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海右不能夠直接在畫面上塗抹,因為這些畫都是顧晚的真跡,所以,他還是按照剛才的辦法,把辨認出來的圖案,用手邊的鉛筆和黑色簽字筆,在白紙上轉換成線條和色塊。
第二幅轉換出來的畫面是顧午家別墅的輪廓,此時,天藍色的小貓已經消失了,紫紅色的小貓開始變得鬱鬱寡歡,每一幅畫中,它邊上都放著一個食碗,裝得滿滿的,可它卻總是遙望遠方,一口也不吃碗中的食物。
這讓莫海右想起了自己,當初,母親還活著的時候,他也經常這樣遙望遠方,想著模糊夢境中的內容,想著不知在何處的父親,還有母親那些永遠不願意告訴他的秘密。
紫紅色的小貓代表顧乙,莫海右仔細端詳著他望向遠方的雙眸,那瞳孔中呈現出來的不是落寞和猜測,而是期待,一種對未來生活的盼望。也許,顧乙在等待什麽人,莫海右想起了小謝。
他又把那些用顧午家別墅作為背景的畫重新再翻了一遍,終於讓他找到了為什麽用白色顏料來畫背景的原因。不單單是為了吟唱信息,也是為了突出一雙特殊的眼睛,這雙眼睛烏黑透亮,閃著關切的光芒,它被畫在小貓看不到的角落裡,一直死死盯著蹲在地上的貓咪。
顧晚想要突出什麽?不用猜,一定是這雙眼睛對紫色小貓的愛意,還有,迫於流言蜚語,不敢靠近的猶豫仿徨。顧晚也許是想用他的畫告知顧午,希望對方能夠理解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
可結局大概令顧晚非常失望,因為莫海右看到了溫順小貓尾巴的變化,小貓的尾巴一開始是盤縮在身體底下的,然後慢慢伸展開來,向上翹起,最後幾幅,雖然其他地方還是老樣子沒有改變,但尾巴尖端的毛炸開了,說明顧乙同顧飛一樣,選擇了反抗。
接下來,右手邊還剩十幾張畫,這一次的畫面上,兩隻小貓已經沒有了實體形狀,只剩下遠處夕陽下兩個模糊的輪廓,除了尾巴和顏色,沒有其他特征可以辨認出它們。
這說明,兩隻小貓已經遠遠離開了原來的家庭,融入到新的生活中去。到此為止,兩隻小貓身上的故事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關注的了,莫海右想要知道的是,最後那十幾張畫稿的背景,能給他帶來什麽樣的信息?
可是他只能看到夕陽,以及夕陽下面物體的影子,將畫稿側過來看,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倒是顏料,依然水分的含量很足,紙張有些微微褶皺。
莫海右試著把畫稿重疊在一起,或者再次放到陽光底下查看,都不行,最後他想到了隱形顏料,在杯子裡到了一點點誰,涼透之後,用吸管輕輕吸取,滴落在畫紙上面,但無論他怎麽做,畫稿就是沒有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這令法醫先生也有些疑惑,到底最後這十幾幅畫,顧晚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呢?
他盯著畫面上貓咪的背景,沉思著。夕陽、遠去的身影……突然之間,莫海右明白了,顧晚想要表達的是晚潮,他在一開始的那些畫中,提點出了大海以及海邊酒坊,他要說的重點在酒坊那邊,然後是自家別墅,也許那裡也有移動同樣的別墅。
但究竟怎麽找呢?指明方向的是海中的白色管道,找尋的時間應該是晚潮退去的時候。莫海右想到了顧飛,顧飛莫名其妙出現在酒坊內部,當時他的頭髮和衣服都是濕的,就證明他剛剛從海裡上來。
還有顏慕恆,顏慕恆為了躲避警察的視線,跳入海中,反而讓他跟上了無面人的行蹤,絕對可以證明,海面以下有人可以躲藏的地方。
這件事無論小冰這個酒坊主知不知道,
和她都脫不了乾系。莫海右看了看時間,將畫稿整理起來。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一個警員進來給莫海右送盒飯,並詢問畫稿的檢驗結果,莫海右簡單交代幾句之後,讓警員把畫紙帶了回去,自己匆匆扒了幾口飯,就朝著驗屍間走去。他要從海邊那兩具屍體身上,再尋找一些自己需要的線索,至於沉木嚴,死亡原因和他一開始判斷的一樣,身體中毒部位的皮膚組織檢驗出來的結果,也已經拿去給植物毒素方面的專家分析比對了,結果應該很快就能送回來,不必要擔心。
流浪狗收容所裡面警員已經仔細勘驗過,同小謝一樣,沒有找到相關的植物碎末,或者其他證物。
上樓的時候,莫海右給顏慕恆發了條短信,內容很簡單,就是讓他把自己在海面以上看到的東西,描述給惲夜遙和謝雲蒙聽,接下來怎麽辦?讓謝雲蒙決定,付岩這邊自己會告知,不用他們操心。
至於兩隻小貓的故事,不涉及在凶殺案范圍之內,莫海右沒有必要去說,重點是找到顧乙和無面人。
顧飛一定知道海面以下的秘密,所以他說自己不清楚無面人住在哪裡有可能是在說謊,王明朗想要去海邊的事情,莫海右也已經知道了,他覺得,可以利用一下王明朗的心思,帶著顧飛一起去海邊,只是不知道這個建議付岩會不會采納。
還有,之前我們提到,那些黃色海蝸牛的殼是顧飛放置在那裡的,他曾經兩次回到酒坊中來尋找。這件事目前警方還蒙在鼓裡,以為蝸牛殼是無面人引誘警察跟蹤的誘餌,所以這裡面的關鍵,以及顧飛的目的,也有必要要好好探究。
然後就是沉木嚴和付軍,他們倆在這樁案子中承擔著什麽樣的角色?莫海右的判斷一致是凌磨兩可的,他相信刑警先生和演員先生也一樣。現在,付軍受重傷,當然不可能把矛頭指向他,去刺激付岩的情緒。
沉木嚴究竟是如何到王海成家去的?又是被誰殺死的?他離開之前,付軍到底在不在警局附近?這幾個問題要先搞清楚。
付軍的說法並不可信,但案發當天是休息日,大部分警員都不再警局裡,只有付軍和沉木嚴兩個人值班,當天早上除了去社區服務站辦事,付軍其他時間做了什麽?沒有一個人可以證明,沉木嚴同樣也是如此。
社區服務站裡面的人員,根本提供不了有用的證詞。這些莫海右都插不上手,但他覺得,沉木嚴的死是首先要搞清楚的一件事,他錐然是最晚死亡的,但卻是整個案子的線頭。
接下來還有很多個點需要去調查,王海成家廢棄的院子和房屋、機場後街那間面臨拆遷的小屋子、海邊酒坊後面的水下管道、園景苑裡面凶殺現場那消失的死者、黃巍的行蹤、吳東與案子的關系、機場女屍的身份等等。
其中大部分都只能由小謝和付岩去撒網調查,小謝會把關鍵線索提供給他們,這一點不用擔心,機場後街那間面臨拆遷的小屋子,顏慕恆可以在那裡蹲守,順便查找破壞機場的無面人的行蹤,莫海右認為問題不大。
謝雲蒙必須把重點放在惲嶧城提供的線索上面,第一,這件事與惲家的關聯,以及惲嶧城拜托謝雲蒙所做的調查,都不能假以他人之手,否則很容易產生錯誤判斷,造成麻煩。第二,莫海右要插手,只能以謝雲蒙作為橋梁。第三,這樣做也能讓謝雲蒙更好的保護惲夜遙的父母,給演員先生免去後顧之憂。
而最關鍵的,海邊酒坊後面的水下管道,莫海右做出了一個破天荒的決定,他要和惲夜遙商量一下,讓他單獨去。莫海右知道這個決定會讓自己和謝雲蒙都很擔心,但這是一個機會,他不能錯過,而惲夜遙精湛的演技,也許能夠讓案子撥雲見日。
首先,顧飛被抓的事情不能公之於眾,這一點不擔心,因為到目前為止,警方人員一致對外,在案子沒有查清之前,堅決不把任何線索和嫌疑人的信息公布給新聞媒體,所以說,不會有人知道顧飛被抓的事情。
其次,要想辦法說通付岩,讓他帶著顧飛和王明朗一起去一趟海邊,至於什麽目的,莫海右暫時還不能說出來。
最後就是法醫先生準備做完眼前的工作,和惲夜遙再見一次面,把計劃溝通一下,合計出最安全有效的方案,讓惲夜遙去行動,當然刑警先生也要參與,惲夜遙的事情,不能不告訴他。
一旦行動開始,要怎麽做就全憑惲夜遙自己了,他將成為整場調查的核心。謝雲蒙、小謝、顏慕恆必須全力以赴引導付岩的調查方向,讓一切順利向正確的方向靠攏。
換一種說法就是,惲夜遙會像往常一樣,以他的方式去得出案件的推理過程,而其他人所有的一切行動,都是在為這個推理過程提供證據,向付岩證明它的正確性,莫海右自己當然也是調查隊伍中的一員。
莫海右做好了行動的安排,只等通知惲夜遙了,我們來看大龍小區那邊後續的發展。
時間點回到付軍出事的幾個小時之後,大龍小區58棟被警察團團包圍,樓層裡的居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紛紛從屋子裡出來看看究竟。
警察沒有理會圍觀人群,立刻派人上樓去查探,幾個警員一路跑上五樓,發現501室、502室和503室的房門緊鎖,敲門根本無人回應,尤其是502室和503室,與外面還隔著一道生鏽的防盜門。
一隻死兔子被扔在防盜門口,據樓下居民回憶,半夜的時候,501室的租戶回來過,喝醉了酒,還一直罵罵咧咧的,大概是在抱怨裡面兩戶把死寵物丟在外面,房東又不管什麽的。因為是晚上,話語又含糊,大家都沒怎麽聽清楚。
警方問居民除了501室的租戶之外,還有沒有聽到其他人半夜上樓的腳步聲,其中只有一戶人家聽到了,就是那個惲夜遙遇到過的中年大叔,他還是一副宿醉不醒的樣子,回應警方說:他晚上內急,起來的時候聽到有人上樓,腳步聲很輕微,像是個女人,但她究竟上了幾樓?就不知道了。
警員根據居民們提供的線索,聯絡了501室的租戶和裡面兩戶的戶主,均沒有人接聽電話,沒有辦法,他們只能破門而入,因為沒人看到501室租戶早上出門,為了以防萬一,警員先打開了他家的大門。進入房屋之後,裡面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味, 空無一人,窗戶沒關,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轉了一圈之後沒什麽異常,警員小心退出門外,將鎖恢復原狀,繼而打開了中間的防盜門,502室和503室同屬一戶人家,所以沒什麽好顧忌的,兩邊門被一起打開了。
進入502室的警員發現,裡面門窗緊閉,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酸腐味道,他們裡裡外外找了一遍,根本沒看到有屍體,或者腐爛的食物,甚至連人住過的痕跡都沒有。
502室的空間主要由書房、臥室和客廳組成,面積不大,衛生間在客廳與書房交界的地方,根據方位,書房與503室靠得最近,進入書房之後,裡面赫然還有一扇房門,打開可以直接通往503室的臥房。
所以,兩邊警員幾乎同時看到了503室臥房裡面的情景。
臥房裡家具東倒西歪,地上積聚了大量的汙水和鮮血,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被高高懸掉在房頂上,吊住死者脖子的是幾根電線,來自於已經損壞的吸頂燈,屍體晃晃悠悠,隨時都有可能拉斷電線。
警員立刻行動起來,他們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水漬,盡量不破壞現場痕跡,將屍體解下來,放到了502室的書房裡。這是一個男性,已經上了年紀,頭髮胡子都花白了,臉部腫脹變不清容貌,警員立刻聯絡局裡派法醫過來。
然後,他們開始仔細勘驗現場,樓下的留守人員接到消息,將圍觀居民全部遣散,並拉起了封鎖線,因為那個中年大叔的證詞,王莉莉的殺人嫌疑陡然升高,對她的抓捕行動也在緊鑼密鼓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