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連串噌噌噌的聲音,宛如無數的利劍忽然出鞘,宛如無數的長矛忽然從地面穿刺而出,宛如無數的伏兵洶湧而現——但這聲音一瞬間便結束,一切又重歸安靜。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再次震驚了。
紫紅色的大樹,無論是樹乾還是樹枝上,都忽然彈出了無數鋒利的芒刺。這些芒刺和紫色的樹皮顏色不同,全都是一種看上去慘白可怖的明晃晃的銀色,每一根都大約手指粗細,橫面呈三棱形,每一面上都有一條深深的血槽。
這種芒刺的盡頭並不尖銳,卻是鋒利無比的一個扁口。它們猛然從這顆大樹上長出,從四面接近的四名達族人根本來不及後退。芒刺伸長到這些達族人赤膊的肉身之上,如穿豆腐一般豁然而進。鮮紅的血液立刻順著血槽如吸血一般地湧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四名達族人已經被刺成了篩子,成了掛在這大樹芒刺之上的屍體,只剩下幾下如抽搐般的掙扎而已。
又是一連串寶刀入鞘摩擦的聲音。這些白色的銀刺豁然消失,全部收入了樹身之內。一陣劈啪之響,四個死得不能再死的達族人已經掉落在地。
接著土壤中傳來根系斷裂的聲音,伴隨著轟轟隆隆一陣搖動,這大樹腳下的土壤隆起了一個土堆,兩條粗壯如蟒蛇、牽扯著無數大大小小的須根的大樹根,竟然就像腿一樣,從土壤中邁了出來。
這棵樹究竟是不是木頭已經很難說了,但是木頭的憤怒,和他一定要擊敗對方恢復勾豬和宋如海的自由的執念依然在。他居然主動拉斷了自己的根,就是為了能像常人一樣移動,將對面那個跋扈的魔甲少年置於死地!
其實此時宋如海和勾豬腦中的魂印已經消失了,他們已經完全恢復了自由。因為他們神識中的魂印屬於那兩個達族人。那些達族人現在已經全部死了。只不過此時是木頭和那個少年之間的決鬥,他們無法插手。
身穿魔甲的少年渾身發抖,猶如篩糠。他驚恐地望著眼前一步步走來的怪物——自己擁有的五個奴隸已經全部死亡,他已經無路可退。大陣之力壓迫他迎著恐懼而上,去面對那滿身獠牙的巨樹。
雖然只是分身,他也一樣怕死。分身就是分身,他現在就是分身,並非是主體。他也不關心主體的生死。在融合回主體之前,他隻關心自己的生死。
明明機關算盡,怎麽會讓自己落到如此的境地?怎麽會自己的聰明反而誤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謀劃其實是沒有錯的。要說錯了,就是夜瀾這個蠢貨,竟然連翠玉宮中有一名先天樹體的弟子他都沒有調查清楚!這一瞬間,他簡直狠透了夜瀾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但形勢由不得他多想。那樹的枝椏就像靈活的觸手一樣伸了過來,就像一條靈活得恐怖同時又力大無窮的巨蟒,將他死死地纏住了。無論是他躲避、掙扎、慘叫還是發狂都沒有能夠掙脫。
這樹也和他一樣變態,並沒有立刻長出那種銀色的芒刺將他立刻扎死,而是慢慢地收緊纏繞他的力量。這力量一點一點地增加,他就像被巨人死死捏緊的水囊,越捏越緊,他渾身的血液幾乎馬上就要爆炸出來!
其實這倒不是木頭真的不想立刻殺了他,而是他的先天樹體變身維持的時間和力量都有限制。他已經一口氣解決了五名達族人的性命,現在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再施展一次那樣的殺招是不可能的,只能用剩余的肉身之力將這少年慢慢地絞死了。
“怎麽可能,
我,怎麽可能會死在這裡!絕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少年雙目血紅,仿佛血液都被從眼睛中噴出來,他身上的魔甲發出恐怖的黑光,“要死的不是我,是你們!是你們!” “不好!”黃璐眼色一變,朝這四周望去,才發現四周原本狂奔的無數的野牛,現在就像一幅畫一樣,已經暫停了下來。四周變成一片死寂。尤其是那些躍到半空中的牛,竟然也靜止在半空中。一切顯得極不真實,莽原陣的虛幻表露無遺。
“莽原陣居然要崩潰?”黃璐的目光停在了快要被木頭的樹身捏碎的少年身上的那件魔甲上,“原來如此!太無恥了,居然用那件魔甲作為莽原陣的陣樞!”
莽原陣是一座地陣,也同樣需要陣樞。陣樞崩潰則大陣崩潰。但正常只有肉身之力的陣中諸人是絕對沒有力量去擊破一件由法寶構成的陣樞的,甚至連找出來都做不到。所以從來就沒有人把攻擊陣樞當作莽原陣的破解之法。
木頭有先天樹體,這是一個意外。
但更意外的是,這少年居然把陣樞當作護甲穿在自己身上?
這樣設計的後果就是,如果要擊敗他,就難免要破壞護甲。一旦護甲破壞,莽原陣的陣樞就毀了,也就自動崩潰。反過來如果不破壞護甲,又無法擊敗他。所以在莽原陣中,他就是一個不敗的存在。
作弊,這絕對是作弊!只不過這樣恰好利用了莽原陣的規則,成了一個逃過規則的完美的作弊!就是她,陣皇黃泉,也未必能想出這麽完美的設計!
“哈哈!死,你們都要死!想要擊敗我?做夢!你們這些土人、賤命,怎麽可能擊敗我!”少年雙眼中已經有鮮血如淚流下,但他的笑容卻是猙獰到無比瘋狂。
他無法使用真氣出體,卻完全可以使用肉身的力量,和這怪力之樹“裡應外合”地將這副魔甲頂碎!他的肉身雖然不如先天樹體恐怖,但也是經歷了千錘百煉的釋門金剛之體。真氣在體內運轉,力道也足以摧金斷石!
“殺了他,在大陣崩潰之前殺掉他!”黃璐對木頭一聲大喊,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在莽原陣中,純粹拚肉身之力,這少年不是先天樹體的對手。但是一旦莽原陣破裂,純粹來依賴這大陣地氣的先天樹體無以為繼,而對方背景深厚,可能有無數的手段可以施展,到時候就異常棘手了。
木頭使出了最後的力量,拚死一絞。
“你們這些土渣竟然敢和本王對著乾,你們全都要死,我要滅你們九族!”
少年一陣狂笑,將金剛體運轉到極致,身體猛然一膨脹。只聽卡擦一聲,仿佛什麽天地機關被觸動了,大地天空,宛如一面脆弱的鏡子,瞬間粉碎!
天為塵地為煙,塵煙飄散,一切化為虛無!
虛無之外,依然是虛無。若是這莽原陣是虛無天地,那麽莽原陣外的人魔山,人魔山之外的傳功塔仙樹,又何嘗不是虛無的天地了。
這正是他們剛剛步出龍喉宮的地方。定元塔下,人魔山頂。只不過,此時的地面上,已經滿地都是火焰,他們站在火焰之中。
天頂變成了一片火天。天頂正中,有一個巨大的轉輪,猶如風車一般飛速旋轉,仿佛攪動了天空中的烈火,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漩渦。而這極速轉動的飛輪,散發出五彩之光,正位於天頂最中,這漩渦之眼。
無數的火焰正是從這漩渦之眼中如雨落下。
“這是……”黃璐立刻就從黃泉的記憶中搜索到了飛輪的來源,“這是天界法寶萬火雷霆罩!”
萬火雷霆罩,是罕見的陣寶。出手成陣,無論敵人有多少,一律罩入陣中,雷火交加,直接煉化。
顯然莽原陣在這少年臣服為奴之前就崩潰了。他乘機取出了這法寶發動雷霆一擊。
“哼,你們這些沒用的後輩,這點兒火就受不了了。”聽到這話勾豬才注意到那隻沒用的白胖貓又回到了他們中間, “當年老夫在朱雀燒起的天火中都能跑了個來回,還安然無恙地出來……”
他所說雖然口氣頗大,行為上卻一點都不囂張,而是緊緊貼著勾豬的小腿,躲在勾豬胯下,把勾豬當成了一把人肉的防護傘。
這烈焰下來,他非變成烤貓不可。現在他也只能提提當年之勇罷了。
宋如海果斷召喚出了神火鼎。這青銅巨物憑空出現,懸浮在眾人頭頂。猶如一頭青銅昂頭張口一般。無數火雨落下,都被它吸入巨口中,
“你們這幫窮渣,居然有一件奇品法寶!”隨著火雨落下的,還有那少年尖銳而又扭曲的罵聲。他在莽原陣中幾乎成了這幫“土渣”的奴隸,如今正要將他們全部煉成真正的渣子以泄他的心頭之恨,為此他連還沒煉成多久的箱底法寶都拿了出來。
沒想到這幫窮渣竟然不窮,居然能奇品法寶都能拿得出手?
他和夜瀾花了十年時間才湊齊材料勉強煉成的萬火雷霆罩,如果再深加錘煉,是可以達到極品的。但目前,也只不過是一件奇品上等的法寶而已。
這些窮渣居然也使用奇品的法寶,他們也配?
他當然知道宋如海是江南宋家的子弟。只不過這些地方富戶他還從未放入眼中。有錢有什麽用?多少錢還不也是朝廷想抄就抄了。
“你們這些賤命,被我煉成灰之後,我一定會誅你們九族,男女老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一邊怒吼,一邊極力催動這瘋狂旋轉的萬火雷霆罩。
一線雷霆之氣,猶如遊動的銀蛇一般,在旋轉的光罩上遊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