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玄門有四修為主,其他都是旁支。
氣修煉氣,體修鑄體,法修悟法,魂修修魂。這四條修煉之路都源出自靈源宗,然後被其他四大宗各自發揚光大。陰陽宗主氣修,極武宗主體修,五行宗主法修,魂宗主魂修。
翠玉宮師出五行宗,卻和五行宗有所不同。五行宗的修士們大多精研天地萬物五行幻化之法,駕馭萬物,對自身煉氣卻不重視。因此多數為法修。法修雖然也一樣煉丹,但所煉之丹為外丹。
秦尊陽原本也是五行宗弟子,主修木遁之術。但他在種植靈種時,參悟了人木同修之法,能將自身真氣與靈草仙木一氣貫通,修成內丹,成了煉氣之修。
所以翠玉宮在五行宗諸多流派中獨樹一幟,不煉法寶隻種靈木。用靈木的生長,吸收天地之氣來滋養自身真氣結丹,是以青木真氣為主的煉氣之修。
氣修大多數將真氣聚集在丹田氣海之中,而體修則不同,真氣散於經脈,凝於血肉。一般修士血肉根本無法容納越來越充沛的真氣,不是被逼得精神崩潰走火入魔就是爆體而亡。
只有體修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錘煉自己的肉身,把自己變得鋼筋鐵骨,才能承受體內真氣的巨大能量。
氣滿自凝,體修最終也會結成內丹。但體修這種並不有意追求結丹的修煉之法,實力顯然要遠超同等境界的氣修。
但對勾豬來說,古問天無論是什麽境界都一樣。他既然是體修,仙人鐐的束縛就沒有意義了。
他抓著勾豬胸口肋骨的右手之上還戴著仙人鐐,這絲毫沒有減少他手指如同鋼勾一般的力道。他身上的玄陰幽火早已隨著他撕碎的道袍和面皮燃燒殆盡,左手已經騰出,一把抓在了扣在自己手上的手鐐。
仙人鐐原本就是用來捆修士用的,乃是玄鐵所製,堅韌無比,要掙脫哪有那麽容易?
但他根本就沒有去拿鑰匙,而是用左手兩個手指將鐵環勾住,然後直接往外拉扯。
堅固無比的玄鐵就像是軟糖一樣被拉長了。一般的修士就是有這麽大的力量,以這樣強力拉扯,就算能破壞仙人鐐,手腕也承受不住,非拉斷手骨不可。
然而緊接著噌的一聲,這仙人鐐的手環已經應聲而斷。
仙人鐐不能奈何他肉身的強大,卻阻礙了他施展搜魂術。所以他不得不要一手製住勾豬,另一手將手上的仙人鐐除去。
古問天將手一換,用依然戴著鐐銬的左手抓住勾豬的脖頸,扣住他幾大要穴,免得他再動用真氣,噴出那無法抵禦的玄陰幽火來。
然後他用騰出的右手,扣在左手的仙人鐐手環上,再次強掰。
正要發力,他眼前猛然亮起一團強光。這光是冰冷皎潔的月光,但是如此之強,就好像龍骸谷狹長的天縫之外,那明亮的月亮忽然被搬運到了他眼前一樣。
“幻術?”古問天心中一震。翠玉宮中,能施展幻術的修士屈指可數。再說他手中的刑堂天眼玉簡分明顯示著這龍骸谷中,只有勾豬伍院的五人,和一個被捆住丟在溪水邊的何四。
難道還有外敵入侵?這不可能。真有外敵入侵,而完全沒驚動翠玉宮外重重的禁製,這怎麽可能?
這時,他左手指尖感覺一空,手上原本牢牢扣住的勾豬已經不見蹤影。
“幻陣!”古問天並不懊惱,順勢扯去了左手上的仙人鐐。神識上的束縛立刻消失。他感覺到了四周的陣勢傳來的靈機波動。
體修的神識比氣修要差一些,
但古問天做為一個虛丹體修,說有築基修士要瞞過他的神識在他周圍布陣,那絕無可能。只是仙人鐐限制修士了的真氣出體,也就限制了他神識的外放。 有人就趁著他被扣上仙人鐐這短短的時間內,在他周圍布下了一個陣。
“顛倒錯亂陣。”古問天頗為博學,對這個陣法一望便知。他眼前明亮無比的月光,其實來自頭頂天縫之外遙遠的夜空。
此陣直接干擾人的神識。所見所觸之處,越是遙遠的事物便越是近在眼前,越是近在眼前的事物便越是覺得遠在天邊。但這一切其實都是陣力虛構出來的幻覺,並非真實。
勾豬近在他眼前,卻被擾亂神識讓他以為挪移到了遠處,他才覺得手指尖一空,然後上當放手,讓人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這種陣法不要說翠玉宮中,就是五行宗也未聽說有人能夠施展。倒是在魂宗,這不過是入門級的亂神之陣。古問天心中甚至浮起一絲不安:
“難道這個伍院,有人和魂宗有……”
但他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天下大宗之中,陰陽宗和五行宗都是魂宗的死敵。魂宗有些術法流傳於世並不奇怪。比如玄門常用的搜魂術,只不過有些常見,有些罕見罷了。
這麽一個小小的外門伍院,一幫築基弟子,要和魂宗有交往而不被宗派發覺,絕無可能。
古問天心神一定,運轉體內真氣,正要破陣而出。
“法使大人!”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呼喊,卻是拚命趕上來氣喘籲籲的錢炎。他這一喊不要緊,古問天猶如從夢中驚醒,顛倒錯亂陣轟然坍塌。
神識陣法猶如夢境,陷入夢境者自難掙脫。但一旦有外人闖入將夢中之人驚醒,陣法便一觸即潰。
錢炎意外破陣,並沒有讓古問天有任何感激。他原本自信悠然的臉上,反而是眉頭不知不覺地緊蹙了起來。
他用疾行步甩掉錢炎,就是不想有人看見自己對一個外門弟子搜魂。
但是這個藏寶弟子真是如狗皮膏藥一樣難纏。他又不能出手把錢炎製住,畢竟還要顧及在後面坐鎮的代藏寶長老蘇玄璧。
古問天沒有立刻去追逃遁的勾豬,反而是將錢炎的去路給阻住了。
“你們藏寶洞想要的,無非是這小子身上的冥界蘭吧。冥界蘭是玄陰三寶之一,凝聚玄陰之氣煉製玄陰丹的速度,可謂天下無雙。”
“古師叔言重了。”錢炎的老臉皺巴巴地一笑,“若是證物,自然聽憑法使大人處置。”
“冥界蘭和這小子身上所有的玄陰丹都歸你。”古問天卻懶得和他客套下去。他現在要封住這藏寶弟子的嘴,也只有給他好處了。
錢炎知趣地笑道:“法使大人果然仗義。若有差遣,大人盡管吩咐,小的萬死不辭。”
冥界蘭雖然是至寶,但肯定是要被上交給蘇玄璧的了。他雖不能私吞,但也有獲寶破案之功。另外古問天簡直無微不至,還特意點明了此人身上所有的玄陰丹都歸他。這樣他也必然撈上一大筆,不虛此行了。到了這地步,他還不知趣,那就是自討沒趣了。
古問天說:“此去龍溪下遊三裡處的龍溪口大瀑布之上,有不知死活的幾個外門弟子在破陣。你去處理一下,按拒捕格殺而論。”
古問天之前已經派兩名執法弟子去了那裡。讓他疑惑的是,轟擊幻象鐵籠陣的硬氣的靈機震蕩,猶如擊鼓一般,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是越來越沉重的感覺了。
他雖然不相信這幫外門弟子真能破陣,但這讓他越發不安。
現在陣法完好,勾豬即便暫時脫身,也是無處可逃。一旦大陣破裂,這幫人出去叫來了外院長老霍雲,後面的事就很棘手了。
眼前這個錢炎很礙手礙腳,不如來個廢物利用,讓他去對付那幾個想破陣的外門弟子。除了錢炎之外,他也調動了更多的刑堂弟子前去。
“謹遵法使之命。”錢炎乖乖將頭一低,轉身順著龍溪要走。
“今夜龍骸骨中發生的一切事,我都會寫入案卷之中。但是我不想有任何不同的說法。”
錢炎臨走之前,古問天冷冷地傳音提醒。勾豬被搜魂而導致變成白癡,他自然會寫成因為拒捕運功而導致走火入魔。
蘇玄璧是個視財如命的人,拿了冥界蘭的好處,必然不會多說。這個錢炎看起來也很聰明,但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古法使放心,我們長老,豈會如此不通情理?”錢炎嘿嘿一笑,不提自己,卻提他的上司。
片刻之前,黃璐在神火鼎下,看著宋如海調動全身真氣, 催動那巨大的神火鼎,烈火焚燒著幻象鐵籠陣的厚重鐵牆。
強烈的焰光映在臉上,將這暗夜裡所有的寒意一掃而光,讓她覺得面頰滾燙。
“一刻鍾,根本不夠……”她喃喃而道。她原來的推測,是建立在神火鼎的威力恆定不變的基礎之上的。神火鼎是件罕見的古寶,千百年間吸收天地離火之氣,也不知道聚集了多少能量。但想要隨心所欲地催動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不是宋家有傳承的催動之法,又加上宋如海的父親從小栽培,不斷加強他和神火鼎的神識聯系,以宋如海這點築基的修為,恐怕根本就催動不起來。
如今他勉強催動,出手偷襲還沒問題。要如此持久地灼燒,威力就難免不斷下降。慕容清在一旁手握純陽丹吸收純陽真氣,然後從背後給注入,也不過杯水車薪而已。
宋如海盤坐於地,他身上的純陽真氣早已運轉到極致,全身四周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紅光。他雙目緊閉,不視不聞,已經進入了無我的境界。除了不斷地催動神火鼎,腦中再也沒有別的事情。
而木頭,現在看上去更加恐怖了。
他就站在神火鼎的烈焰之下,手握巨斧,正對著那塊被燒得通紅的鐵牆。頭頂火星四濺,如下雨一般落滿全身。一身道袍早就千瘡百孔,露出了他一身大汗淋漓,青筋暴起的虯肉。但他絲毫不懼,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一下一下地將巨斧砸在那燒紅的鐵壁上。眼前的鐵牆已經凹下去足有半尺的一個大坑。
再有半尺,這大陣可就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