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豬一睜眼,隻覺得雙目之中一片白茫茫,幾乎睜不開。過了好半天,他才漸漸適應過來。他的眼睛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白天了。
他躺在一段田埂上,路邊的狗尾草伸到了自己的脖子裡。
驕陽似火,考得土地一片滾燙。遠處有幾棵半枯的樹,樹上傳來一陣喧囂的蟬鳴。
這田埂兩邊原本都是水田,現在卻是一點水都沒有,龜裂得就像一張蛛網。稀稀落落的稻禾大多早已枯死。
“這在哪?”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走過第一層的索橋關,之後一片空白。雖然他不記得了,但他很清楚有一段空白在其中,明白傳功塔抹去了他的一部分記憶。
直覺告訴他,這裡很可能已經是第三層了。雖然看起來就是一片普通的田野,但隱隱有靈機隱藏在天地之間。和第一層一樣,這也是一片離界。只不過這裡看起來更加廣大無邊了。
勾豬身上的道袍被燒焦了大半,一邊胳膊和肩膀漏在外邊,已經看不出來是一件道袍了,完全就是一個乞丐。
但他身上的傷消失無蹤,渾身筋骨舒暢,只是餓。
天地四方,只有蟬鳴,一個人都沒有。倒是三個仙荷整整齊齊地擺在他身邊,這讓他眼前一亮。為什麽忽然有了三個仙荷?
他原本沒有仙荷。伍院僅有的兩個仙荷一個給了宋如海,另一個木頭拿著。
他只有一個放些雜物的包袱。不過那個包袱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所以他現在衣衫襤褸,也無法更換。
三個仙荷可不便宜!而且他更期待的是仙荷裡面的東西。
這些仙荷中有一個是自己的魂印。另外一個屬於木頭所有。這倒是無所謂,有過木頭的首肯,他一直都可以自如操作這個仙荷。
還有一個魂息暗弱。他也不客氣,立刻將這不知名的魂息印記抹去,烙印上了自己的印記。
他立刻有了一種發財的感覺。
三個仙荷裡的好東西可真是不少,而且稀奇古怪,什麽都有。最實在的,是至少有一千枚純陽丹,還有五十多枚玄陰丹。
還有一把沉甸甸的漆黑堅硬的三棱長刺。勾豬輕撫上去,竟然感覺靈波一動,這東西和自己心意想通。一股陰毒的兌金之氣直滲腦海,他神識中閃過三個字:
“攢心劍。”
接著是這劍的諸多妙用,一齊在神識中亮起。
法寶煉化之後,法寶中的靈性和物主神識相通。這神識卻不是記憶,無法抹除。
勾豬心中大喜,真不知道自己在仙塔中碰到了什麽奇遇,竟然會撿到這麽好的東西。只不過這劍以陰狠毒辣為主,最好還是關鍵時刻再拿出來,平時還是收在仙荷中為好。
此外還有四根足有一丈來高,黃澄澄如同金柱的巨物,上面刻滿紋各種花草鳥獸之紋,一看就價值不菲。
“握草,難道是金子?”
勾豬又是摩挲又是指摳又是牙咬,一陣興奮之後漸漸失望。此物雖然色澤如金,其實卻是一種堅硬密實的木質。其重堪比玄鐵,整根的重量簡直不可想象。但值多少錢就不知道了。
他赫然發現,此巨物上有自己的魂息,仿佛被自己煉化過的法寶一般。他嘗試以真氣催動,上面發出一股扭曲空間的奇怪靈場。
“雖然不是金子,但也是好東西。”勾豬心中又轉為喜。這東西上有靈機,能扭曲空間,似乎能用來布陣。就算他不會布陣,這玩意一根足有幾萬斤重,忽然從仙荷裡挪移出來當頭砸下,
威力也是不小。砸不死人也能嚇死人了。 這種東西太過巨大,在仙荷之中移入移出也是極耗真氣。但只要用的時機夠巧,絕對有出其不意的奇效。
其實這四根龍木樁的原主是杜問機。杜問機被尹萬真所殺之後,此物已經無主。
最後勾豬在引爆大陣之時,將自己的一絲魂息也隨著真氣注入了死門陣樞之中。無主之法寶染上了魂息,也就成了有主之物。
仙樹既然判定此物物主為勾豬,凡屬通關者,出塔之時,有主之物都會物歸原主。這是傳功塔傳送陣的原本就有的設定。所以這四根龍木樁才會出現的勾豬的仙荷之中。
他的仙荷就是最普通的仙荷,四根一丈來高的木柱放了進去,基本也就達到高度極限了。再大點的東西就放不下了。
此外還有一件法衣,布質純白,輕薄若無物,其上卻閃爍著五彩光芒,一股不知誰人注入在衣料上的真氣氣隨著這五彩光芒傳出一陣波動。
法衣是法器的一種,並非法寶,不用煉化,人人可用。只是法器中被注入的前人真氣始終有限。這法衣不知道能抵擋幾次攻擊,一旦真氣耗盡,也就廢了。
勾豬本想自己穿上,但他並不喜歡這彩光太過招搖。何況又是盛夏,衣衫襤褸並不礙事,反而涼爽。
他想想就把這法衣收了。萬一以後連菱又要出現,她每次一絲不掛,送給她穿倒是不錯。
其實此衣本來是杜問天的分身所穿。因為古問天的分身被勾豬引爆八荒鎖龍陣所擊敗,所以此物被仙樹判定屬於勝者,而傳送給了勾豬。
更奇特的是,第十九居然也在他的仙荷中!
第十九在第二層被古問天一擊重創,但早已被傳功塔的傳送陣所恢復,傷勢全無。她一出來就明眸顧盼,人見人憐:
“咦,這是哪?主人……不,師兄,你的衣服怎麽這樣了?半邊都沒了啊!”
勾豬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第二層到底經歷了什麽,這個小十九看上去還是和第一層剛做出來時一樣乖巧可愛。
“天太熱啊,”為了不破壞自己在這個小妹心中高大無比的形象,勾豬整整身上破衣,裝作認真地說,“太熱了,師兄穿成這樣比較涼爽。”
“是很熱啊,”第十九擦了擦頭上的汗,望了一眼火熱的日頭,說完扯著肥牛送她的寬大道袍,“那我的這身要不要也撕掉一半啊!”
“別!”勾豬連忙阻止這個傻妹妹。心想你那半邊領口肩頭露出來就已經足讓人心猿意馬了,再撕掉點還讓人活嗎?
但最詭異的,是他的仙荷中居然還有一隻貓。
一隻奇怪的白色胖貓,而且眼光很不友善。
“哇,好可愛的喵啊。”第十九蹲在地上,用手摸它的頭。但這貓一點都不領情,極度不爽地昂起了頭,喵了一聲。
勾豬白了這貓一眼。對他來說,這一大堆東西裡,最不值錢的就是這玩意了。
換了在青石街頭,他要是餓極了,偷雞摸狗都可以填飽肚子。但無論是雞還是狗,都比貓要好得多。這貓上躥下跑,又抓又咬,捉起來就很費勁,還沒多少肉。貓皮又太小,不值錢。
他肚子裡一陣咕咕叫的聲音傳來。
他想要不要把這貓剝皮烤了吃了。但看到第十九那天真無邪逗貓的樣子,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吃掉這貓會嚴重影響他在這個可愛的小妹妹心中的偉岸形象,得不償失。
不過他這念頭一轉的時候,那貓已經渾身貓毛倒豎,往後一彈,竟然開頭說起話來:
“小子,別犯傻!你烤了老子也只能吃個半飽,你要是能把老夫帶出秦尊陽修的這破塔,白爺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咦?真的?”聽到“榮華富貴”這四個字, 勾豬仿佛就看到了無窮多的錢,他偷一輩子都不可能偷來的那麽多的錢。
“當然,你以為我就是這頭蠢貓嗎?”這貓對自己是一隻貓的事實也是極度不滿的。他當然記得他是殺伐,只是不記得自己怎麽來到了這裡。
但是他的神識之力依然驚人,很清楚自己依然在秦尊陽的傳功塔中。
他一貫都覺得,秦尊陽建的這塔,就是為了鎮壓他而存在的。不管在哪一層,以他一隻貓的身份,是斷然衝不出去的。
“好,乖乖!”勾豬也摸了摸這貓。這貓畢竟會說話。一只會說話的貓可不是幾兩銀子的事情了。他暗想,就算這貓說的榮華富貴完全是瞎掰,一只能說話的貓帶了出去,還不也是石破天驚啊。賣個幾百甚至上千兩銀子不在話下吧。
乾脆在街頭搞個會說話的貓表演,一兩銀子觀摩一回,絕對有冤大頭掏錢來。
“不過,空口無憑啊!”勾豬一邊摸著貓頭,一邊危險地微笑著說。
被勾豬摸著,這貓也很怕。他神識雖然厲害,但畢竟只是一隻貓,一隻貓是沒法打過一名築基六重的修士的。他還真怕這傻小子忽然翻臉把它烤著吃了。
“那……你要怎麽樣?”
“你有沒有,”勾豬神識裡忽然亮起一樣東西,正是和藍若霜簽訂的玄血契。他眉頭一皺,心想怎麽和著毒婦簽了這個東西?但這給了他啟發,“有沒有玄血契?”
“這簡單,”殺伐馬上反應了過來,“我們可以和你歃血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