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瀾終於松了一口氣。畢竟這次貿然進入了對昊家而言幾近禁區的句芒仙樹盤踞之地,也是鋌而走險之舉。只要這一絲裂紋出現,陽陣外魔氣湧動,裡應外合,就大有成功的希望了。
就在這一瞬,裂紋中一團黑氣大盛,爆裂而出,一瞬間幾乎將裂紋擴大了十倍。但偏偏又撞上了橫天火艦發出的純陽烈焰,頓時一縮,幾乎又要被逼退到裂紋之外。
夜瀾果斷將真氣一斂,操控純陽烈焰急劇變弱。這團黑氣終於穿破結界而出,就像一團黑雲一般,在橫天火艦上聚集起來。
純陽烈焰收斂的瞬間,那原本擴張了的裂紋又迅速恢復了原狀。夜瀾歎了一口氣,將純陽烈焰重開。他將能借著這時機讓這團魔氣衝破屏障已經不容易了,借此徹底毀掉陽樞是不可能的。
黑雲聚集成一團,越來越粘稠,仿佛變成了液體的墨汁一般。不多時,這墨汁中走出一個俊美的少年。他看上去大概十五六歲,身穿一身仿佛是魔氣凝結而成的黑甲。這少年膚白貌美,眼中卻充斥著一股驕橫暴虐之氣。
此人正是夜瀾的少主,勾豬多次見過的飛揚跋扈的錦衣少年。
從這團黑液之中走出,他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正在舵盤之前控制橫天火艦,完全無暇分身的夜瀾。
“那個女人呢?”
他一出來就問。
對於傳說之中,號稱人界第一陣師的這個傳奇女子,即便高貴如他,也是帶著一絲的好奇的。不知道她相貌如何,身材體態又是如何?這些傳奇一般的女修,除了極少數性格怪異會把自己弄成一個老太婆形象之外,很多都會用各種駐顏仙術將自己弄成美貌女子的形象。想來這個黃泉也不會太醜的。
這麽一個大能女子即將歸於自己麾下,從此鞍前馬後堂前榻上乖乖地服侍自己,他心中竟然有了一絲迫不及待的期望。但好容易穿過這陽樞的屏障進入人魔山中,卻沒有見到他期望的女子,這讓他大失所望。
夜瀾繼續盤坐施法控制橫天火艦,一面向主子請罪道:“屬下無能,未能說服黃泉歸附。但如今之計,此女肉身尚未穩固,只要摧毀了這五行定元大陣,她元神無處可倚,到時也只有主人手裡的定神丹能救她。少主乘機再誘惑以高官厚祿,不怕她不降了!”
“救她?”少年臉上露出一絲淫邪的獰笑,“一個老不死的女人而已,我救她?還高官厚祿?要不是我對她的肉身還有點興趣,早就讓你直接把她打死。只要留下那部《陣皇經》給我修習幾年,我就不信我的陣術會比一個女人差到哪裡去!”
夜瀾只能是一聲歎息。這些垚族少年就是如此。他們一生下來就是天才,又難以經歷到挫折,當然就有無所不能的幻覺。陣術博大精深,黃泉的陣皇之名,又豈是一個傲慢無知的少年,讀幾年《陣皇經》就能成就的?
想要與如今陣術天下第一的那人抗衡,沒有黃泉忠心歸附恐怕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已。黃泉死不歸附,那麽就帶回一部刻錄這黃泉絕大部分元神的《陣皇經》也算不虛此行。
“你留下了她的肉身,這倒是不錯。我會將她帶回去好好玩玩。”想到這裡,少年滿意地一笑,“她要是聰明的話,就乖乖在床上傳授我《陣皇經》,本王自然不會殺她。”
但他臉色又是一變,緊緊盯著夜瀾問:“這該死的陣,你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破掉?”
對夜瀾來說,收服黃泉可以增添一大助力,
極其有利自己的少主在家族中的前途。 但對這個少主來說,這就是一場遊戲。目標是一個在他的幻想中很漂亮很妖嬈又桀驁不馴的女人,沒有這種馴服的遊戲更有趣的了。
至於風險,他只不過用一具分身來此,就算毀滅了也無礙本體。夜瀾更是用千裡定魂針直接使用別人的肉身。他們穩坐高台,用別人的性命,玩一場好玩的遊戲而已。而他現在對遊戲的成就獎勵已經迫不及待了。
“稟少主,兩個時辰之後,此陣重歸為零,一切周而複始,所有外物都會被推出陣外。到那時,就是老奴也無能為力了。但是如果無人騷擾,老奴在這兩個時辰之內,絕對可以破開陽樞,毀滅此陣。怕的是有人打斷,就後果難料了。”
這少年眉毛一揚,說:“哼!你這是讓本王給你護法?”
“老奴不敢!”夜瀾嘴上是說不敢,但是身體依然盤坐在原處。他操控這橫天火艦轟擊陽樞,片刻不可中斷。一中斷,大陣吸收天地陽氣自動修補,陽樞恢復原狀,他一日一夜的功夫也就前功盡棄了。雖然他早已布置達族五人在外,劉沐陽和秦溪在內一齊護法,心中也總是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如果有這個少主出手,又可以再多一重保障。
少年將冷臉一收,又是嘿嘿一笑道:“老夜師父,徒兒給師父護法,有何不可。哈哈,那幾個達族體修不是很懂事很聽話嗎?奪龍觀幾個不聽話的小孩又全死掉了。只可惜了水月庵的幾個美女。風露城現在早已一片混亂,除了那個女人還有誰會來騷擾你?本王就靜坐在這裡,等這魚兒自己來上鉤好了。”
“少主,你可忘了一個故人?”
“故人?”少年得意的臉上忽然浮現出陰霾。
“青陽鎮,孤傲峰,那小子居然沒有死。而且看來在這傳功塔中修為又有精進。如今不知道如何,和那個女人攪和在了一起。”
“那個人,他不是個沒有什麽背景的貨真價實的賊嗎?”莫名的怒火忽然湧上了他的心頭。那個狂妄無知的和自己同齡的少年,完全無視自己的警告,當面摸走那顆自己尋找了多年的雷玄木種的情景,又一次浮上了他的心頭。
他厭惡,他痛恨,他根本就不能容忍有如此愚蠢的人類存在。自從他出生以來,他身邊的人有誰敢不對他唯唯諾諾,畢恭畢敬?有誰敢忤逆他?倒也有過,只是他們的結局都很悲慘。他們都在悲慘的求饒和後悔之中投胎轉世,重新做人去了。
只有那個叫做勾豬的翠玉宮外門弟子,竟然像一隻踩不死的蟑螂一樣,活著從孤傲峰上逃了出來,讓他窩火不已。
他一度以為,這清瘦少年身後有什麽雄厚的背景。但暗中調查的結果,卻發現這個家夥的出身和他賊眉鼠眼的相貌一樣,就是青石街上一個純正的小偷!
他什麽時候墮落到被一個賊忤逆、玩弄和激怒了?
他不是沒有想過利用翠玉宮裡的內線讓這個人永遠消失。但是他們還在翠玉宮中籌劃好幾件大事,每件事都關系到他在家族中的前途。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只是暫時將這份痛恨放在了一邊而已。
沒想到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會主動找上門來!他甚至怒極反笑了。
“哈哈,好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就是一個賊麽,”他不經意地構思了一個小小的計劃,自言自語地說,“人人都有弱點,是賊就免不了貪財。”
說完他沒再理會夜瀾,頭頂一顆禦風珠, 借著一陣狂風拔地而起,直往白龍喉而去了。
白龍喉是一座雄關,看上去年歲雖久,那些米黃色的巨石的厚重可一點都沒減少。每一塊都足有上萬斤重,就這樣堆磊在人魔山山巔唯一的通道之前。除了這裡之外,四周都是光滑的絕壁,根本無法攀登。
人魔山又是如此之高,不知道什麽靈機引動了天地元氣,峰頂四周圍繞著恐怖的罡風之牆,無論是飛行法器還是風遁都不可能穿越。
米黃色巨大的石牆外面,是一道如同灰霧一般的禁製。這禁製倒是簡單,沒有一絲殺氣,只是阻滯而已。勾豬還沒有走到那面前,已經感覺到一股粘滯之力,似乎有無數人將他拉住,稍微往前都是舉步維艱。
離奇的是黃璐,她徑直走進了灰霧之中,絲毫沒有任何停頓,就好像那禁製對她來說完全不存在一般。
“這白龍喉,可是我的——不,是黃泉曾經住過的地方。”這地方對黃璐來說很熟。她擁有黃泉的記憶和部分人格。但她如今對黃泉又抱著一個不相容的態度,這讓她常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她曾經很喜歡這個地方。這一片渾沌的空間,天地初開,這股罡風已經存在。站在這巨山之頂,天地之間,她用這熔岩凝固成的巨石,給自己修築了一座宮殿,同時又是一座牢不可破的雄關。就算是那個捉摸不透的怪人秦尊陽,想要不經過她的允許進來,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當年她就是在這裡,仰頭看天,以天為布,以元神念力為筆,一筆一劃,將整個第三洲給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