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捕捉黃泉失敗並不會導致致命的後果。即便少主在族中爭鬥,比對手少了一個強力的陣師做為依仗,總還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彌補。
“夜瀾,師父!救命!”這時候少主的呼叫已經變成了哀嚎。勾豬已經切掉了一隻耳朵,手裡拿著一把白色雪亮的匕首,作勢要挖他的眼睛的樣子。
夜瀾明白,再這麽下去,這個主子分身可真的要和自己沒完了。他這一瞬間已經冷靜地在腦中將所有的利害縷清,這一瞬間便不再猶豫。
“好,此事由你。只要你把少主還我,從此你我一切恩怨兩清。但如果你們再生事端,我夜瀾在這裡發誓,就是拚著這條老命不要,也要把你們扒皮銷骨,煉成魂奴,只要我夜瀾還有一口氣在,你們就休想投胎轉世!”
他將話說完,橫天火艦的炮火立刻熄滅了。
這陽樞的修複能力還真是驚人,天空上的裂痕,頓時以眾人可見的速度開始消失。
黃璐松了一口氣。
攻擊陽樞,一旦停止,就等於是前功盡棄了。夜瀾此事就算翻臉返回,想要重新開始攻擊也是不可能的。
第三洲這億萬生靈,終於免於魔化。
雖然說她已經決心要離開這裡去往天外,但在她的記憶中,她畢竟是在這裡長大,仿佛生存了二十余年的感覺。
而且她的神識還是黃泉的分神。這一切眾生都是因為她創世吸引而來的子民。
這裡有些人讓她不齒,但又有更多的人,還有更多的生靈,一蟲一獸,一草一木,她都不忍他們歸於魔淵,受那輪回之中最惡之苦。
雖然這片天地重歸渾沌,這些生靈都將墮入輪回,但不至於落到最悲慘的境地了。何況天地馬上重生,這些生靈又會在如同四年之前一樣的那個黎明間醒來。對他們來說,只不過這場夢又一次開始重複罷了。
這時候,她其實很想將整個魔國抹去,讓一切魔族眾生都脫離暗離深淵。但以她之力這是不可能的。即便黃泉出手,也未必就不會影響這片天地的平衡,反而招致滅絕之禍。於是她放棄了。
就讓這些生靈,去憑借著自己的造化生存吧。
她心中數著時間。
再有三十息,三十息的時間,一切就會結束。一切外物將被排出,五行定元大陣將會在這裡重置,以後永久地這樣運行下去。
她留著神識中勾豬的魂印。這是她作為外物的證據。
如果沒有,她也會隨著這大陣一起被重置,以黃璐的身份,在四年前的黎明,崇玄觀中自己的床上醒來。
但現在有這個魂印,她就是勾豬這個天外之人的私有之物。到時大陣重置,她就會和勾豬一樣被大陣排出天外。這就是人魔山上的所謂的天路,也是離開這天地的唯一方法。
還有二十息!
勾豬已經松開了半死不活的少年。那少年如獲大赦,仿佛身體一下活了過來,竟然像一隻半殘的蟑螂一樣掙扎著往前跑去。這時候夜瀾手中白光一閃,施展了一個空遁挪移之術。這少年立刻出現在了橫天火艦的甲板之上。
他這一輩子還從未這樣驚恐過。忽然抬頭一看,周圍已經沒有了凶神惡煞般的對手,只有自己師父盤坐在前方。雖然他師父現在用著林龍的身體,但那慈眉善目可一點沒有改變。他頓時心中感覺到無限的幸運和美好。二話不說就掙扎著奔跑過去。
在橫天火艦上有重重禁製保護,但是那裡也沒有師父的背後更加安全。
他師父如果在外界,可是紫府級別的高手!在這裡用定魂針控制林龍的身體,也是虛丹境界。下面那一幫築基修士,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的。 他就這樣奔跑著過去,從來沒有覺得眼前這個師父對自己如此重要。短短二十步的距離,偏偏感覺跑得比一輩子還長久。
這時他忽然覺得全身冰寒,仿佛身體的血液都凝固成了一團一樣,但鼻腔那很熱,一股熱流逃跑一般洶湧而出。他用手一摸,竟然是一團鼻血,流得滿身都是。這時候偏偏渾身發抖,身體就像在融化一樣癱軟下去。一陣絕望湧上心頭,他卻又不願意放棄。只能趴在冰冷的甲板上,往夜瀾伸出手去,口裡喃喃地喊著:
“救我……”
“寒毒?”夜瀾立刻認出這是一種強力的寒毒。先不說有沒有解藥,只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這少主分身已經七竅流血,嗚呼死了。就算有法子解毒,他也根本就來不及出手。
“你,竟然敢玩我?”夜瀾這次是真的怒了。他表面依然是波瀾不驚,內心卻是怒火中燒,忍無可忍。
他雖然借用的是林龍這個虛丹境界的身體,自身修為也被限制在了虛丹境界。但他的身為紫府修士的閱歷和心智可並沒有變弱一點點。
眼前這個僅僅築基小子殺不死也就算了,居然敢出爾反爾,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這個少主的分身給斬盡殺絕了,這讓他的顏面蕩然無存,讓他的怒火衝天而燒。
此時如果流傳於江湖,他這個紫府上人也就是眾人閑談的笑料了。
“小爺玩的就是你!”勾豬已經和眾人躲在了神火鼎之下,一臉不屑地盯著上方的橫天火艦,“只剩下十息的時間就是大陣重置,我看你要怎麽殺我?”
縱然對方是虛丹高手,手中有破陣槍,但他們在神火鼎的保護之下,木頭還有木飛弓在手,以一敵四,夜瀾想要在十息之內斬殺這些人,也是斷然不可能的。
“你有點小聰明,但是聰明過頭也是會誤了你的命的!”夜瀾罕見地一聲怒喝。說完毫不猶豫,將全身穴位一閉,驅動真氣逆行。
猶如江河倒卷,林龍的身體中頓時巨浪滔天。
正經奇脈,紛紛爆裂,猶如火山一般。林龍眉心呈現出一個紅點。
雖然只是用定魂針控制林龍的身體,但自爆肉身帶來的巨大痛苦他還是要分毫不差地親身體驗一次。
只不過他和他的少主不同。從生到死,從死到生,他也體驗過不止一兩回了。他不但是追求長生之道的純粹修士,而且絕不怕死。
每個人的神識都感覺到了林龍身體中那強烈到幾乎要崩潰的真氣波動。
“果然是要自爆!但是有橫天火艦礙事,我們又神火鼎防護,距離還這麽遠,他就是自爆也我們死不了。”
勾豬一向睚眥必報。被那少年差點殺了好幾次了,雖然明明知道那只是一道分身,他依然要不顧後果地斬殺徹底。哪怕只是廢掉那少年幾年的修為,給他一點教訓也是不錯的。
既然自己早已被他們盯上,此仇就算是自己放走對方也不可能真的了結。既然對方不可能放過自己,那還不如一有機會就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在用半尺寒對那少年下手的時候就已經計算清楚,夜瀾人在那布滿了禁製的橫天火艦上。那些禁製複雜無比,密集的靈機線猶如一個巨大的繭子一般把橫天火艦裹得嚴嚴實實。
橫天火艦本身就是一座人陣,陣中的人樞不可輕撤,只能按序徐退。
夜瀾再厲害,先要關閉橫天火艦的禁製,還要離開那控制橫天火艦的主位,最後還要發動攻擊將他們全部誅殺,十息時間是絕對不夠的!即便是自爆肉身也不夠!
如果他要操控橫天火艦調轉船頭來向他們開火,那可不止是十息了。要知道他們現在在橫天火艦的正下方,正是盲區所在。
就算是他要自爆,也會被礙事的巨艦阻擋,他們頭頂還頂著神火鼎,可以說萬無一失!
勾豬心中還在得意,卻看到黃璐眼神巨變:
“不好,他不是要自爆,他是要引爆橫天火艦!”
橫天火艦上的禁製在急劇暗淡,猶如燈滅。但夜瀾並沒有任何破陣而出的跡象, 他依然留在原處,催動肉身中的真氣亂行。
關閉艦上的禁製,自己卻不出來,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天地異變,靈機本來就已經極為混亂,就是使用傳送簡也不可能了。
勾豬心中頓時一沉。自己終究還是太過自信了嗎?
千算萬算,機關終究是沒有算盡啊,這麽巨大的玄器,居然能被人這麽快引爆?在他的意識中,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想曲連縣城的山河大陣,他有總樞在手,還花了五百多枚純陽丹,精準打擊陣樞,面對的還是一座正在崩滅的殘陣,也才爆破了一座西城門而已。一整艘橫天火艦,單人在十息內直接引爆?這怎麽可能?
但他忘記了一個虛丹高手不惜自爆肉身所能引發的巨大怪力。如果把這怪力擊中在總樞上,加上為了驅動這橫天火艦,船艙中存儲著的幾萬枚純陽丹一齊引爆的話,還真有可能把這艘巨艦給當做一個大火藥桶給引爆了。
但這夜瀾要做得這麽絕,即便他是用定魂針操控,神識上受到的反噬也絕對不輕,看來他是舍得幾年的修為,也要把勾豬這個兔崽子給徹底解決在這裡了。否則,真不知道這小子還會壞他多少事!
雖然是陽樞已經修複,但天地已經逐漸變得模糊,仿佛一種淡淡的霧氣充滿了世間。其實這霧氣並非是憑空產生,而是這天地萬物,仿佛在升華一般,逐漸地消解自己,釋放出一團團的靈子。這些靈子在空中聚集,越來越粘稠,逐漸化為薄霧。
一旦薄霧轉濃,天地即將重歸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