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複燃，盡管有些不恰當，但用這個詞來形容現在戰場上的局勢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隨著白林捂了十多個小時的預備部隊投入進去，整個戰場都瞬間被盤活了。

　那種感覺真的就好像是原本已經只剩下零星火亮的灰堆，突然加進去了一捆乾柴，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反擊的起點正是二連余部與日軍對峙的那個大院，早已準備多時的突擊隊員抱著輕機槍衝出了黑夜，打了日軍一個措手不及。

　隨著戰士們震天的喊殺聲，整個南嶂鎮都仿佛是被點燃了一般。戰士們反擊到那條街，火光便被帶到哪條街上，幾乎每一隊八路軍戰士當中都有兩三名專門負責投擲汽油瓶的投彈手。

　這是之前白林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日軍雖然不喜歡在夜裡交戰，但不代表日軍在夜晚的時候視力差。

　恰恰相反，日軍的夜視能力其實並不差。由於地理位置原因，日本人的飲食習慣當中魚佔了很大的比重。

　夜襲戰的精髓應該在抓準敵人松懈的時機，出其不意才對。而不是寄希望於敵人晚上就能變成瞎子。

　南嶂這一晚的戰鬥，與其說是夜襲戰，倒不如說是挑燈夜戰。在這樣的情況下，雙方誰也不會給對方退出戰場進行歇息的機會。

　“砰！砰！砰！”

　用繳獲鬼子的汽油製造的簡易汽油瓶被接連不斷的拋出，隨著爆炸聲的響起，立刻就會升騰起一顆大火球。

　一顆顆火球或許對日軍造不成多大的傷害，但它所發出的火光則就像是信號一般，標注出了鬼子的位置。

　“砰！啪！砰！啪！砰！砰！……”

　一聲聲槍響夾在閃爍的火光中間，潛藏許久的神槍手們終於迎來了開槍的機會。

　自打炮擊結束，戰鬥正式打響以來，這些神槍手便一直都隱藏在地堡、彈坑、廢墟、屍體裡面，任憑在他們的眼前發生什麽都沒有打出一槍。

　直到這一刻，雙方的士兵在鎮子裡整整打了一天！南嶂就這樣被推來揉去的滾成了一團面，日軍的重武器也自作聰明的分散到鎮子的各處。對於神槍手來說，這簡直就相當於目標主動往槍口上撞！

　分散在鎮子各處的十幾個狙擊手幾乎在同一時間開槍，他們的目標很統一，幾乎全部都是機槍手、擲彈筒手等特殊兵種或者軍官。

　……

　“營長，有大約幾十個鬼子在東面集結，朝著咱們這邊插過來了！”

　白林剛帶隊走出了指揮部，一名戰士立刻衝了過來報告到。

　“東面?”

　白林眯起眼睛，眼光打到兩條巷子之外，那邊一片灰蒙蒙的看不出什麽，隱隱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那邊是七排在負責啊，怎麽會把鬼子放……”

　白林話說到一半停住了，自己的同志自然是不會把鬼子放進來，那麽可能就只有一個。

　“幾十個是嗎，難得鬼子到現在了還能集合起來！那就把他們放進來，咱們在這裡解決他們！通知一連，準備點火！”

　幾百人挖了十幾個小時，自然不可能隻挖幾條戰壕。在關鍵的位置處，白林下令挖了好多的陰溝，專門就是為了走汽油點火用的。

　當然，那一步不到萬不得已，白林是不會走的。

　……

　“八路軍果然有預備隊！”

　西村的臉色很差，這一戰打的如此艱難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根據屬下的報告和他本人的觀察，在這裡的八路軍人數最多不會超過一千人。

　然而，在具有著人數優勢和裝備優勢的前提下，他們竟然還會打的如此艱難。

　花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才讓鎮子裡面的那幾百八路軍露出敗象。

　可就這樣佔據上風還沒有到一個小時，八路軍居然又在戰場上投入了預備部隊！

　同時，在半個多小時前，他的一名中隊長向他報告說貌似發現了八路軍的指揮部。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得到任何勝利的消息，相反那個中隊完全失去了聯系。那名中隊長所報告的位置也著起了大火！

　“到底發生了什麽?！這群八路軍難道都是妖怪不成?！”

　西村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戰場，現在他已經是心急如焚。在中隊長所匯報的疑似八路軍指揮部的位置，此刻已經燒著大火。

　從望遠鏡中可以看到，巨大的火苗竄起來足足有五六米高。那滾滾的熱浪，蒸騰的空氣他似乎用肉眼就能夠分辨。

　“這群家夥……簡直不是人……”

　西村喃喃的說著這樣一句意義不明的話。事到如今，424團的表現已經不是從戰鬥力的角度能夠說明白的了。

　這讓他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就好像是黑山口戰鬥時，那負責斷後的一個排一樣。明明是螳臂當車，可他們卻偏偏選擇戰鬥到了最後一個人！

　“烘！！！”

　就在這個時候，西村的眼前突然紅光迸現，漫天的火光將他的臉都映照的通紅！

　從鎮子最外面的一圈建築物開始，呼啦一下子著起了漫天大火！

　“這群混蛋！他們這是狗急跳牆了，想帶著皇軍士兵們同歸於盡嗎?！”

　西村憤怒的說著，這一圈大火，讓他看不清鎮子之內的火勢。但就是那樣，他也能夠明白這南嶂分明就是一個大陷阱！424團分明是想將他們西村大隊葬送在這裡！

　“唔……沒準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然而很快西村的心就平靜了下來，不止沒有了憤怒，相反竟產生了一絲得意。

　“真是愚蠢，即便是用這場大火和帝國士兵們同歸於盡又能如何?只要火炮陣地還在，勝利就一定是屬於我們的！這裡，終究還是屬於我們的！

　聯隊長的支援什麽時候到?或許等他們到的時候，我能夠請他們來打掃這慘烈的戰場。”

　西村的獰笑之中帶著一絲殘忍。在他看來，只要最後勝利能夠屬於自己，那麽過程多麽的殘酷都無所謂。

　當然他的信心是有理由的，大炮被稱作“戰爭之神”，九二式步兵炮的威力不小，一顆炮彈打出去，周圍十多米之內范圍之內不會留下任何的活口。其他八門七生半迫擊炮的火力雖然遜色一些，但也足夠起到火力壓製的作用！

　只要火炮陣地還在，西村就有足夠的底氣！

　“大隊長！有敵人出現在我們右前方不足三百米處！”

　正在西村的心中這樣想著的時候，屬下一名文員的匯報讓他如遭雷擊。

　“你說什麽?！！”

　西村不敢相信的說著，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望遠鏡，眯起了眼睛看了過去。就幾百米的距離，已經沒有再使用望遠鏡的必要了。

　在西村的視野之中，幾百米外果然出現了一群左右晃動的人影，他們的總人數大約只有幾十人，三四個人組成一個戰鬥小組，十幾個小組的樣子正徐徐的向這裡行進。

　西村壽整個人都像是掉進了冰窖之中，借著鎮子裡的那一場大火，這一股八路軍小隊竟然在夜幕裡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他們的眼皮底下！

　“八路軍的目標是炮兵陣地！”

　盡管已經猜出了這一股八路軍的意圖，可此刻的西村似乎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戰鬥人員全部投放到戰場當中，戰場上早打成了一鍋粥，而隨著這場大火，一鍋爛粥又變成了熱窯。

　看了看自己的大隊部和隻裝備了手槍一類近身武器的炮兵們，西村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諸君，死戰吧！板載！”

　“板載！！！……”

　距離西村大隊的火炮陣地只有不到二百米了，新一排的排長感覺自己的胸口都要炸了。

　“新一排”這個名字自然是為了和“老一排”區分開，所謂的“老一排”也就是當初在黑山口之戰中留下來掩護的那一個排。

　在那一戰中，一排上至排長石虎子，下至每一個普通戰士，全部戰死！而一排用他們全排四十二人的生命，成功的為大部隊轉移爭取到了四十二分鍾的時間！

　四十二分鍾，四十二條人命。今天，“新一排”為“老一排”來向鬼子索命的時候到了。

　上北窪一戰雖然酣暢淋漓，但結果更像是一局殘棋，似乎就是要等到在這南嶂算完總帳！

　……

　子彈射入胸膛，西村整個人身子一僵，手裡的戰刀也歪到了一旁，刀身斜下去帶著刀柄尾部的流蘇高高揚起，掠過了西村的眼前。

　“或許……我真應該死在那次切腹中，那要最起碼死的像一個武士……傷口又在隱隱作痛了……是錯覺嗎……”

　帶著這樣的念頭，西村栽倒在地。當年在日本的港口登上軍艦的那一刻，他怎麽也不會長大，自己會死在異國的一個普通戰士手中。

　……

　大火整整燒了八個小時，半個鎮子都被這一場大火燒成了焦炭。白林看著眼前的狼藉，默然無語。水火無情，就是這個樣子。

　這還是在他有意識的劃定點火區域的前提下所造成的，日軍的炮擊讓很多土工作業變得沒有意義。

　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白林沒工夫去理會尾巴骨被摔的一震。他實在太累了，這一戰中他可以說是挖空了心思，窮盡了自己所掌握的所有戰術，才將這一個大隊的鬼子全部踢進了墳墓之中。

　“營長，鬼子被咱們全殲了！”

　張馳不敢相信的說著，這一戰不是單純的打贏，而是將敵人全殲！這簡直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今晚之前張馳也只能在夢裡想想！

　“是啊，鬼子被全殲了……咱們的損失也不小……你小子這下不怪我了?”

　白林有氣無力的說著，同時又對張馳揶揄到。

　“不怪了不怪了，哪能呢，是我見識淺，要不是營長你堅持，咱們哪能打這麽大一個勝仗啊。”

　張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盡管還有些蒙，但他清楚，今日這一仗能贏與白林的堅持是分不開的。

　“勝?你小子淨想美事！我告訴你！還早著呢！”

　說了這麽一句，白林重重的仰在地上，現在的他隻想躺在地上不動，讓還發燙的土地烙烙後背還舒坦些。

　“營長，河對岸有動靜！”

　可惜， 白林所想的舒坦是不可能的了。剛躺著沒有五分鍾，負責警戒的戰士高聲的報告著，也不知道這小鬼頭看到了什麽，聲音都破了。

　白林在兩個人的攙扶下，爬上了一米來高的破牆頭兒，抹了一把黢黑的臉，借著五點來鍾天邊的微光，舉起了望遠鏡遙看著河對岸。

　天邊只有一道白線，整個視野都是黑沉沉的。而在河對岸，則伏著一頭又一頭黑洞洞的鋼鐵怪獸，顯得猙獰而又可怕！

　“啊呀！！！”

　看清了那些都是什麽的白林，當時失口一聲大叫摔下了牆頭，望遠鏡隨手一丟喟然長歎。

　“這次，我是必死無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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