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儼走後,庭院中變成鶴王獨自一人靜坐。這時那座造型奇特的假山的縫隙中人影一閃,顯出一個耄耋老者來。
此人滿頭白發,連眉毛都是白色的。皮膚猶如樹皮一般粗糙。就連額上的紅冠也變成了暗紅色,塌陷下去變成了一塊棕紅色的斑。
“阿叔,看來此時徹底辦砸了。”看到這個老人從假山中走出,賀蔽日臉上變得極為憂慮,長歎了一聲,“這個王位,恐怕怎麽得來的還得怎麽還回去。”
阿叔並沒有露出任何同情之色,反而是瞪了他一眼,說:“我告訴你丹頂冠的線索,是讓你早做準備,誰叫你自作主張去搶了?其實你就是要出手,手腳利索點也沒什麽。但你竟然在天池城攔截蕭肅風給太上的傳音?”
老人一步一蹣跚,往亭中來。鶴王連忙避讓,將舒適的鋪了獸皮的大椅讓開,讓老者坐下,自己躬立一旁,說:“阿叔放心。我賀蔽日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會連累阿叔的。”
阿叔原本地位並不高,只是太上長老賀恆曾經的一個貼身奴仆,身份低微。但他又活得特別久,已經是活了一千五百多年。他的姓名根本就沒人叫過,就算有也被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但他跟隨賀恆日久,極受這位太上的信任。就連比太上低一輩的鶴王也是尊敬地稱他為阿叔。天長日久,鶴族中幾乎所有人都稱他為阿叔了。甚至連太上長老賀恆,都是半帶戲謔地叫他阿叔。
“我這大半截都入土的人了,還怕你連累?我是想叮囑你,丹頂冠這件東西,你就不要再繼續找了。現在太上已經注意到這件事,你如果再插手真是自己作死。盡快收手,他沒有證據,暫時還不會如何。”
阿叔咳嗽一聲,在大椅上安然一坐,繼續說:“雖然說他一言便可以廢你,但其實他如何廢你?我鶴族現在就他和你兩個金丹。他年歲無多,再廢了你,誰能擔當鶴王之位?誰能守得住這麽一大片寶地?”
賀蔽日卻是目光陰沉:“眼下王族中確實是未有第三個金丹出現。但如果是那個人,再加上丹頂冠,還是真有可能拿去這原本就是他的位置的。”
“那個人麽?”阿叔渾濁的雙目忽然一滯,望著虛空之中,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不少往事。他年紀大了,記憶力也是越來越差,如果不是鶴王提及,他還真的要徹底忘掉,鶴族還有那麽一號人物了。
……
勾誅到了天池城後,心中所擔心的事和連菱一樣,沒有薦信,便無法進入妖參大會。無法進入妖參大會,那支萬年妖靈參王自然和他有緣無分了。
蕭肅風和他約定此事的時候,可沒有說過進入妖參大會還需要什麽部落的薦信。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會和蕭肅風做這個交易了。勾誅不得不在心中痛罵蕭肅風這家夥果然是老油條,竟然擺了他一道。
他雖然到了天池城,並沒有急著去見鶴族的太上長老賀恆,更沒打算將手上東西還給鶴族。但這並不算失約。
蕭肅風和他約定的是他還東西,而蕭肅風給他參王的線索。他獲取參王和歸還物品這兩件事並未約定先後次序。他已經打定主意,這參王不到手,他是絕不會把這東西還給賀恆的。
實在是無法進入妖參大會,他就鬥膽把東西拆了。不管裡面是什麽,至少那兩個枯靈鐵髓的盒子就能換不少錢。這就是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勾誅很快找到一個便宜清淨的客棧住下,然後就開始在街頭有目的地逛了起來。
和兩界城差不多,這裡的各色人群,雖然口音各異,但他說厚土王朝通用的人界語,大多數妖類也能聽懂。
即便有完全不懂的,如果對方是修士,他以神識傳念,對方也能領悟,而且雙方通過神識溝通還可以互相學習對方所講的語言。
勾誅已經歷經過很多城市。他發覺所有的這些城市,不管其規模大小,都是一個放大了的青石街而已。
無論表面如何光鮮敞亮,城市裡總是藏著肮髒黑暗的一面。他是從小就在這種黑暗裡游泳的,自然知道去哪裡尋找入口。
鶴族巡法使幾乎無處不在,但那些街頭巷尾,雜七雜八混亂的攤頭店鋪之中,也有一樣有各種被嚴禁之物在悄然出售。只不過並不擺在明處而已。
勾誅稍微旁敲側擊,並有意無意地拿出一大塊血靈石在手中把玩之後,店主立刻拿出了不少讓他心動的好東西。
一種藥液,居然能改變自身的氣息。只需要一滴,就能將自己的氣息改變幾個時辰之久。這簡直是逃亡神器。當初他被陸皓等人追殺,若是有這個東西,瞬間就擺脫了。
鶴族四處巡查的巡法使,都是靠相貌和氣息來鎖定犯人。有了這個,很多時候便可以為所欲為了。
只不過在這種地下商販手中買的東西,質量就難說了。也許瞞過虛丹修士的神識掃描不成問題,但紫府修士呢?恐怕誰也不知道了。
“這麽兩個小瓶,居然要十兩血靈石?”勾誅覺得這價格實在太狠了。十兩血靈石就是一百枚玄陰丹,一萬枚純陽丹,這恐怕是足夠將他這店整個盤下來的一筆巨款了。
那店主連忙把那一對小瓶奪過,回頭小心重重包裹,然後收入到一個沉重鐵箱中,說:“嘿嘿,客官沒興趣就算了。十兩我都舍不得賣呢。”
“別收啊,我再看看。”對勾誅來說,沒有什麽東西比他的命更值錢。這種能逃命的東西對他的誘惑簡直是欲罷不能。
他打開了一個瓶子,仔細以神識一掃。說來也奇怪,這明明是一種死物,瓶中卻散發出一種的活物氣息。而且此氣息極為不惹人注意。
猶如一個再常見不過的尋常修士,被丟在了人海之中,散發而出的一道恐怕誰也不會覺得奇怪的平凡氣息。
兩瓶液體氣息不同,兩相混合,可以勾兌出更多不同的氣息來。
勾誅討價還價到八兩,卻沒有買下。而是又去四處轉了一圈,發現這東西確實非常難得,除了此處之外根本無貨,他才回來買下。
東西到手,勾誅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對這商販仿佛不經意地一問:“這次妖參大會的薦信,多少錢一封?”
店主小聲說:“今年妖參大會的空白薦信,都是有王室關系的人從靈參堂流出,暗地販賣。據說價格已經被炒到了千兩血靈石,且有價無市。小店哪裡會有?倒是過幾日有一處地下拍賣場,據說有薦信拍賣……”
如果一張門票就要一千兩血靈石,勾誅就不得不猶豫這事兒到底值還是不值了。在他看來,這所謂的萬年妖靈參王看起來就像吊在牛鼻子前面的一根胡蘿卜。
但如果真能成就極品虛丹,這毫無疑問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連菱無數次告誡過他,道途之上,不可貪功冒進,每一步都要力求完美。
這當然不是說成丹不是極品,今後道途便沒有希望了。但今日虧欠的東西,在將來都要付出十倍, 甚至百倍的代價,才能彌補回來的。
所以他如果能成就極品虛丹,今天付出這千兩血靈石似乎吃了虧,但遠比將來再去彌補虛丹品級不足付出的代價要好太多的。
在他去兩界城之前,連菱便說過會為他親自煉製破障丹。有了這個被稱為藥仙師父親手煉丹,想必品級也不會差太多了。而且陰陽雙晶丹種也已經在他手中。他還真是有可能丹成極品的。
那現在的問題,就是要設法搞到這一千兩血靈石了。他可不能指望他能在戒備森嚴甚至有無數人隨時準備殺人越貨的地下拍賣會上順手牽羊拿走一封薦信。
勾誅打聽到那地下拍賣會的地點和時間之後就離開了,開始四處尋找來快錢的門道。但說實在的,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他想重操舊業,想要搞來上千兩血靈石,也需要漫長的策略和準備工作,甚至還需要人手幫忙。在這人生不熟的地方,短短三五天時間是絕無可能的。
他附近有一座圓形的龐大建築物。門口人潮洶湧。勾誅隨著人流走入場中,只聽周圍熙熙攘攘的人都在議論紛紛,一副興奮得不能自已的樣子。
“今天鬣狗又勝了三場!”
“哼,鬣狗算什麽。我買的飛天蛟,一次就賺了三十多兩。可惜要今晚才能登場。”
“聽說今天有個大人物要上場,是車騎將軍利如松的寶貝兒子利可疑,又來鬥法了。你買不買?”
“買啊。這位利大公子,什麽時候輸過嗎?不買白不買。可惜的是這點賠率,全買也賺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