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絕對黑暗中的一線光芒來源於鹿鳴。他早就瘋了,而且一直瘋著,沒有絲毫的好轉。他已經忘記了進入人魔山之前,朝廷和尋真觀的大佬們早就既定的劇本:他將帶著尋真觀的小隊橫掃其他三隻隊伍,成為史上最年輕的皇家陣師。他現在徹底和那些胡人卯上了。
他把皇家陣師名額的爭奪戰擱置在了一邊,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將那個當著萬眾之面羞辱了他的胡人陣師剝皮示眾。
他可是付出了一名同門師弟的性命的代價才逃了出來。這種行為即便在爾虞我詐的玄門也是極其地令人不齒,更何況這場考試是面向風露城所有民眾直播的。
除了惱羞成怒之外,他非要不依不饒,也是因為貪念。
這個胡人陣師的神識之強,遠超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能吞掉此人的元神,這就不是吸收一點點神念能比的。那時他的神識將比現在強悍太多,或許直接破曉也不一定。
強大的神識意味著元神也會存在得更久。最長七七四十九天,都有可能在他的屍體附近找到他的元神。
還有那柄不錯的靈劍,以及極品的龍木大柱。這些東西到手了,皇家陣師的席位也就自然到手了。有這些寶貝在手,加上橫天火艦,他不相信在這人魔山中還有任何對手。
貪婪和羞憤之火交織燃燒,燒得他雙目赤紅,徹底瘋狂。
橫天火艦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在他瘋狂地要下懸水湖尋找那一對胡人男女的屍體的時候,對他一直隱忍的劉沐陽和他發生了強烈的爭執。
劉沐陽警告他,懸水湖是人魔山上五大絕地之首。五大絕地之中,其他四大絕地都有各有造化,唯獨這懸水湖,數百年來有進無出,不要說造化了,都沒有人活著出來過。
“鹿賢侄既然執意要下懸水湖,師叔不敢強行阻止。但是那艘橫天火艦是我觀重寶,如果在水下有個閃失,何人可以擔當?”
鹿鳴隻得把橫天火艦交給了劉沐陽。這艦雖然威力奇大,但水能克火,他帶著這個下水毫無用處。
懸水湖,方圓五百裡,一望無邊。至於到底有多深,至今也沒有人能說得清。只要從湖面看那深沉廣闊的墨綠色,就足以讓人感到心悸了。
他之所以敢下湖,是因為他並不需要到湖底最深處去尋找造化。他只需要找到那兩個胡人的屍體,以及他們遺留的法寶即可。
當然,如果他們沒死,那就殺了他們。
有玉簡在手,他能看到隨著那兩人墜入湖中的兩面玄水旗的位置。他自己也有一面玄水旗,讓他在水中能疾行無礙。快去快回,他未必會有什麽閃失。
他將一枚夜明珠放在渾天冠上。這珠子光芒並不強烈,但方圓十丈之內,能有這淡淡的一絲微光,以他作為一個修士的目力,也是足夠了。
玄水旗在他的操控之下,身周的湖水都隨心急速流動。雖然這湖底暗流眾多,他依然憑著感覺時而順水疾行,時而逆水而上,很快接近了玉簡指出的區域。
到了那一帶,他才驚覺,這事遠遠沒有那麽簡單。這一處是一大片連綿起伏的湖底巨岩,山峰高聳,巨峽深陷,岩石中又有無數的孔洞,水流在這些孔洞間瘋狂流動,形成了無數的漩渦。
那兩人會漂往何處,完全取決於他們會卷入哪一路暗流,進入哪一個漩渦。不同的深度上,水流縱橫交錯,流向完全不同。
而在玉簡顯示的地圖上,無論是一丈深處,
還是千丈深處,都只是重疊的一個亮點而已。 但鹿鳴沒有放棄,他展現出了作為尋真觀天才陣師的真正天才。
他將這一帶的地形以及水流隨著時間的變化,都在玉簡上畫出了複雜的圖形,然後從中挑選處了大約二十處不同深度,對方最有可能卷入的暗流。
然後逐個排除開始了。每道水流他都會順水漂流,最後進入岩洞之中,仔細搜索,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每一處搜索完畢,他都會在玉簡上將之劃去。這樣一連十余天,地圖上有嫌疑的范圍也確實越來越少了。
他居然就這樣在水下潛心搜尋,呆了半個月,幾乎忘記了人魔山上還在進行著激烈的爭奪之戰。
這一次,他遇到了一股強勁的暗流,然後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漩渦的終點,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巨大岩洞。這岩洞與一般的岩洞略有不同。似乎這些石壁乃人工雕琢,尤為光滑。全部是清一色的花崗岩,終年被湖水清洗,潔淨如鏡。
岩洞所在,是一座花崗岩的巨塔,然而上面只有最高處一個門洞。這巨物通體就像一根超大的石筍一樣,突兀地坐落在湖底群山環抱的隱蔽之處。如果不是他按圖排除,窮微盡細,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裡。
門洞上龍飛鳳舞地刻著三個大字:
“陣皇陵”。
尤其那個皇字,簡直是霸氣無邊。僅僅是筆鋒之力,已經足以讓人感到一股神識的威壓。
鹿鳴心中巨震,繼而狂喜不已。
“我竟然找到了陣皇陵!”
陣皇是傳說中的陣法之皇,那個純粹以陣法構建了第三洲的世界的女人。她既是傳說中的第三洲的天神,也是第一任的景離皇帝。
從那時起,景離的歷屆皇帝都是女人。到如今,景離的女皇帝已傳承了三十一世,但陣皇之後的歷代都不稱陣皇,隻稱皇帝。
陣皇陵是整個第三洲最大的秘密。因為除了首代之外,歷代的皇帝都有公開的陵墓,而陣皇做為首代是沒有的。
傳說中這是因為陣皇根本就不會死!
陣皇永遠處在死而複生的循環之中,她的陵墓只是用作複生之用。如果有人能進入陣皇陵,不但能得到陣皇留下的陣圖和法寶,陣皇的絕世傳承,還能一窺永生之秘!
鹿鳴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從來沒有人找到過陣皇陵。原來陣皇陵在人魔山懸水湖下。而懸水湖有進無出,自古還沒有人活著出來,自然也就沒有人能活著講述陣皇陵的發現了。
想到不一定能活著出去,鹿鳴心中一陣恐懼,但這恐懼立刻就消散了。他是尋真觀的不世之材,天選之子,自然不是尋常人物可比。
如今上天把陣皇陵都送到了他面前。如此的大氣運、大機緣,他竟然心生恐懼和猶豫,那真是太愚昧,太無能了。
當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勾豬和黃璐這兩個倒霉蛋,已經被他一炮轟焦,墜落在這裡呆了足足十多天了。
門洞之內,借著頭上夜明珠的微光,他看到一雙岩石的巨手,雙手合十。這與其說是人工雕琢,反而更像是火山熔岩噴發,在冷水中凝固自然形成。
鹿鳴聞到水中一股焦臭的屍骸味。
雖然水流不斷衝刷,這氣味已經極淡,但他還是聞到了,來源就是那雙巨大的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縫間。
雖然水流激烈,但總有一些細小的縫隙是水流衝擊不到的。鹿鳴發現了一種黑色如木炭般的東西。他捏起來仔細一看,居然是燒焦的屍骸。
“我說呢,這兩個人明明都被我燒焦了!”他大聲說道,“為什麽費我這麽多功夫找了這麽久,屍體卻不見了?”
橫天火艦的炮火之下,他們應該立刻化為灰燼才對。但是他們一瞬間便落入了水中, 所以隻燒焦了外皮,肉身應該還在。
但是他們那裡去了?
一絲微響從水流之中傳來,並沒有逃過他敏銳的聽覺和神識。他忽然急速一躍,已經閃身到了那雙巨手之後。
在他夜明珠的微光之下,雖然很模糊,他看到了遠處深黑的石洞中一閃而過的一道靚影。
“那個胡女?居然還活著?”鹿鳴猛然一驚,醒悟道,“陣皇果然有死而複生之術!”
從地上殘余的燒焦的屍骸來看,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活。但他居然看到一個模糊的活人的影子,感覺到的氣息也和那個紅裙帶面紗和鐐銬的胡女別無二致。
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陣皇的死而複生之術!
這個女人的身體完全重生了。就在那燒焦的屍體之中重新生長了出來。這術也太驚世駭俗了。能死而複生,就意味著不死,意味著永生!
但他隻感覺到這個女子一人的氣息。那個破陣的藍袍男子的氣息並不存在。天幸如此,復活的只是那個女奴。他在景離宮前去扯此女面紗的時候,已經感覺到此女完全是一個凡人,感覺不到一絲真氣的波動。
如果復活的是那個男人,他拿出龍木柱和那把靈劍的話,鹿鳴自覺要應付起來也不容易。
但對付一個凡人,那太簡單了。
“進來之前連臉都不肯讓我看一下。”鹿鳴想起初次見到這個胡女看到的窈窕身段,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淫邪的笑容,“抓住你之後,我會好好待你,將你換根金鏈栓著,讓你乖乖說出永生之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