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9萬年冰封破,一劍振軍心)
不知道究竟有多厚的北冥冰蓋之上,正在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雙方都是為了活著,所以無所不用其極。
塵族人被藍若霜用玄陰樹帶來了這裡。在玄陰樹的遮蔽下他們可以在北冥中安然無恙。但他們是本來以為也可以這樣安然無恙地返回塵族荒原的。
然而藍若霜帶走了玄陰樹,還被困在了雪國遺跡之下。他們不但逃不掉,甚至也活不過幾天,所以拚著老命也要攻破雲王的防護陣,把他們的巫女“救”出來。
這當然不是一個意外,而是藍若霜的用兵之道。她的兵法就是再怎麽練兵也不如把這些蠻人驅趕到生死懸崖邊。不用她下令就能三軍用命。
至於金州軍和那些逍遙會的修士們就更清楚了。要是防護大陣崩潰,北冥冰蓋上連基本的溫度都不能維持。不用塵族人攻擊,他們自己就會凍死。
黑暗的冰原上,純陽陣壁被轟擊激發而出的紅光,如同連綿不斷的紅色閃電,將極北之地照得“血亮”。
屏障之外的夜空中滿天各色的星星點點,都是塵族人驅使的各種飛行戰獸的眼睛,還有它們身上發出的靈光和火光。
除了非常討厭粘人的火蝠之外,威脅更大還有數百頭同樣長著類似蝙蝠的膜翅,身體卻足足有數十丈長的巨大的形如蜥蜴的怪獸,名為龍蜥。
這正是寒塵巫女手下最為精銳的龍蜥軍。每頭龍蜥頭頂坐著一名塵族獸師,指揮著龍蜥躲避雲王那邊不斷橫飛的炮火接近對方的大陣,然後張口吐出烈焰。
長長的烈焰噴吐在純陽陣壁上,就像火蛇舔著金屬的牆壁,原本堅固無比的純陽陣壁也開始變軟沸騰,往四周消散純陽之氣。
純陽靈氣自身是不會被火焰燒灼而受損的。但是束縛純陽靈氣讓它不散失的卻是不斷循環補充的金行靈氣。
火能克金。它們不斷被火焰燒灼破壞,就難以避免純陽靈氣散失。
每當這樣最危急的時刻,三艘懸浮在空中的橫天火艦都會猛然發威,數十條更猛烈的長長的烈焰如同星河般橫掃冰原。
橫天火艦的威力雖然猛烈,問題就是純陽丹的消耗量太大了。所以不到關鍵時刻雲王根本不會下令開火。
但只要一開火,塵族人都會像被澆了熱水的蟻群一樣損失慘重,四散奔逃。
火艦掃過之後,大批逍遙會的修士都會殺出防禦陣法,丟出令人眼花繚亂的法寶和神通,去追擊塵族殘兵,猛刷戰績點數。
然而他們在北冥受到寒氣壓製,很快就會真氣散失,被塵族人反擊,灰頭土臉地回來。
果然,在一輪反擊之後,修士們大多回到了防禦陣中休整。而剛剛傷亡慘重的塵族人則再次聚攏來發動猛攻了。
對塵族人來說,頭頂有著幾艘橫天火艦,你一打它它就躲到陣法裡,你不打它它就出來往頭頂潑油澆火,這的確極為棘手。
但他們如果不進攻,躲進北冥也是遲早被凍死的份兒。
兩相比較,與其凍死,不如戰死。更何況橫天火艦每次發威完都要回去歇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出擊的人看起來最勇敢,其實卻是最安全的。
陣中那座高塔可是越來越完整。他們都明白,一旦這座塔建成,那他們可就再也沒有希望回去了。
而雲王這邊的策略就是你要打隨便你打。塵族人攻來的時候,他反而下令己方的人無論是軍隊還是修士全都龜縮進防禦陣中,盡量減少損失,眼看著塵族越聚越多。
只有敵人都聚集到一起,他的橫天火艦的炮火開炮才物有所值。
塵族人也不是不明白這一點。但他們若不是都聚集在一起猛攻一處,那他們是死也不可能打破這個陣法的。
大多數整天修煉的修士都沒有經歷過這麽慘烈的戰爭,看著那些駕馭著戰獸的塵族人踏著前面同族的焦屍往上衝鋒,絲毫不考慮頭頂隨時可能降下的猛烈炮火。
他們的眼神讓這些修士不寒而栗。那是死到臨頭的絕望,做出最後掙扎的眼神。
堅實的純陽陣壁,被打滿天飛舞的火光和血肉打得千瘡百孔。但這都是徒勞的。
這套純陽防禦陣法自身是一個不斷循環的系統,別看他殘破不堪,只要沒有徹底破開,它總是能恢復的。當然,如果它被破開了,敵軍一擁而入,那就萬劫不複了。
所以只要在最終破裂之前,發起一次反擊清掃門前的敵軍,就能贏得恢復的時機了。
中軍的雲王已經拿起了令旗。只要他手中靈旗一揮,三艘已經準備好的橫天火艦就會眾炮齊發,把冰原變成火海。
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地面猛震,所有人一齊搖晃,就連雲王也臉色大變。
宏大、低沉,連綿不斷如同某種金屬被強行折斷的聲音,從冰蓋之下傳了出來。緊接著,被紅光照亮的巨大冰蓋,在一連串如同爆炸般的巨響之下,居然裂開了!
一條十步來寬的巨大裂縫在他們面就像劃線一樣顯現了出來,從外面廣闊的冰原一直延伸進雲王軍的防禦陣法內。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北冥之上厚重無比的冰原,據說凝聚了北冥億萬年來的苦寒玄陰之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水冰,連橫天火艦的炮火都動搖不了分毫,它居然裂了?
裂紋還在哢哢地蔓延,每個人都擔憂地望向了陣法正中,還在建造的陣原塔。若是這裂紋繼續延伸,導致陣原塔倒塌……
好在這一切並沒有發生。裂紋離著鎮原塔還有大概半裡之遙就停住了。或許是老天垂憐,或許是這鎮原塔雖然還沒有完全建成,但已經有了部分阻擋“改變”的力量。
但雲王的目光並沒有看向鎮原塔,而是四周的防禦大陣。
對他來說,如果鎮原塔倒塌了,無非是他的任務失敗。即便厚土皇朝因此而遭到什麽厄運,也不是眼前的事,將來未必沒有補救的機會。而如果防禦陣法破裂……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已經目瞪口呆,表情驚愕的杜莉,將她一把拉過來,低聲說道:
“你去傳我令,將所有病患、傷兵等所有不能戰鬥之人,全都帶往冰窟,下到雪國遺跡中。把所有大傳送符都準備好,傳送標全部設定到雪國遺跡中的傳送陣附近。”
杜莉從慌亂中驚醒過來,點點頭,急匆匆去了。她在翠玉宮的時候身為回春院的首席大弟子,平時管起事來也是指揮若定的。
但她在翠玉宮能見到的場面,比起這樣的北冥大戰來說,差得實在是太遠了。這讓她難免有點亂了方寸。
好在在這裡她不用想太多,只要聽昊正的安排就行了。昊正這個人越是在混亂的局面下,就越是淡定,簡直是大軍亂局之中的一根定海神針。
他下令撤往雪國遺跡,這無疑是個絕妙的後備方案。
這裡地勢特殊,冰蓋堅固無比。他們如果撤往遺跡中,就只要守住入口和裂縫了。遺跡中還有傳送陣,所有人隨時都可以撤走。
無論成敗,至少確保全身而退,這是雲王統並作戰的風格。
看著杜莉安全離去,雲王才回過頭來。他的擔心是不錯的。雖然只是一條十步來寬的裂縫,但剛好穿過防護陣,足夠將原本厚重的純陽陣壁撕開一條巨大的裂口了。
“陣法破裂了!”有人忽然大喊了一聲。
所有人都齊刷刷往裂紋看去。陣壁就像一張被撕開的紙。
雖然下面冰蓋上的裂縫只不過十步之寬,但因為幾個陣樞的錯位, 陣壁上出現了一個足有百步來寬的巨大裂縫。塵族人潮湧而入。
怎麽辦?怎麽辦?完了!逃嗎?往哪裡逃?所有人腦中都翻騰著幾個簡單無比的念頭,卻還來不及反應,全都呆滯沒動,幾乎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一聲嘶吼打破了沉寂。
“金州士卒,全都聽我號令!”
雲王已經將身上的皮裘脫掉,露出一身銀色輕甲,他拔出了一支長劍,高高舉過頭頂,在如同夕陽般血紅的純陽靈光下,那劍映得仿佛是一柄血劍。
這個病殃殃的家夥居然也會用劍?大多數人一直以為還以為他的佩劍只不過是禮儀用具。他倒是一直很會蠱惑人心,只是不知道這次又要發表什麽高論?
但雲王沒有再站著高喊什麽,而是一躍上衝出了車駕,落到了冰原上,舉劍往前狂奔,口中大吼:“給我殺!”
所有的修士目瞪口呆,他瘋了嗎?一個凡人往最前衝去,他這是想死嗎?
但其實這種局面下,他們無論想不想死,不都已經死到臨頭了嗎?
金州軍在他的狂呼之下一呼百應,所有人都拋棄了陣形,忘記了位置,心中的熱血都沸騰了起來,從眼中噴射而出,將他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染成了血色。
“殺!殺!殺!”
從外往裡和從裡往外兩股人流,如同水火相激一般衝撞在一起。天地之間,萬事皆寂,只剩下殺聲。無殺不活,無殺非人,無殺無道,無殺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