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誅忽然心頭閃過一絲靈光,便直接傳了一道神念進入這陰陽木盤中。這木盤本身便有溝通之能。
“這場子能借錢下注嗎?”勾誅在神念中問道。當年做賊的時候勾誅也經常出入青石街上的賭場。只不過他並非是去賭博,而是去順手牽羊的。
據他所知,賭場一般都提供方便的借貸,好讓賭徒們真正輸個底朝天。
勾誅的神念剛剛注入,便有一縷靈機從盤中浮現而出,化為一個妖豔女子的虛影,對他媚笑著念道:
“本場提供借貸服務,每人上限可借一百兩,日息五厘。借款隻可用於下注。一旦借款,尊客必須在一月內還清本息,否則將自動成為我場的妖奴。”
然後她嫵媚一躬身,胸口處春光乍泄,雙目一抬,目中露出無限楚楚可憐之色:“尊客要借貸麽?小女隨時聽候差遣。”
“我借一百兩血靈石,下注藍方青萍子勝。”勾誅用極快的語速言道。他實在是怕來不及了。按這個賭場的規矩,鬥法一旦正式開打,就不能再下注了。
“如您所願。”只見木盤上藍光一閃,並無血靈石出現,但出現了一行靈光所顯示的數字,顯示他已經下注一百兩血靈石。
與此同時,在鬥法壇地下,有一個巨大的密室。八面玉璧上顯示出八個鬥法分場的清晰圖景。三名皓首老者在三張大椅上悠然安坐。忽然其中一名老者開口了。
“第七分場,利可疑對陣青萍子。忽然有人借貸血靈石一百兩下注青萍子勝。上師如何看?”
這是三名鎮場賭師,分上中下三師。賭場的收益並不只在提成,更大的在他們自己也下注賭輸贏。
他們下注遠比普通賭客更加大手筆,但風險也更大。一旦賭輸,賭場都可能賠掉整天的利潤。
上師便是這鎮場三師中經驗最豐富,推算之力最強的一位。他此時正閉目養神,根本沒有睜開眼。這時聽到下師這麽一說,他不由得微微將雙目睜開了一線。
極為短暫的思考之後,他開口淡淡說道:“找死而已。”
如此沒有懸念的鬥法,他們三人都押有重注。只不過賠率不高,即便勝也賺不到太多,所以並未怎麽關注。但這個年輕魚人大筆舉債下注,他們還是不得不看上一眼。
但既然上師如此說,他們也就不再關注了。
場上鬥法一開始,連菱右手持劍,左手手心一張,露出掌心一枚龍眼大小的藍色光團。她手掌輕輕一抖,這藍色光團便化作一線藍光,打入了空地上的石板中。
利可疑身材微胖,但身為鶴族,比起一般族類來說依然是高大挺拔的七尺男子。他圓潤的臉上稚氣未脫,雙眼中卻閃著不可一世的神色,雙手抱在胸前,笑道:
“有什麽本事都使出來,本少讓你三招。”
除了胸有成竹之外,他也是有心要看看對方的本事。畢竟此女將是自己的妖奴。
這鬥法場地上,方圓半步都是一尺長寬的方形石塊。那女子丟出的藍芒落在地上,碰到石塊立刻消失了。
一陣強烈的靈機波動從石地板上傳來。緊接著卡卡擦擦怪響大作,地上這些厚重的石磚居然莫名其妙地飛了起來,相互堆積組合,很快組成了一個一丈來高的巨大石人。
石人威嚇般往地上一踩。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鬥法分場中間的地面,猶如水波一樣一圈圈蕩漾起來,往外迅猛擴散。
眾人一陣震恐,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來奪路而逃。
這陣猛烈的震動立刻撞上了鬥法場地周圍的一層無形禁製。 無形的禁製在空中顯出形來,猶如一塊正在猛烈衝擊的水晶之牆,搖搖欲墜。眾人的座位都是一陣猛烈搖晃,不斷有灰塵碎屑從頂上掉落下來。
看到防護禁製出現,大家反而安靜了下來。鬥法場上的禁製看似脆弱,其實是足以抵擋紫府修士的攻擊的。否則,這鬥法壇早都被人打成廢墟了。
“怪不得這女子敢和利可疑一戰,原來是有一頭虛丹石魄在手!”有人驚呼道。
“可惜這女修還是過於自信了。”另一人則是雲淡風輕。
“這頭石魄只不過虛丹一色的實力。何況此女還是以築基之力催動,實際威力還得再打折扣。利家是豪門世家,她以為利大公子手裡的法寶就是吃素的?”
連菱手中這枚石魄就是賀儼給她的那枚,入她手的瞬間便煉化了。此物有魄無身,以石為身,在任何有石頭存在的地方都可以附著上去。
她要贏利可疑當然簡單,但場面要做得真實。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自己的真實實力。這牽涉到天機,可能會影響她在妖界的下一步計劃。
這枚虛丹級別的石魄就是一個很好的幌子。
利可疑一直是抱胸而立,表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體內卻是氣血湧動,隨時預備著可能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這石人一腳踩下,地面巨震,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攻擊會來自腳底之下。
地面忽然往下一塌陷,他足下一空,便往下墜去。但這地面又猛然隆起,一股大力從下往上擊來,他渾身內髒巨震,幾乎要被拋了起來。
驚慌之下,他跌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石巨人卻抓住機會,身形敏捷得驚人,如同一團颶風般衝到了他眼前,大手一拿,將他握在手中。
坐在四周觀戰的看客們卻在大失所望中。因為那石巨人一腳踏下的激起強烈震蕩的同時,就有一股塵煙爆裂而出,瞬間便充斥場中,又被場地四周的無形禁製阻攔住了。
他們在外面看到的就是一片黃霧蒙蒙,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見。有發出噓聲的,也有大聲叫罵的,也有人憤怒向賭場投訴。
各人木盤上不斷有妖魅的女子虛影呈現出來安撫諸位賭客:
“鬥法期間任何外力包括本場人員都不可出手干涉。為了確保公平,鬥法中不禁止任何障眼術法,也不保證所有觀眾都可正常觀賞哦。”
雖然塵煙濃密,但利可疑在幾步距離內還是能看清楚的。他隻覺得這石人力氣出奇地大,遠遠地超出了表面上虛丹一色的實力。
被它握在手中,他就像被一隻巨大的鐵鉗緊緊夾住,手和軀乾被夾緊在一起,骨骼哢哢作響,仿佛隨時會碎裂。唯獨脖子和雙腳能動彈。但他腳不著地,只能在空中徒勞地踢騰。
除了肉身被縛,這包圍著他的黃霧中,還有一股莫名力道將他渾身氣血死死地壓製著,讓他任何術法法寶都不可能施展出來。
“你敢不敢放開老子再來一次?”
“你敢不敢?”
“賤人,老子的法寶還沒使出來呢。你要是讓我使出法寶,我保證活扒了你的皮!”
利可疑瘋狂地掙扎辱罵。起初他還抱著一線希望,能罵得對方真的將他放開,重來一次。這樣他一定會在瞬間就丟出自己所有的法寶,把這女人擊個粉碎!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輸掉,任何招數都沒使出來,讓他格外憋悶氣憤,恨不得硬憑憤怒和蠻力就把身上的束縛掙脫,將對方剁成肉泥。
但他就像落在鼠夾上的老鼠,無論如何瘋狂掙扎都沒有用處。老鼠那丁點兒力氣的肉身是絕不可能掙脫鋼鐵製作的鼠夾的。
那女人就靜立在他面前,面容冷豔無雙,對他任何言語和表情都置若罔聞。她雙目之中既沒有得手的快意,也絲毫沒有同情憐憫之感。一雙黑眸猶如宇宙般空曠幽深,唯有孤寂冰寒。
冷冷看著利可疑掙扎著漸漸沒有了力氣,冷靜了不少,她雙手一合,掐訣操控石人。
這石人轟隆隆地動作起來, 幾拳揮過,擦在利可疑臉上身上。慘叫過後,利公子鼻青臉腫,渾身是傷,多處骨折。
如果無人掛彩,那根本就不像激烈對戰之後的樣子。因此連菱必須給他製造一些傷痕。
但利可疑猛烈掙扎的時候,她也不太好動手,怕輕重把握不佳,一拳給打死了。她並不想徹底惹毛利家,節外生枝。所以特意等到他一身疲憊,已經不再怎麽掙扎的時候她才操控石人出手。
石人將奄奄一息的利公子放到地上。連菱雙目中射出兩線綠色靈光直入他雙眼中,立刻便以神識之力消去了他關於此戰的記憶。
利可疑雖然部分記憶被消除,但這事並不會惹人生疑。頭部受創之後,丟失部分記憶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這事了了之後,連菱便開始操控石人在這場地上亂砸,轟出多個大坑。
片刻之後,黃塵終於散開。賭客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尊傷痕累累的石人站在剛剛散開的塵土中,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就在所有人癡呆般的目光中,轟隆隆地坍塌了下去。
而場地則是一片狼藉,地面上布滿了大坑,顯然經歷了一場激烈無比的鬥法。而渾身傷痕、奄奄一息的利可疑則橫躺在一個大坑之中。
至於那位蒙面女子,依然站在原處,一柄冰寒長劍護身,仿佛就根本沒有動過一樣。
這位公子哥兒居然敗了!這也行?足足跨了兩個境界也能被擊敗?
絕大多數人都是立刻想到了自己砸下去的大筆血靈石,頓時腦中一蒙,渾身就好像掉入了冰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