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麽時候,那根盤繞在自己體內的綠色藤蔓,已經悄然鑽出自己的身體,像蛇一樣盤繞在地面上。
這東西還生出了須根,扎入地面,正在吸收地氣。旋即,一具白玉般完美無瑕的軀體,就像藤蔓上生長出的果實,緩緩地出現在了正午幾乎垂直從谷頂照落的陽光裡。
勾豬當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碧落聖女的真身。但去年的時候,如此幽深的谷中,雖然明月高懸,其實也隻有谷頂一線天空漏下的一線月光。他看到的也隻是一個玲瓏的白影而已。
雖然谷中依然蔭蔽,白天的效果完全不同,毫無遮掩的絕色女子,冷豔卻又充滿誘惑,如烈日般釋放的春光,足以讓任何男子呼吸急促。
這具軀體忽然睜開雙目,她兩眼冰冷。勾豬嚇了一跳,趕忙將目光移開。
“你恢復了?”
“沒有。”
?隻玉手縷開額前尚未乾透的亂發,她仿佛剛破殼而出,皮膚上還覆蓋著一種透明如蛋清般的液體。但這種液體一遇到風,立刻風乾不見了,只剩下光潔如新的肌膚。
她的臉確實有一點連萍的影子,但更加精致完美,表情冷漠,猶如冰雪雕琢。
她渾身仿佛透著寒氣,冷豔無雙。
勾豬想把身上道袍脫下來給她披上。但他不知道他脫下道袍的動作會不會被認為圖謀不軌。
這個女人只需要動半根手指就會讓他身首異處。雖然他死了女人也會死,但他永遠也不敢用邏輯去揣測女人的行為,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要有任何異動。
經歷了死亡與沉睡,連菱似乎經歷了一次涅,這痛苦磨平了她許多凡俗的人性。
如今她再次看到勾豬,此人的相貌變化不大,隻是衣著換成了外門弟子最普通的白色道袍。她卻不再像第一次看見此人一樣油然而生那種天生的嫌惡之感了。
縱然天驕國色又如何。死在這龍骸谷,還不是一樣一灘爛肉。她已經在這裡死過一回,心性上似乎有境界超脫之感。
如果現在肉身依然是去年時的狀態,她恐怕已經擊破紫府巔峰的屏障,晉級金丹境界了。
連菱並不在意勾豬的目光指向哪裡,仿佛七情六欲都已化作虛無。
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命數。
神識展開,她將勾豬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
“一年過去了,才勉強築基一重?”
雖然她藏身於勾豬的肉身之中,但這一年她都在沉睡,對此人修煉狀態了解卻是不多。
但她能察覺每日從這具肉身中吸取的用以療傷的真氣,簡直少得可以忽略不計。要不然她也不至於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從沉睡中覺醒過來。
危機像縛在自己脖子上的繩索,這一年間沒有逐漸解開,反而越來越緊。
“一年……這一年除了想方法設法弄純陽丹,還有什麽事情可以乾?”聽她說起,勾豬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泄。
“我翠玉宮的入門功法,以煉製純陽丹錘煉氣海,絕對是穩重的修煉之道。”
“穩?穩有什麽用?資質差也就罷了,好不容易凝煉一點真氣,還會被某人吸收掉……”
連菱一怔。修羅蘭在他體內隻是維持一線生機,但這一線生機也不是無源之水,是必須要吸收他的真氣才能存活的。勾豬的修煉進展緩慢,確實有她的一份原因。
如此看來,不走捷徑是不可能有活路的了。
她的修羅蘭體潛伏在勾豬肉身中,
連同砒寒之毒也帶了進去。雖然修羅蘭可以暫時遏製住砒寒毒的毒性,但不能持久。 最短四五年,最長七八年,毒性就會擴散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時候這被巫蠱術鎖定的一根繩上的兩隻蚱蜢也隻能雙雙殞命。
但如果勾豬能修煉到結丹,憑借著身體供應大量的真氣,讓修羅蘭恢復到能反哺的狀態,那驅逐砒寒毒也就有了可能。
是應該鋌而走險了。
連菱的目光再次移動到勾豬的身上,這次她看到勾豬手中的四個仙荷。
“把它們放回去,重新埋好。”她不容置疑地說,“以你現在的能力,還打不開這些仙荷內的禁製,貿然開啟,必然被反噬。”
勾豬嚇了一跳。果然課堂上的知識和實際的操作,還是有不小的距離。
仙荷是一種法寶。每個有主的法寶上都有物主用鮮血烙印上的魂息之印,以確保這些法寶隻能被主人使用。要奪取這些法寶辦法不多。
其中之一是物主主動抹去法寶上的魂息,將此物轉讓他人。另一種是暴力抹去法寶上的魂息,但這需要超強的實力。這兩種勾豬都不用去考慮。
最後一種是物主已死,法寶上的魂息會極度衰弱,他這樣的魚腩也可以輕松取而代之。
但仙荷是空間法寶,很多高手除了在仙荷上烙印魂息之外,還會在仙荷的儲物空間內設置禁製。這些禁製以法寶的天然之力維持,即便設置之人已死,也不會自己消失。
連萍女冠不是不知道這個,但她忽略了。她的道講面向的是一級二級的外門伍院弟子,她沒有想到這些弟子還會去開啟一個長老或者真傳弟子用過的仙荷。
勾豬乖乖地將他的藏寶之地恢復原狀,回過頭開,聽連菱說:
“陳玄方雖然招你入門,但他心術不正,圖謀不軌,如今身死道消,也算是報應不爽,而且他也沒有給你開示三皈五戒,不算你的入門本師。現在你可願意拜我為師?”
“弟子當然願意。”勾豬乖巧地一拜。入門仙道,竟然能拜宗派掌門為師,這簡直是翠玉宮無數弟子夢寐以求之事。
可惜的是他這個掌門師父是個半殘,隻能隱姓埋名,他拜了師也沒人知道。要不然,他現在回去,賀倉實隻能跪地求饒,絕不敢動他一根毫毛了。
“雖然你拜我為師,但半年之前救命之約,我依然會履行。”
隻要這個女人能活下去,勾豬並不擔心她毀約。他所想要的金錢美女,翠玉宮都不缺。他缺的是命。不能活著,一切都是白搭。
“但你既然入了道門,就得謹遵三皈五戒,從此廣結善緣,潛心修道,以求長生……”說完連菱將手撫在他的頭頂。
“這就是‘仙人撫我頂‘?”勾豬暗想。沒想到猛然間,一股雄渾大力從天靈蓋注入,令他渾身一震。這股大力直灌經脈,注入氣海,猶如一股大浪淘沙,立刻將他的經脈疏通了不少。
恍然之間,勾豬感覺到了築基一重繼續晉升的屏障。這可是築基一重巔峰,是超過木頭,和肥牛一樣的境界!
“即便我親自給你通經洗髓,最多也隻能讓你達到築基一重巔峰。”連菱皺起眉頭,“這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你的經脈就像多年無人行走的老路,早就荒草叢生了。”
“一年就一重巔峰,這已經很強了!”勾豬滿意地說。
連菱搖搖頭:“你經脈被沉垢淤積,即便我強力打通,以後也會逐漸回復原狀。你今後想要突破築基二重、三重,會更加困難。”
“那怎麽辦?”
“你需要一枚洗髓丹,服用之後,全身經脈沉垢溶解,氣阻全無。如果再趁機服用一枚築基丹, 就可以直上三重。一年多就達到三重境界,這樣才有希望在五年內突破六重,晉為內門弟子。”
原來要晉級如此簡單!勾豬心中一陣暗笑。他早就感覺天天晨煉收效甚微,那些晉級快速的弟子,一定有什麽訣竅存在。
就是吃兩顆丹藥這麽簡單,他聽了一年多的道講,從沒有一個講師提起過。對於丹藥,他們對外門弟子都諱莫如深。
翠玉宮的丹藥當然不缺,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沒有八千多名外門弟子每天煉氣產生的數萬枚純陽丹,就不會有更高一級的丹藥。
這些當然只會用在資質最優秀、最受青睞的少數弟子身上。至於其他弟子,知道這些除了讓他們內心更為不平之外,沒有別的好處。
“那求師父賜藥了。”勾豬滿臉堆笑,剛入道門,就恢復了市儈相。
這個連菱也隻能苦笑。她一年前墜入龍骸谷之前正在沐浴,直到現在依然是身無寸縷。即便她的仙荷還在,裡邊也不可能有洗髓丹和築基丹這種入門弟子才能使用的丹藥。
即便三個長老和陳玄方他們也不可能有,倒是外門院的初寶閣中應該有不少。
“雖然我沒有,但這兩種丹藥,都可以用純陽丹換取。價格都是兩百枚純陽丹左右。”
“又是純陽丹!還兩百枚!”勾豬心中暗罵,想想自己在青石街做賊的時候從來沒愁過沒有錢花,如今做了仙人反而窮得掉渣,這讓他憋氣無比。
“你既然已經拜師,我就可以傳你我翠玉宮的內門道法。我隻演示一次,你可要看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