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底洞穴中的最後一絲空隙也不可阻止地消失了。一切就像夯土一樣被夯實。古問天的軀乾瞬間就被折斷,但是幾段殘肢依然堅不可摧,被壓在密密實實的厚土之中。頂著億萬斤的重壓,他已經無法呼吸了。但他的神志保持著清醒,且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如果不是他體內樹核的存在,他現在已經死了。但木能克土,樹核不懼土埋。上窮碧落下黃泉,樹核能吸收地氣來維持生命,承載他的靈魂,甚至恢復他的肉身。
在孤傲峰的時候,木飛以樹身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摧毀了整個孤傲峰。後天樹體的虛丹修士與之相比也差不了太遠。即便把孤傲峰壓在他的身上,他也不會死。
“但如果我不是後天樹體,我確實已經死了。”即便是孤傲如古問天,他也難免有點余悸。他忽然對那個會布陣的外門年輕的女弟子產生了強烈的興趣。這樣的人,要麽為自己所用,要麽就斬草除根。
古問天的樹核一面吸收著地氣,一面長出如同蟒蛇一般的樹根,在山體下的泥土和碎石中尋找各種縫隙,每找到一個細小的縫隙,便有無數細小的須根生長出來,鑽入縫隙中,然後膨脹,將裂縫不斷擴大。
這事說來話長,但在古問天虛丹真氣的驅動之下,這只不過幾息的功夫,如雷暴般劈劈啪啪的岩石破裂的聲音從山壁上傳來。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根生長了出來。一具男性的肉身就像果實一樣,在上面迅速生長,只不過兩息之後,便身長七尺,完璧無瑕了。
古問天全身的道袍和他所有隨身的法寶物品都留在地下消失無蹤。但對他來說無所謂。他是一個體修,肉身才是他最強大的武器。他渾身肌肉線條猶如柔和起伏的山巒,宛如天神下凡。
他的後天樹體和連菱的天界修羅蘭肉身類似。但連菱被陳玄方用半尺寒刺穿心臟,氣海受損,修為被重創,能活下來就算是萬幸了。他卻只是被壓折了四肢,元氣未傷。
出了大山,古文天望向東面,只見一線流光如遊魚緊貼著樹梢往東。那正是他追擊的一男一女,駕馭著飛行法器往峽谷盡頭的大瀑口而去。他眉頭一皺,腳下頓時狂風呼嘯將他身形卷起,身如流星,在後追去。
這時錢炎將手中寶劍緊握在手,頭上大汗淋淋。一半是因為疲憊,一半是幾回生死搏殺,讓他也是心驚肉跳。
半刻之前,接近峽谷盡頭的墨水湖,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浩蕩的青龍吸水陣,兩名刑堂弟子被困其中。雖然他們有避水珠不至於溺死,卻困在其中絲毫動彈不得。湖中大水狂湧,淹沒了湖邊的碎石灘。
他當然沒空去解救這些人,只是施展輕功直接從懸崖石壁上過,走過了這一關。
過了墨水湖,他看到的是一面通紅的鐵壁,正在被懸浮在空中青銅火鼎灼燒。鐵壁下有一個矮個敦實的少年,裸著上身,手持一柄斧,一擊一擊擊打在這鐵壁上。火光映著他渾身虯肉的大汗淋漓的身體,真如搬山力士一般,每次擊打都導致幻象鐵籠陣如同地震般晃動。
他的前面,另一個白衣少年盤坐於地,正在全力催動火鼎。這兩人都進入了無我的境界,對外界的形勢一概不知。
此外還有一名秀美嬌小的女子,雙手抱頭,臥倒在火光中動彈不得,似乎中了什麽攻擊神魂的術法。
錢炎嘴角翹起,發出一聲冷笑。這簡直是天賜良機,這些人破陣的時候竟然不設防備,現在他只要上去隨便干擾一下,
大陣反噬也足以讓他們丟了性命。 他現在是協助法使辦案,就是把這些人殺個乾淨,也不需要半句解釋。能凝聚玄陰丹的靈種雖然不在此處,但那口火鼎可是同樣價值連城的寶物。
想到這裡,他得意地拔出劍來。千種盒雖然被毀了,他的靈劍還在。此劍通體黑色,表面凸凹不平,布滿了斑駁鏽跡。此劍名為鐵棘劍。鐵棘劍是他用法劍融合了鐵線棘的靈種而成,雖然不如千種盒同時操控數千株鐵線棘威力大,對付這些外門弟子應該足夠了。
但是當他真氣一催,卻感覺一陣粘滯。真氣出體猶如逆水行舟,困難無比。劍上的鐵線棘竟然催發不出來。這四周存在某種靈機,竟然阻礙了他催動法寶。
這當然是黃璐的傑作。她早已預料到有人會來,離開之前,便利用峽谷盡頭大瀑布口吞吐天地靈氣的地勢,布下了一個減弱修士真氣運行的陣法。
錢炎冷哼了一聲。這些外門弟子果然是有點小聰明,但可惜是過了頭。他根本不用催動鐵線棘,就是手上的劍只是破銅爛鐵,也足夠殺了他們。
他將劍尖往下,手提劍柄,徑直走到橫臥在地的那名女修身前,口中發出一聲冷笑,目中寒光一閃,手中劍就要刺下。
一股勁風從他脖子後面傳來。這讓他心頭猛然一緊,連忙反手起劍一擋。只聽刺啦一聲,兩劍相交,但是這力道卻是若有若無,讓他摸不清對方的底細。緊接著對方劍身在自己劍上輕輕一滑,已經繞過了自己的劍尖,詭異地在自己面前出現,橫劈自己的脖子。
錢炎差點魂飛魄散。好在他在玄門江湖混跡多年,此時求生的欲望操控之下,不自覺地往後一仰,那冰涼的劍身剛好輕輕地削掉他鼻尖上一小塊皮。他立刻足下禦風,往後爆退了十多步遠。
這意外的一擊讓他心有余悸,鼻尖也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他捂著鼻子,看著面前一個全身白裙的肥胖女子。但這女人並不多話,手中一柄蹭亮的法劍,舞動猶如行雲流水一般殺了過來。
身後是墨水湖,左右兩面是懸崖,四周都是那詭異的封閉真氣出體的陣法,面前是持劍女子。錢炎無可奈何,只能拚著老命一戰。
好在對方雖然劍法精妙,但根基遠遜於他。他雖然劍法不敵,但以體內真氣運起輕功,騰挪躲閃,伺機反擊,還不至於立刻落敗。而且這四周的陣法,不能長久維持,正在逐漸減弱。
慕容清也是心中焦躁。眼前這個老者劍法雖然一般,但對敵技巧老道至極。無論是躲閃還是誘敵,出手成計。她幾番都差點落入對方的陷阱。一旦黃璐的陣法徹底失效,對方使出法寶和靈劍的威力來,她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就在此時,一陣哢擦破裂的聲音忽然傳來,緊接著是轟然一聲巨響,大地震動,響徹天地!
幻想鐵籠陣就像一個被靈機鼓起的氣球一樣。只要能扎出一個破口來,整個大陣也就維系不住,只能轟一聲爆炸了。
好在大陣位於龍骸骨中,四周都是山巒環繞。猛烈的衝擊波被山壁吸收,並不會摧毀翠玉宮的建築。只是一番地動山搖是少不了的了。
宋如海和木頭真氣幾乎耗盡。這時候大功告成,他們心頭一松,雙雙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這時慕容清正和錢炎鬥到最關鍵時刻。
“這一招,一定要傷了他!”慕容清暗暗咬牙,一劍將錢炎的鐵棘劍要蕩開,然後就要直刺對方肋下。
沒想到這一回兩劍相交,她卻沒有聽到清脆的劍響。而是仿佛拍在了柔軟的草繩上,怎麽也使不出力氣。她心頭一緊,連忙拔劍,卻拔不出來。手中法劍已經被鐵線棘牢牢纏住了。
她明白了,幻象鐵籠陣破裂,導致天地陣勢起了變化,黃璐布下的陣法已經失效!
“你可以去死了。”錢炎嘿嘿一笑,手中劍身生長出來的鐵線棘猶如一隻黑手一般,直接往慕容清的脖子卷去。
“要死的是你。”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錢炎回頭,就在谷口的方向,亭亭而立著一個高挑女子的靚影,長發如瀑,衣帶如風。不知道她何時來,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修為如何。她安靜地站在那裡,沒有動用任何真氣,也沒有任何靈氣波動發出。
錢炎很自然地將她當成這些外門弟子中的一人。她知道這伍院中有三個女子,他已經見到了其中兩個。那麽這一個,想必就是第三個了。
沒有了陣法,他對付這幾個築基三重的女修毫無壓力。
“好大的口氣!”他不屑地一瞥,手中鐵棘劍已經催動。一線鐵棘勢如長蛇,往這女子襲去。但只不過下一個瞬間,他就後悔了。
這女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根閃著瑩瑩碧光的長鞭,她身上真氣一動,簡直是風起雲湧,山河為之色變。錢炎感覺猶如大風鋪面,根本不能呼吸。
“你是什麽人!”他心中無比震驚。以他在翠玉宮混了數十年的經驗,這樣的威勢也是前所未見。自己手中的鐵線棘早已萎靡,猶如百獸見到獸王一般匍匐在地顫抖不已。
他還沒看到對方的動作,那碧綠的長鞭就像一雙溫柔的女人手一樣,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感覺格外舒服,卻恐怖無比。
“九龍棘?”錢炎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卻怎麽都說不出話來了,連求饒的話都被生生絞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