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勾誅他們都是奮力掙扎,但是隨著池底岩石幾乎完全消失,水流往下的速度也就變得不可抗拒了。最終整個巨大的水池全部消失,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空洞。所有的水都往下墜落而去。兩端的暮河之水都一齊灌入,變成了一對壯觀的瀑布,直墜入黑漆漆的深坑之中。
危急時刻,勾誅喚出了鳳血鳶。原本夜盲山上有能擊毀飛行法器的禁製,但在這地下深淵之中,勾誅卻沒有感覺到這種禁製的存在,索性便把鳳血鳶展開,四人一起站在鳶上飛行,避免了直接墜落坑底。
這深坑不知道有多廣大。遠望過去,只能看到一團灰蒙蒙的霧氣。因為沒有任何參照,不知道究竟是近是遠。頭頂有一道水流,如一道巨大的白練一般轟然而下,落入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白練似的水流又如一道光柱,照亮了整個原本漆黑的洞窟。光線雖然並不亮,但以他們這些築基修士的目力已經是足夠了。只是望去四方都只是那種灰蒙蒙的霧氣,他們也望不到什麽東西。
勾誅並未多想,立刻催動鳳血鳶,順著這水柱的方向往上飛去。既然他們從這裡墜落進來,應該也能從這裡飛出去。但奇怪的是,鳳血鳶的速度並不慢,但他足足飛了半刻鍾之久,眼前的景物卻絲毫未變。
水柱依然嘩然而下,不知其來源何處,也不知道去向何方。反正上不見頂,就好像無窮無盡一樣。按道理他們那一墜入深坑不過瞬息之間,勾誅就已經展開了鳳血鳶。如今順著墜入的方向飛回,飛了這麽久居然連一點到達的跡象都沒有?
而且那遠處的灰霧的距離也絲毫沒有變化,始終在他們目光所及的最遠之處。鳳血鳶飛行可不是免費,而是燒純陽丹的。這麽飛下去,消耗驚人。然而不燒的話,他們無處立足,連會摔死在哪裡都不知道。
“別往上飛了。”黃璐盯著那水柱,和頭頂極高處灰蒙蒙的霧氣往了半天,“這裡是一處空遁封閉禁製。無論怎麽飛都是在重複過去的路,是永遠飛不出去的。”
其實以勾誅的目力,他也早就看出這片空間有所異常。只是他還不那麽確定罷了。
黃璐又往下方看了一看,目光之中閃出一絲亮色,說:“不如往下,可能還有點希望。”
“往下飛難道不是越來越深?”
“確實如此,但深處似乎沒有這種重重禁製的感覺,能找到出口也不一定。”
勾誅只能改變了方向,順著水柱下落的方向往下飛去。果然,飛了一刻來鍾之後,他們看到灰霧之中,出現了一片平整如鏡的灰色地面,他終於松了一口氣。
好歹有了一處落腳之地,避免自己辛辛苦苦積攢的那點純陽丹全部燒光的結局。
……
當萬流谷的鬼鴞大軍開始行動的時候,紅夜也在一片密林中疾行,越來越接近了夜盲山口。這一帶現在已經戒備森嚴,她時不時能看到天上有飛鳶載著鋤妖堂的巡邏弟子飛過。
她拿不準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經暴露,不敢張揚,只能在地面上茂密的樹林的掩護之下潛行。
夜盲山口附近有一個村落,錯落有致地建著一連片泥土磚壘成的民居。在那居住的都是凡人,極少妖類,鋤妖堂的防范也最為薄弱。紫焰等人早已在那租下一座房子,作為最後進攻夜盲山的據點。
萬流谷部落雖然經歷過夜盲山大戰之後實力大損,如今卻還有上萬頭鬼鴞的戰力。只不過這些鬼鴞大多數也只是異獸的級別。
一頭異獸的實力也就和一個人族訓練有素的士兵相當,雖然單個的異獸在虛丹修士的攻擊面前可謂不堪一擊,數量眾多蜂擁而上也是一股恐怖的戰力。
此外他們還有上千頭靈獸,這些戰力遠比異獸強勁。但五行宗鋤妖堂也部署在這一帶的築基弟子,再加上各個附屬的小宗、家族的築基弟子四重以上的弟子全加起來,也有足有上千,足以一拚了。
萬流谷還有三名化形妖,如今也是傾巢出動。但鋤妖堂有莫生愁、李盛兩名紫府上人,還加上古仲由這個副長老在,按理說是並不吃虧的。
五行宗虧就虧在,在這一帶並無軍隊駐扎。最近的衛所也在彩泥城,還是雲王治下的玉州衛。這樣一來,恐怕最難對付的,並非是那些上層戰力,反而是蜂擁而來的上萬頭鬼鴞異獸。
他們就算向玉州求援也未必能行得通。因為八年之前夜盲山之戰之後,坤元帝便有嚴令,雲王的軍隊只能到彩泥城為止,不得越雷池一步。
坤元帝對雲王勢力范圍的擴張極為敏感。八年之前夜盲山一戰,雲王重創妖界,原本可以就將封地直接劃到兩界碑。
恰好此時人妖兩族達成協議,在兩界碑兩邊數百裡內禁止駐軍,只允許一定數量的修士進駐。坤元帝乘機把邊境大片土地從玉州割裂開來,不屬於雲王治下,也不派駐軍隊和官府,隻讓五行宗駐守夜盲山。所以這一帶只有修士而無軍隊。
鬼鴞族明顯違反了協議,大量異獸入侵,在短期內,五行宗鋤妖堂自然是極為難扛的。
但人族方面若是丟失夜盲山,不可能這麽算了。等此事傳到厚土城,坤元帝極有可能會動用附近易州的兵力前來。五行宗也可能派出更多的紫府長老甚至出動金丹真人。二者中任何一方出面,都能輕易擊潰只有三名相當於紫府修士的化形妖撐起高層戰力的萬流谷部落。
妖界的金丹大妖是絕對不可能跨越兩界碑來救援的。因為那就意味著一場空前慘烈的人妖兩界的全面戰爭。
任何兩名金丹戰力對拚都是驚天動地的大戰,可謂兩敗俱傷。就是八年之前的妖界聯軍進攻,雙方的金丹戰力也只是互相牽製,始終沒有動手。
自古以來,玄門就有一句:“金丹所駐,必為我土。”某地無論以何種方式,只要出現了一名金丹修士,那麽哪一處土地的所有權便不會再有爭議了。
因為想要挑戰一名金丹修士,無論是人修還是妖修,去奪取一塊土地,往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那片土地的價值。甚至真的奪取到手,那片地也被毀滅得差不多了。
所以人妖雙方都是金丹不過兩界碑。一旦過界,便是危及大陸的金丹之戰!
萬流谷部落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境地,也是因為部落中已經沒有了金丹大妖坐鎮。因此他們世代繁衍生息的寶地萬流谷,早就被同為鬼鴞正統部落的昆林部落盯上了。
擁有大妖坐鎮的昆林部落表面上並不是純粹靠暴力奪取萬流谷,而是給他們提出種種困難的目標作為賭局。其中之一便是奪取鬼鴞祖地夜盲山。
按照兩部的賭約,如果他們能成功從人族手中奪取夜盲山,則不但萬流谷也可以保住,而且昆林部還會不得不割讓另一塊土地。如果他們失敗,萬流谷就歸屬於更有能力擁有它的更強的部落了。
其實妖族的賭約,即便是賭贏了,也得有實力才能保住。即便萬流谷部落能攻下夜盲山,昆林部也完全可以恃強凌弱,不但不守約,反而堂而皇之將萬流谷和夜盲山一起據為己有。
至於如果萬流谷部賭輸,他們照樣可以拿下萬流谷,而且還靠一個殘缺的萬流谷部落便消耗了邊境人族的實力。左右他們都是贏家。
這道理就是小孩都能看得明白,萬流谷部的高層又怎麽會不懂?但在妖界就是這樣,如果實力沒落了,自己又佔據著和實力不匹配的資源的時候,自然便會成為強者動手宰割的羔羊。
沒落的部落甚至比原本弱小的部落都不如。大多數弱小的部落都會依附於強部而生。他們原本就對強大的部落沒有威脅, 因此強大的部落也樂於接納他們作為自己的附屬。
而萬流谷部這種歷史上曾經無比強盛的大部就不相同了。除非將他們閹割到永世不得翻身,否則絕不會有強部願意放心地接納他們視為附屬。誰也不願意養虎為患。
所以這是一個死局。他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從死局中尋找那一線生機。
紅夜走進那村莊中,往來的凡人除了驚豔她的美貌多看了幾眼之外,便是感覺到她身上的殺氣,匆匆地走開。夜盲山一帶經常有修士出沒,他們對此倒也早就習慣了。
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土房面前,她推門而進。裡邊已經有七名黑袍人已經圍著一張油光發亮的大桌而坐,臉色一片肅然。而正對大門的座位上,正是臉相棱角分明,猶如刀削,鼻如鷹嘴,一頭散發的高大男子,萬流谷左護法紫焰。
紅夜走過去,把夜盲山的總樞木牌,往桌子中央輕輕一放。
“好!”紫焰目光為之一亮。紅夜這一路走來都是險之又險,但偏偏這一戰的安危全系在她一人身上。他們這些人雖然是有心,卻是無力插手。但到了現在,他們總算是大顯身手的時候來了。
“諸位要明白,我們七人,加上紅夜——一共八人,”紫焰言語低沉,掃了一眼這一圈目光閃爍,明顯猶疑不定的幾個人,“族長並非讓你們來這裡送死。按昆林部那幫家夥的想法,夜盲山無論能不能攻下,他們都能坐享其成。但是,他們錯了!我們此來,並非為了攻下夜盲山,而是為了解開封印,復活我鬼鴞黑氏一族的先祖,上古大能黑夜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