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你怎麽在這裡了?陸師兄呢?他說他下去找你呢!”說著這話,藍若霜眼珠一轉,故意瞪了一眼尹萬真。她見到勾豬,本來也是驚訝,但她早已猜到陸巍下去,很可能受尹萬真的指使對勾豬不利,剪除她的幫手。只可惜她勢單力薄,無法阻止。
她本以為勾豬早就被打得被傳送出傳功塔之外了。沒想到陸巍不知所終,勾豬卻堂而皇之坐在這裡煉功!形勢如此反轉,想必尹萬真這老大叔也得被氣得半死吧?
“哦?”勾豬故作疑惑地看看藍若霜,又盯了盯尹萬真,“有這種事?我也就是在樹縫兒裡睡了一覺,醒來就急忙趕上來了,哪有見到陸師兄啊!”
陸巍可是貨真價實地往黃泉地府去了。雖然說是對方先出手來殺他,勾豬也斷然不敢承認是自己反殺了對方。他不過區區一個連靈劍都沒有的外門弟子,要說殺了一個手持靈劍的古問天的地名弟子,誰信?只要他不承認,這件事就賴不到他頭上了。以後問天道人一脈就算想報復,也只能暗著下手了,總好過他被明著追殺。
尹萬真眼中一閃而過一股凶悍的光芒。雖然那陸巍和他沒什麽情分,但名義上總是他的師弟,也是他這次特意帶出來的幫手。不管是被死是活,被對方戲弄了他的面子就極端地掛不住。
眼前這古靈精怪的年輕人裝模作樣,明顯在炫耀自己的“戰績”,他卻偏偏抓不到把柄,這讓他不由得怒火衝天,恨不得立刻上去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
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在極冥宮,這個白色衣裙的端莊女子才是主人。以她的金丹修為,不用任何神通,直接以真氣威壓就能迫得他魂飛魄散。他在這裡斷然不敢造次。
就算是他師父古問天,甚至是師祖,也不敢輕舉妄動。否則他們早就強行破開傳功塔,自己進來了。
如今對他來說,只有殺伐才是唯一重要的東西。其他的一切,都是干擾他成事的心魔。
殺伐,如今就在他的腳邊。它早就不是傳說中的凶悍模樣了。它現在只是一隻白色的胖貓。
這隻胖貓而百無聊賴地趴在地面上,身體蜷曲成了一個球。溫如雪倒是把它的白毛梳洗得乾乾淨淨,一點灰塵都沒有,就像一個潔淨無比的雪球。一看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它抱起來溫柔地摸一摸。
當年凶名震撼三界的神獸白虎“殺伐”,居然淪落到了成為寵物貓的境地?
它的脖子上被一根從花形法壇上長出的一根類似長長柳條的東西纏繞著脖子。這東西看似脆弱,實則堅不可摧。能看得出來,這家夥對這套“項圈“加“繩索“已經無奈很久了。
偶爾抬起頭,他能看到一雙貓眼。和溫順的身體好不匹配,那對眼睛就像一個被鎖死的凶徒,眼神裡寫滿了不甘、凶悍、暴戾,有時也透著一點放蕩不羈和自嘲無奈的味道。
這就是那個天命的不死神獸,所到之處生靈盡屠,流血漂櫓的白虎殺伐?
據說天地冥三界之中,有不死八獸,永不入輪回。白虎殺伐便是這八獸之一。
但這世界上究竟有無真正逃脫輪回的存在,這乃是一個曠世難題。
比如這極冥世界中的生靈,全靠溫如雪一妖的修為,以神通凍結輪回,暫時不死。但這只不過將輪回延後罷了。一旦溫如雪生死道消,這些生靈也一樣得往輪回裡去。
不死八獸,也許只是壽元實在太長,沒人能活那麽久,所以也無法證實是不是真的能超脫輪回了。
但尹萬真無須管這個。不死八獸,也一樣是妖。只要他能和殺伐建立起妖血契,他就可以安享他的長生大道了。
妖血契和玄血契不同。妖血契並非打入神識的符咒,而是一種肉身血脈關聯。一人一妖,二者將血脈融煉到一起。訂立之後,規則只有一個:這二者的肉身將變成一體兩面,一榮俱榮,一毀俱毀。
只要他死,無論是被人襲擊還是壽元盡去而死,那殺伐也得死!
如此一來,不死神獸就不再不死了。他尹萬真要是不能成功結丹,剩下的壽元撐死也就四五十年而已。為了活下去,這不死神獸自然也只能供他驅馳,去尋找長生之道。
眼下,只需要等待一個時機。
勾豬對此人也只是瞥了一眼,就再也沒有關注。他也只不過築基九重,在極冥宮主人的面前,一樣只是螻蟻而已。何況他馬上就要脫身,眼下的亂局和他再無關系。
“前輩,“勾豬一臉笑意,“你要的人我可幫你找到了。”他用手一指藍若霜,“她是你的了。現在可以送我們走了吧?”
溫如雪目光未變。她對此毫不吃驚,看到尹萬真身後跟著的這個女子,她已經一眼看出此人的苦寒之體。只不過尹萬真這人身上有一股殺氣盤桓。這個人不是第一次來,每次來她都能感覺到許多不善之意。
“嗯,“溫如雪眼睛望著藍若霜,卻是微微點頭答覆勾豬,“尊者勿急,待此間事了,小女必不負尊者所托。”她預感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發生。
她若想殺了尹萬真,那只是舉手抬足的事。但她不會。她心地善良,而且痛恨殺戮和死亡。即便明知對方心懷叵測,她也不會貿然出手。
“這位尊者,“她對藍若霜盈盈一笑,“遠道而來,想必是想試試融合此間靈種?”
“嗯,“藍若霜似乎下了決心,咬了一下嘴唇,說,“正是。”
溫如雪望著這個五百年後的後輩。雪國滅亡五百年了,但終究上天垂憐,那時的元陽尊者血脈未滅,苦寒之體傳承至今。只是不知道這一脈經歷了多少磨難,才終於走到此處,重新回到本來就屬於他們的極冥草的面前。
沒有雪族,她只是一株草。然而她現在已經不是一株草了,她從無情變成了有情,成了元嬰大妖。但她終究只能依附這些雪族的苦寒之體而存在的。在這翠玉宮的傳功塔中苟活五百年,也只是臨時的寄居而已。
她終於要回歸她原本的路了嗎?
溫如雪的神識潤物細無聲地從藍若霜身上掃過,發覺此人身體中有一奇怪的不明之物,大小如蠶豆,堅硬如鐵,就是她的神識也參悟不不透。隻覺得那堅硬的鐵殼之下,似有一股磅礴之力在極力蜷縮,隱藏自己的存在。
她又看了一眼安坐在一旁的尹萬真。沒有身旁這個陰晴不定,心懷叵測的灰袍修士,想必此女也不可能走到這裡。這明顯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陷阱中餌料散發著香甜。
如果她現在就出手殺了此人,或許這大劫就此消弭?
決然不會如此。風火大劫可渡不可逃。縱然暫時逃了,不過是像這輪回一樣延後而已。該來的還是會來,而且拖得越久,就越是難渡。
還不如抓住眼前之機,來個徹底了斷。
“那就請便吧。”溫如雪伸出手掌端莊地一指,“尊駕可登上此壇,心意一動,靈種便知,即可融合。小女會為尊駕護法。”
藍若霜沒有立刻登壇。
她來到這裡,對此地此人幾乎一無所知。融合靈種的危險她卻是知道的。這過程耗時極長,又絕不可打斷。她可是親手打斷了四名伍院兄弟融合靈種,他們的慘樣她也見過了。她可不想自己和他們一樣。
這個白色衣裙的女人雖然說為她護法,但別說此人的說法信不可信,就算她誠心護法, 一個凡人修為的女子護法有什麽用?
尹萬真到底有什麽圖謀?杜問機帶著四名弟子還在外面晃蕩,他們會不會乘著自己融合靈種的時候下什麽黑手?
但到了這時想也是沒有用了。她已經對尹萬真布置了玄血契。眼下還可以用的,就是勾豬他們伍院,在這裡修煉純陽功的這三名外門弟子了。
雖然她來這裡本來就是火中取栗,但能利用的力量一定要利用起來。
她搖了搖手中的儲物玉佩,笑著對勾豬說:
“弟弟,幫姐姐護法。如果姐姐能成功融合極冥靈種,這玉佩中還有五枚靈種,就是你的了。”
“哦……”勾豬本來急著要走,但被這麽一勾引,心中立刻大動。
這可是五枚靈種!價值不知道幾萬幾十萬!他忽然發覺他最大的弱點就是一看到荷包之類的東西就心動不已。藍若霜在他面前搖晃那個儲物玉佩,比直接掏出五枚靈種來白送他殺傷力還大。
“勾豬,“宋如海在一旁提醒他,“這個女人不可信。”
“上次就是這個女騙子害你掉下橋的!”木頭也是被宋如海這一提醒,才想起了這一節。
偏偏勾豬倒是百分之百相信她。因為他們有玄血契!雙方不可欺騙。如果藍若霜說的是欺騙之語,她已經被玄血契給殺滅了神識,連仙樹的傳送陣也救不了她。
至於護法——他都不用掂量自己的實力。前面已經有一個元嬰大能在壇上護法了。這只有築基弟子才能來到的傳功塔第二層,難道還有什麽人能跳出來挑戰一名元嬰真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