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巨山,遠觀和近看,完全是不同的感受。遠觀只是覺得氣勢磅礴,近看才真正感覺天地仿佛都豎立了起來的那種恐怖壓迫之感。武瑜抬頭一望,隻覺得這高聳絕壁隨時仿佛要倒塌下來,將自己碾為齏粉。
武瑜還在震撼之中,冷凌秋卻是目光中殺機一閃,手中水凝劍已經出鞘。她雖然並未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感覺到任何靈機波動,卻看到了石壁上一團迅速擴大模糊的影子。顯然有什麽東西正從他們背後撲來。她回手就是一劍。
骨鷹飛行,完全是靜默無聲,甚至能刻意壓低自己的氣息。好在這是白天,還有光影可見。一旦到了晚上,暗滅瘴氣之中人類什麽也看不見,骨鷹的視力卻能看穿暗滅瘴氣,因此幾乎無敵了。
冷凌秋一劍過去,當的一聲,一隻鋒利無比的骨鷹爪趾已經落地。那隻骨鷹吃了這一斬,發出一聲怪叫,展翅飛回。
水凝劍能一劍削斷這骨鷹爪趾,卻不是冷凌秋的水凝劍比起歐陽泛的金鋒劍要厲害多少。而是水凝劍以水為身,本是無形,不能阻擋對方的劍鋒,但水在劍身上極速循環流動的切割之力反而更勝一般利刃。
更重要的是,歐陽泛對付的是一頭中階靈獸。而在背後飛來偷襲武冷二人的只是一頭高階異獸而已。二者的肉身堅固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異獸沒有靈識,襲擊他們只是狩獵的本能所驅,不能預估對方實力來預測後果,不吃虧是不會回頭的。
這偷襲他們的骨鷹中了這一劍,本能驅使它扭頭便逃。
武瑜也吃了一驚。雖然對方只是一頭異獸,實力上遠遜自己,但如果不是冷凌秋反應快,那一爪子抓下來,自己不死也得重創。
這時他想起一事,趁那隻骨鷹還沒有飛得太遠,立刻取出那枚藍色玉簡,用手一拉。玉簡便如同書卷展開,拉出一片虛影,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他將神識注入玉簡中,然後嘴唇噏動,極速念起虛影上的咒語。
如此重要的咒語,他早應該背下。但雖然這段文字中每一個字他都認識,這些字連接起來卻並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全文極為冗長,足有上千字之多。他雖然天生聰慧,卻也沒有辦法短時間背下如此多毫無規律的文字,只能臨時拿出來照念了。
這種雖有其字,但無法解其意的法咒在玄門並不少見,被玄門修士稱為密咒。
密咒的原文多是甚少有人能識的一些上古文字,本是有意義的。但流傳之中被人直接以如今的厚土文字單純地記下了讀音,原文卻失落了。
密咒只要原原本本地念出,效果不會有任何問題。只是念這咒語的人,卻無法解釋其意,自然也無法知道其靈機玄奧。有時使用密咒者也可能因為所用失當而失效,甚至被反噬。
因此對這密咒的效果武瑜並無十分的把握。但既然能在山下碰到一隻異獸級別的骨鷹,他恰好可以試一試。即便出事,以他築基七重的實力也完全控制得住。若是到了骨鷹峰上,遇到強敵再發現有問題,那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果然,前十個字出口之後,他便立刻感覺自己神魂一動,仿佛有什麽東西破出天靈蓋飛了出去。
此密咒效果類似魂術,但並非是元神出竅這麽簡單。他隻感覺自己的神識分出了極為細微的一部分,破出天靈蓋猶如飛鳥一般,瞬間就擊穿長空,鑽入了空中那隻骨鷹的碩大圓目之中。
那骨鷹頓時身體一顫,
似乎就要從空中墜落下來。 他並未感覺神魂離體,自身的感官依然存在。只是自己的神識似乎直接與空中那頭骨鷹連接了起來。緊接著密咒上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腦海中放出光華,仿佛某種過往翱翔長空的經歷反向注入了自己的識海。
他口中並未停歇,依然在不由自主地將這段咒文狂念下去。
他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但隱隱感覺,這篇文字的內容和骨鷹關聯極大。其中似乎含有無數法門,比如如何操控自己的翅膀飛行。他真的飛了起來!
武瑜的真身依然站在地上,只不過空中哪隻骨鷹仿佛變成了他的神魄分身一般,完全受到他的操控。讓他感覺自己就在空中飛行,能看到骨鷹看到的一切。
他甚至可以內視骨鷹體內的氣血經脈,以及記憶,還有所有的本能,和自己內視自己身體一樣。
這術法比起神魄分身更奇妙。神魄分身是需要強大的神識去操控的。而他卻感覺毫不費力,好像這咒法就是為了骨鷹專門準備的一般,讓他隻用一絲可以忽略不計的神識,就控制了一隻骨鷹。
武瑜心中大喜。他的計劃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只是他控制這頭骨鷹只不過一頭高階異獸,最多也就相當於人類築基三重修士的實力。就算是用來飛行,也難以載起一個人,更別說載上他們五人了。
換了別人,哪怕控制這頭骨鷹只是作為偵查之用,在逐鹿之戰中也相當有價值。但武瑜有陣樞玉簡在手,這倒不甚重要了。
“你能控制這頭骨鷹?”
武瑜木然而立,空中的骨鷹卻沒有逃遁遠去,而是忽然連飛行都變得生澀了起來,在空中差點墜落,但之後又搖搖晃晃開始了盤旋。冷凌秋感覺到了異常。
她知道武瑜有某種秘術可以對付骨鷹,並以此為後盾,故意挑起和歐陽泛之間的骨鷹峰決勝賭局。但她沒想到的是,武瑜竟然有某種能控制骨鷹的術法。
這讓她心中浮起了一絲不詳之兆。玄門並非沒有一些專門控制低階妖類的術法。只是這些術法一般都出自妖界大能,而並非是人修原創的。據她所知,五行宗沒有,武家和冷家也沒有聽說過有類似的術法流傳。
難道這小子和妖界扯上了什麽關系?
“是的。如果我能擒獲幾頭高階靈獸級別的骨鷹,這次逐鹿之戰,再也沒有人能擋我!”武瑜並沒有打算瞞她,只是之前沒有老實交代罷了。
“你這密咒從哪裡來?”他的計劃看來沒讓冷凌秋感到絲毫佩服,反而換來了她冷冷的逼問。
“這……”他一直沒有提這個密咒的來歷,就是不想把紅夜這個女師叔扯進來。畢竟女人對女人都是格外敏感。他之前在水德院便與火德院的紅夜相識,還感覺頗為相投。
這次到夜盲山來參加逐鹿之戰,恰好之前紅夜已經被調來鋤妖堂歷練,兩人也算是久別重逢。
他的這枚藍色玉簡便是從紅夜手中拿來的。在他看來,紅夜身為鋤妖堂的高級執事,平時便常常參與夜盲山上感靈大陣的維護和骨鷹的收割,能製作出這枚藍色的玉簡自然不奇怪。而且他也動用武家的人脈和資源,給了紅夜不少的報酬。
他卻沒有想到其實紅夜與內門五院的每個天驕弟子都曾相識。她早就謀劃著要在這一年的逐鹿之戰中做那件事,自然是早有準備。只是到了最後階段,她才選中了求勝欲望最強的武瑜。
“這是鋤妖堂的紅夜師叔給的,我也給了她相應的好處,萬無一失。”
“紅夜?”冷凌秋秀眉一蹙。她隱隱覺得這件事有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紅夜這個人她是聽說過的,至少五六年前便入了五行宗,在玉州選拔的火德院的天驕弟子,身份並沒有什麽可疑。只是這控制骨鷹的秘術實在是太蹊蹺了。
此事冷凌秋沒有再問。她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武瑜的決定,只是冷眼跟在他後邊行事。
“可惜是一隻沒什麽用的異獸而已。”武瑜抬頭望著天上盤旋的骨鷹。忽然他嘴角翹起,眼中閃過一絲陰翳的神色。
“就當一份薄禮,送給翠玉宮的賊小子!”
大笑之後,他便控制著這骨鷹離開了骨鷹峰的方向,徑直往南飛去。
這頭異獸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用處,不如順便試試這種控制術法的有效距離。
骨鷹往南飛了十來裡,武瑜對它的控制依然得心應手。他心中浮起一種感覺,這種控制很可能在整個夜盲山都是有效的!
但與其說控制骨鷹的術法在整個夜盲山都有效,不如說這座夜盲山,本身就和這些骨鷹有著某種莫大的關聯。只是奧秘都隱藏在那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解讀的密咒中了。
他能通過手中的玉簡查看遍布夜盲山上的懸目所傳送的影像,也能透過這雙骨鷹雙目居高臨下觀察。
雖然骨鷹眼中所見,萬物都只有黑白灰色,他依然在那條猶如透明琉璃帶一般的河流之上,看到了一個谷粒大小漂浮的小點。果然是勾誅等人乘坐漂流的木筏。
勾誅身材高瘦,身穿著一件滑稽的走界墨綠大袍,手握劍柄,立在船頭,一雙賊眼掃來掃去,很快和神遊長空的武瑜以目光對撞在一起。
以一頭異獸的實力正面攻擊,對勾誅這種築基七重的修士根本不會起作用。
但骨鷹除了普通的攻擊之外,其實還擅長一種用音波傳遞的精神攻擊。武瑜在內視之下找到了這種攻擊的法門。只不過這種精神攻擊至少要低階靈獸才能施展。以異獸的身體施展,很可能會自身肉體承受不住,爆體而亡。
他淡淡一笑。這隻鷹爆體與否,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