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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沌記》九百零三 冷冷初冬鯤飛去,炎炎盛夏鶴歸還
  (903 冷冷初冬鯤飛去,炎炎盛夏鶴歸還)

  修士可以免為下跪,但畢恭畢敬的禮儀是少不了的。一般而言是修士先抱拳拱手鞠躬,口稱敬語問候。然後皇家人鞠躬或者萬福還禮。

  何無極身後的黃牧生尤其覺得荒謬。明知眼前這個德妃就是一個紙人替身,你還不上去把勾誅這騙子暴揍一頓?

  事實上這是不行的。即便這只是個紙人那又如何?你敢不敬?如果你實力夠強,上去就把紙人戳穿了,把勾誅那狐假虎威的小賊拿下,那怎麽說都是由你的。

  問題是你沒這個機會啊。人家三花修士就懸在頭頂上,你動手也未必打得過,最後還要鬧下不敬德妃的罪名,這又是何苦呢?

  因此何無極規規矩矩衝著那個紙人一個長揖,袖子直垂到地,口中道:“貧道陰陽宗何無極,領一班弟子,恭請德妃娘娘聖安。”

  紙人是蘇瓏親手製作,其中注入了她本人的神念,性格也本人也一模一樣。她也不回禮,只是白眼一翻,回道:“廢話少說,有旨便傳。”

  何無極取出聖旨傳了。聖旨自然是勒令德妃極速回坤離宮覲見,不得有誤雲雲。德妃聽完了旨,說:“好,我知道了。你們可以滾了。”

  就連毫無表情毫無情緒的何無極也不由得低頭和黃牧生兩人面面相覷,一時沒有回話,卻又聽到德妃催道:

  “你們還不滾?莫非你們要挾持著我回宮麽?這事和你們無關,我自然會回去和他交代!”

  是啊,縱然是抗旨,那也是德妃抗旨,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原本的計劃,他們的確是要“恭請”德妃回宮,還要和勾誅論道,將他弄廢了帶回去的。但何無極又望了一眼夜空中始終笑臉相迎的黑壓壓的飛艇,他早已改變了計劃。

  即便有坤元帝親自下旨,他也是把直接和三花修士對上這種情況排除在外的。

  如果有這種情況出現,他只能回去和坤元帝說他們力所未逮了。畢竟現在還不是和雲王撕破臉皮真正開打的時候。

  再說了,我陰陽宗出動這麽多人手,你青霄山邊防卻連短暫防止別家的修士過關都做不到,這又與我何乾?是你昊家的軍隊不給力啊。

  何無極和陰陽宗等人再拜之後,各自有些屁滾尿流地飛遁回雲海鯤舟。片刻之後,這艘遊魚一般靈活柔軟的飛舟,就在這夜空中消失得一乾二淨,如同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坤元四十年底,德妃移駕金玉城之後,厚土皇朝迎來了歷史上最和平的一段時期。

  北方塵、風兩國都太平無事,妖界有樹皇掌控一切,邊境雙方都是秋毫無犯。連東海常常鬧事的海魔龍族也安靜了。

  這其實是因為各方都損失不小。

  妖界經過眠惡山之戰,聯軍和樹族都傷亡無數。塵風兩族的血戰也是屍積如山之後才安定下來。厚土皇朝的軍隊和修士在北疆十余年的動蕩中磨損也不小。

  東海龍族則更是啞巴吃黃連,一次就被北冥幽穴吞噬了好幾個長老和數萬精兵。

  是該喘口氣的時候了,東勝神洲終於消停了。

  無論是同州的礦業和法器,還是圭州的瓷器和小麥,金州的稻米絲綢,還有各地往來的商隊,都以驚人的速度繁華起來。連整個中土的人口都增加了。

  越是靈近渾沌天劫,天地靈氣便越是豐盛,簡直是末日之前的最後的大餐。各大宗門中大器晚成的悟道老者、英姿勃發的天才少年比比皆是。

  南疆妖界的草木在興旺的靈氣中瘋狂生長,孕育了更多的野妖。獸潮一波比一波猛烈。妖族的血靈石產業越來越興旺,各大妖族的實力也在不斷增長。

  一晃五年過去,到了坤元四十五年盛夏時節。現在整個東勝神洲的氣候都在變暖,連夏天都比以往的夏天更熱了。

  雖然是南疆,但在太白林天池之中的小島們組成的天池城,以往是沒有這麽熱的。尤其是孤懸湖水中的金鱗島的傍晚時分,金波蕩漾,晚風習習,正應該是最涼爽的時候。

  現在林玫兒卻感覺那蕩漾在水面上的夕陽余暉簡直是在水面上跳動的火焰。而吹來的湖風則是暖烘烘的熱風。

  即便出自雲天城宋家輕羅坊的最高檔最輕薄的白色薄紗披在身上,也是滾燙得讓人煩躁的感覺。如果不是顧及儀表,她真想脫光了赤條條地泡在湖水裡。

  她想拿刀子去逼勾誅展開玄冥寒域。但勾誅和連菱這兩人這一天整天待在房內,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

  “明天我要到凌波島上去弄一塊玄冥寒石。”她嘟噥著想。

  “陛下!”一大群侍女跟在她身後,其中一名身材修長穿著圓領青袍的鶴族女官手中捧著一枚玉簡,緊追著她,“這是明天儀式的內容,請千萬仔細閱讀!”

  “知道了知道了!”

  今晚是不可能去了,這讓她心煩得要爆裂。那枚玉簡雖然只有普通玉簡的大小,但要是把裡邊的內容一一讀出來,比她修過最複雜的功法還要更麻煩。

  更可怕的這都是些毫無意義的繁文縟節,是她登基成為鶴王的儀式的每個細節。而且這不是第一天的儀式了,已經是第四天了,一共有七天。

  這種東西對勾誅來說是不算什麽的。 他只需要略微過目,就能一字不差地記住。前幾日的儀式都是勾誅讀過這些內容,然後在一旁偷偷傳音,她照做就行了。

  但今天不行了。勾誅好像被連菱扣下了,一整天沒有出門。那就只能她自己來記憶這些東西了。想想她都覺得要昏厥。

  遣退了所有的侍從之後,她獨自一人走向鱗王府的地下。她想到一個涼爽的地方,那就是她以前在鱗王府修煉時用過的地下的密室。不管外邊有多火熱,那裡總是陰涼的。

  長長漆黑的走廊顯然很久沒有人走過了,地上積滿了均勻的一層灰塵。

  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白色靈光,就像一尊帶著寶光的絕美的仙女像照亮了黑暗的長廊。所到之處所有的灰塵都被她的護體法力自然地排開,一切變得整潔乾淨如昔。

  走廊的盡頭有一張桌案。桌案上還放著一枚有些陳舊了的玉簡。那是多年前她剛從這裡出關的時候,看到的連菱和勾誅留給她的信息。這兩人不聲不響就去了眠惡山,她也毫不客氣地一路追了過去。

  這枚玉簡落入眼內的同時,許多記憶浮上心頭。無論是凌波島上的初見,還是封息大陸的火海中的決死,一切都歷歷在目,宛如昨日。

  神奇的是勾誅這家夥會真的會娶了他師父,所以他們終究沒有能成為道侶。但是既然已經入了玄門,是不是道侶其實也不重要了。只要能長隨左右,抬眼就能望見,那也是不錯的。

  而修行境界最重要的不能落後太多。不然勾誅飛升了她還留在地上,那就成了天人之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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