬的兵力,必要時,還可以邀請金人從慶原路相鄰的鄜延路出兵騷擾蒙古人的後方,甚至還可以讓郭風直接攻擊慶陽府,讓蒙古人首尾不能兼顧。只是現在的問題是,蒙古人似乎也看出京兆路的危險,並沒有大規模的進攻京兆路,反到是對金合達的殘余軍力虎視耽耽,只派少數兵力騷擾京兆。
余介對此采取的是‘守點放線,連點成線’的分兵固守策略,除了留下一定數量的機動軍力,做為打擊敵人的奇兵外,其余部隊都放到需要堅守的戰略要地,並且堅壁清野,讓前來騷擾的蒙古遊騎多是損兵折將,毫無所得。已經盡得‘先峙自己不可勝,然後可勝敵’之兵家要旨,保證了無論局勢如何惡化,京兆可以不失的局面。
從整體上看,將京兆做為進兵點,是非常有可能一舉敗敵,扭轉乾坤。但是問題是,如果蒙古人的統帥也看出京兆的危險,他會不會也留上一手?只要我主力大軍一旦陷於京兆和慶原,那麽其他戰場上,蒙古人就可以憑借優勢兵力來突破,到時,整個西北戰線都將岌岌可危。對此也不能不慎重,更何況此次慶原的蒙古統帥是速不台,不是可以寄希望於他不懂這些的莽撞將領。
雖然因為三地反攻點因為種種原因不能讓我馬上下決定,可是思考了這麽久,我也隱隱感覺到鐵木真這次擺出多路攻擊的態勢雖然凶猛,但情況似乎比他隻攻一路的要好,而且,應該在某個點上,我可以擊碎他的進攻,將戰局變成我希望的方向。只是對於這個點,我似乎沒有找到,只能隱約肯定它應該存在。
這些統兵大將肯定也看出問題來,不然不會發生分歧。
“怎麽樣,你們有什麽好的方法?”見到這些將領,包括司馬風都是一臉的肅然,我隻好自己打破沉默,讓他們好發言。
看到的目光,雲鋒首先開言道:“就末將看法而言,應該在臨洮路和敵接戰,雖然此地敵人兵力眾多,但憑借我軍火炮之利,應該有很大把握擊退敵人,只要此路敵人主力一退,其余兩地之敵將陷入困局,到時只要我軍加以脅迫,不難讓他們退走,西北危局就可自解!”
“雲將軍直攻敵核心,想法雖好,但末將怕到時一旦不能得勝,反到讓我們陷入困局,徒然幫了西夏和蒙古的大忙。如果到時蒙古人發現情況不對,將兵力撤退到蘭州一線,就會讓我們進退無依,以末將的看法,臨洮路的兵力雖然攻敵尚有不足,但自保應無問題,反到不如會合京兆的余介將軍,反攻入慶原,截斷蒙古人一路,然後徐圖其他二路。”嶽風的想法和我近似,都是沒把握可以將臨洮路的蒙古主力一舉吞掉,只是他一直主管黃龍,想必這個想法是有實際依據的。
“既然如此,末將看,乾脆索性攻打慶原,如果能勝敵固然好,就算不勝,到時也可以留下一軍和蒙古對峙,然後其余部隊做為奇兵,穿過慶原,直插夏蒙聯軍的後背,到時聯合利州守軍,前後夾攻。以西夏如今的情況來說,其士兵定然不會為蒙古而和我軍死戰,到時只要我軍加以影響,甚有可能擾亂他軍心,只要軍心一亂,其軍將不戰而自潰,利州之危可解!”嶽雨一開口就先聲奪人,而且奇正結合,非常有說服力。
“這個想法雖然是好,可是卻要看統兵大將是誰,如果是你嶽雨將軍,那當然沒有問題,只是這次……就我看法而言,縱觀三地,雖然鳳翔路的敵人有十萬,但卻是由西夏和蒙古聯合組成,其心定然不能合一,我軍肯定有機可趁,只要鳳翔敵軍一敗,我們就可以兵進慶原,截斷慶原敵軍的退路,然後可令余介將軍和金人從正面逼迫,將這裡的敵軍逼到絕路,圍而滅之,因此,我認為這次應該以利州做為反攻點。”彩雲望著我,語氣顯露出不可質疑,顯然她對我領軍,還是有著疑問。
“微臣認為,彩雲公主這個計劃穩妥,憑借加固的大散關,以及新修的道路,微臣可以很方便的將物資運送到大散關,只要敵人不破關,我軍足以支持個三年五載,耗也耗死他們!”楊利的表情很是精彩,只差沒有大聲說如今川中糧食豐收,我們耗的起。
此時沒有人再說話,不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我身上,各種表情都有,而我一時也找不到支持那個的理由,覺得他們說的都有道理,也都有危險。
出兵臨洮,一戰而定大局,穩定住西北局勢,確實很誘人,可是如果到時萬一不能擊敗蒙古人怎麽辦?二十多萬大軍困在臨洮路,而且寒冬將至,山路難走,到時就算我們不退,也撐不了多久,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士兵再悍勇,也無法和蒙古人在嚴寒中鍛煉出來的體質相比,這是非常冒險的事情。
從利州上,很穩妥,我軍的戰力比西夏人要高多了,而且西夏被蒙古新敗,雙方肯定有怨隙,我軍的機會也很大。可是西夏人也不是笨蛋,我們去了大散關,他們肯來才叫有鬼,到時他們就在鳳翔那裡和我們耗上,難道真依楊利的意見,和他們耗個三年五載?這完全是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計劃,這怎麽能行?
和京兆的紅龍軍團會合,聯合兩個軍團的實力反攻?這個計劃也確實不錯,但如果我是鐵木真,一定會讓速不台不要和我們死戰, 利用慶原路的高原地形,和我們兜圈子,拖住我們。嶽雨的計劃雖然考慮到這點,但問題是,饒過慶原路的軍隊,其指揮者應該是對慶原和鳳翔,甚至京兆的地形都十分了解的將領,而且還要有出色的戰術指揮才能,能夠根據戰場上的情況臨機決斷。
在我的心目中,這樣的將領除了嶽雨,也實在找不到旁人,但我偏偏就不能派嶽雨去。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我猜嶽雨和彩雲的爭執就在這裡,彩雲是不想我冒險,而且她也深知,我對西北了解不多。可嶽雨卻知道我有楊沃衍這張牌,所以他一定很堅持,讓彩雲不可理解,甚至對他有所懷疑都說不定。
他們兩人一爭,其他人也就無法再說什麽,更何況看司馬風和吳武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對我要親自出征的事情一百個不滿,說不定他們還想借彩雲和嶽雨的爭執,讓我打消親自出征的念頭。
總之,無論是軍事上,還是人事上,現在都讓我覺得很頭疼,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解決辦法,乾脆含混的說道:“這些想法很不錯,朕要回去好好想想,今天就討論到這裡,夜深了,大家都回去休息,等朕想好了再說,散會!”
在司馬風正要起身之前,我又匆匆的離去,讓他對我的行為乾瞪眼,似乎沒想到我還會這樣做。
等他追出來的時候,我早已經帶著人走遠,讓他無可奈何。
雖然再次成功擺脫司馬風,可是這對目前的局面並無幫助,我還是找不到一個可行的計劃。
看來,目前的關鍵還是在楊沃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