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讓她一怔,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勾豬既然被喂了搜魂丹,接下來自然就是搜魂術。搜魂丹的丹火焚魂只是單純的刺激煎熬而已,但搜魂術一旦展開,神識非被攪成一鍋粥不可。不但勾豬變成白癡,連帶她和黃泉、第十九也要一起被搜魂而完蛋。
也是因為如此,黃泉才驚恐到如此地步吧。雖然這個陣皇詭計多端,但這一回的驚叫倒是出於本心。她居然願意自我封印,還願意幫自己提升到金丹境界!要說黃璐完全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無論是抹掉勾豬的魂印,還是等待黃泉自我封印,都得消耗不短的時間。如此一來,她可以活命不假,勾豬和第十九兩人就雙雙要變成白癡了。
黃璐猶豫了這一瞬,沒有再多想,直接縱起鳳血鳶,保持著樹梢左右的高度,往神識中感應到的勾豬的位置疾飛過去。
命懸一線!且不說飛過去來不來得及,就算趕上了,對方明顯是一個虛丹境界的高手,她只不過區區一個築基三重的外門弟子,她豈不是去白白送死?黃泉臉色都變白了,破口大罵:
“你個癡情貨!沒有我能有你?沒有我你能活到現在?居然為了那小子去送死,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堂堂陣皇的肉身,居然被你白送那小毛賊!”
黃璐隨她罵,依然一路疾馳。癡情?她還真是癡情。但並不是對勾豬。勾豬那枯瘦的身材,一臉的賊眉鼠目她實在是看不上眼。甚至純論外貌,就是飛揚跋扈的林世虎都比勾豬更讓人能接受一點。可惜那林世虎的品行,簡直是糞坑裡的蛆蟲一樣讓她惡心。
如果有個出身地位不低,相貌堂堂,高大魁梧又溫文爾雅、品行端正的男子,那必然就會是她的夢中偶像。所以當她在風露城外,第一眼看到一身白錦、輕搖紙扇的錦繡堂少主人宋如海,她的心就完全掉了進去。
那時開始,她就決定再也不要在五行定元大陣中享受那虛假的輪回,她要來到天外,在宋郎的左右,來期盼屬於她自己的真情實感的人生了。
在翠玉宮她每天早起的時候都悉心打扮,希望那個人能注意到自己。宋如海似乎還沒有發覺,但他也明顯沒有對別的女人產生興趣。他們現在是同一個伍院,她還有的是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伍院裡又沒有什麽對手——胖胖的慕容清和癡迷勾豬的第十九顯然對她不構成威脅。黃璐堅信就這麽潛移默化下去,她種下的這顆情種,終究會有生根發芽的那一天。
但是,這個伍院才是這情種所依賴的土壤。無論是勾豬還是第十九,都是這伍院的一份子。這個伍院現在對她來說無比重要,必須保持完璧無暇。所以無論黃泉怎麽誘惑,她都不會動心。
“真是萬幸!”當黃璐趕到勾豬附近,她松了一口氣。她感覺到那個至少虛丹境界的強大神識,居然被仙人鐐給束縛住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三枚乾坤一氣釘立刻出手,將勾豬和那名藍衣法使,一起罩在了顛倒錯亂陣之中。
勾豬這一刻隻覺得神識尤其清明,如水晶一般剔透。他位於遙遠無比的夜空,巨大的雪亮的月,就炫目地懸在自己眼前,幾乎貼著自己的鼻尖。而自己身邊的一切都隨自己遠去了,連胸口肋骨被古問天抓住的熾烈的痛感也消失無蹤。
“這是什麽怪異的感覺,難道搜魂術開始了?”勾豬膽戰心驚地想。他雖然聽說過搜魂術的可怕,但畢竟沒有親身體驗過。
這個奇異的世界就像一面扭曲銅鏡中的影像一樣。當鏡面倒轉,一切瞬間變幻,從遠而近,從近而遠。他瞬間又從夜空回到了地上,在龍骸谷中的密林中穿梭,一股香風鑽入了他的鼻孔,是女人的香味。
“黃璐?”勾豬想了起來。伍院裡只有黃璐會塗脂抹粉。雖然她妝容極淡,但那淡淡的香氣勾豬是很熟悉的。黃璐似乎挾著他的腰,坐在鳳血鳶上疾飛。而他自己的臉,埋在這個師姐不斷飄飛的柔軟的裙擺處。
“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救你,等你死啊。”黃璐沒好氣地回答。
“不用飛了,鳳血鳶沒他快。還不如找個地方躲一躲。”勾豬冷靜地說。
他說得沒錯,這四周的陣圍得和鐵桶一樣,根本不可能飛出去。而且鳳血鳶再快,也比不過古問天虛丹修士直接施展風遁的速度。反而是一路疾飛,發出的靈氣波動就像夜空裡的明燈一樣給對方指引著自己的位置。不如兩人將氣息收斂了,躲在這漆黑的密林裡,能躲多久算多久。
只有宋如海和木頭他們能破了幻象鐵籠陣,外院的援軍才有可能到來。就算來不及去外院,只要他們破陣驚動了更多的人,這事鬧得整個翠玉宮無人不知,古問天礙手礙腳,搜魂之術自然無法進行。
“哼,就你聰明。”黃璐雖然嘴上像刀子一樣,腳下卻落在了地上,把鳳血鳶收了,丟還給勾豬。
勾豬本想自己走路,沒想到站在地上隨便走兩步,都是摔得起仰八叉。他的神識確實是清晰無比,然而清晰得過了頭,對身體的控制出現了紊亂。擺手抬腳,不是太輕就是太重,比酩酊大醉更加嚴重。
鳳血鳶停息之處的位置,對方肯定能感覺得到。如果要躲藏,先必須要收斂了自己體內真氣。然後他們可以不使用真氣徒步走上一段距離,找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但勾豬這要死要活的樣子,看來是走不了了。
黃璐沒有辦法,一咬牙,乾脆將勾豬背起。這個男人看似瘦弱,但比她自己還是沉重了太多。好在她的道行雖然並不高深,但好歹是個築基修士。背這麽一個男人在身上,勉強還是能跑得動的。
她不敢催動真氣,只能一路在布滿了荊棘的密林各種狂奔。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反正越遠越好。那個虛丹境界的法使早就已經掙脫了仙人鐐的束縛,他的靈氣威壓和神識的觸角就像一團烏雲密布在黃璐身後的上方,還在不斷地傳音:
“明知跑不掉,何苦還要逃?何苦還要連累你們的伍院弟兄?勾豬,你若乖乖就擒,搜魂之後,我給你一個痛快。你的伍院兄弟,我保證他們毫發無損。”
過了一會,又聽到傳音:“你們伍院的另外幾個,都已經落在我的手上。你們再不老老實實地出來,我每十息的時間就殺一人。四十息的時間,全部殺光。你們想要我從誰開始殺起?”
黃璐反而松了一口氣。果然這個虛丹法使的神識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強大, 還沒有感覺到她的具體位置。否則對方根本不會對這一大片區域傳音,而是直接過來將他們擒住了。
狂奔,繼續狂奔。這傳音來的方向反而暴露了對方所在,使得她知道應該往相反的方向逃離。只不過這個方向上都是起伏的山坡,密布的枯林。地上長滿了荊棘。黃璐就這樣磕磕絆絆背著勾豬一路亡命逃竄。
但她和敵人的距離並沒有越來越遠,只是時遠時近。每當她想停下歇口氣的時候,對方恐嚇的傳音就會再次傳來。
古問天雖然是體修,神識不是他的強悍之處,但他手中有刑堂獨有的翠玉宮法眼玉簡。這法眼玉簡展開來是一張翠玉宮的地圖,龍骸谷自然在內。所有內門、外門弟子此時所在的位置,他從玉簡中可以一目了然。
有了這件法寶,他自然不怕勾豬和黃璐逃出他的手心。他所在乎的,是這裡複雜的山川地形。黃璐能舉手之間布下顛倒錯亂陣,說不定還會利用這裡的天時地勢布置出什麽鬼陣來。他雖然不怵,但也不想陰溝裡翻船。
他反覆地繞過各種可能的陷阱,然後緊緊地咬著對方不緊不慢地跟著。
“不要跑了。”勾豬在她耳邊低聲說,“他肯定有什麽秘法能知道我們的位置。不斷傳音,是想趕著你跑,等你體力耗盡,免得落到你的陣裡。”
“哼,就你懂!”黃璐也是實在沒力氣跑了,“就算布陣,我又怎麽可能困住一個虛丹道人?境界相差也太遠了!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你說我能怎麽辦?乾脆把你丟下給他搜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