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夜遙正站在謝雲蒙進入密室的入口處,看著打開的缺口,外面是樓梯間,可以看到鐵質樓梯和牆壁上的部分掛畫,還有一些被謝雲蒙搬開的雜物。
他一動不動思考著,剛才已經大致看過密室裡的狀況,就是一間狹小的書房,除了空間局促一點之外,其他都和普通書房一模一樣。
書房裡擦拭的很乾淨,桌上有大堆稿紙,還有油墨的痕跡,一台小小的電腦斜靠在邊上,電腦界面上是一張設計圖,底座已經有些破損了。一個煙灰缸,裡面有稀稀落落幾個煙頭,一盒餐巾紙,放在煙灰缸的邊上,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椅子緊挨著牆壁,與書桌之間隔開一點點距離,應該是人站起來向後推導致的。椅子腳和扶手內側粘有汙垢,坐墊也有多處破損,是長年累月使用造成的。
書房頂上只有一盞吸頂燈,桌上並沒有台燈,打開吸頂燈之後,整個書房都籠罩在一種微黃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過於陰暗,並不適合看書畫畫,但也不至於看不清楚,只要使用者覺得無所謂就行。
地上散亂丟著很多稿紙,惲夜遙撿起來看過,都是一些畫稿,他仔細回憶,這些畫稿與上面顧午別墅裡找到的畫並不一樣,要更加精細,畫風也不同。
不過,惲夜遙覺得似乎在哪裡看到過同樣的畫,卻一時之間想不出具體是在哪裡?他把這個問題暫且壓下,以後再來研究。
然後是稿紙的質地,不是一般用畫紙,而是打印用的A4紙,這個畫畫的人似乎喜歡在A4紙上畫,書房裡找不到一張正規的畫紙,或者畫框。再次與樓上那些畫作對比,惲夜遙想到樓上的畫雖然不怎麽樣,但用的卻都是正規的畫紙。
最後一點,就是書房的地面和牆壁,用的都是消音減震的材料,根據上面刑警先生和顧午的對話(密室通往二樓的出口打開著,謝雲蒙和顧午每一句話,惲夜遙都能聽的清),惲夜遙所看到的一切,似乎正好驗證了顧午並沒有說謊。
所以他現在走出書房,站在了密室靠近一樓的入口處,他在觀察樓梯間裡的那些雜物,目光瀏覽過那些沒有封口的紙箱子,裡面也是稿紙,一疊一疊已經泛黃了,被塑料繩捆著。
順手解開一大疊,按照順序翻開來看,其中大部分都寫過字或者畫過畫,每一張畫的畫面都不是很完整,但惲夜遙注意的是這些畫的內容。
畫中出現最多的是風景和兩隻嬉鬧的小貓,其中一隻貓咪被塗成了藍色,像天空的顏色。而另一隻貓咪被塗成了紅色,是那種接近於紫羅蘭的紅色。
畫紙非常凌亂,惲夜遙蹲下身體,耐心把每一張畫有貓咪的紙都挑出來,他用了很長時間,直到謝雲蒙結束對話來找他為止。
“顧午呢?”惲夜遙問。
“我用手銬把他銬在椅子扶手上了。”
“你帶著手銬嗎?”惲夜遙有些驚訝的轉過身體,沒想到牽扯到了失去知覺的腿,一股酸手麻木的感覺湧上大腦,他一下子抱著大腿呲牙咧嘴直哼哼。
看到他這副樣子,謝雲蒙也是很無奈,伸手把人撈起來,一邊幫他揉腿,一邊問:“你都發現些什麽了?”
“先說說顧午後來跟你怎麽說的?”惲夜遙反問,他想知道那兩個孩子之後怎麽樣了。
謝雲蒙卻搖了搖頭說:“顧午說的很含糊,好像有點避重就輕。他說一個孩子成年之後就離開了他們,想去找親生父母,工作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另一個孩子當了交警,後來有了女朋友就住出去了。大家認為是她侄子的那個年輕男人,
就是他的另一個養子。”“因為總是晚上回來,而且次數很少,所以新搬來的鄰居都沒有看到過。至於顧晚,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死在屏風背後了,顧晚性情孤僻,喜好喝酒,每一次都會喝得爛醉。而且因為兩個孩子的事情,近些年,他和顧晚之間有很大的分歧,意見也越來越深。”
“他怕弟弟的死連累自己,所以才會躲進密室裡面,想等到風頭過去,逃跑算了。我認為以上這些話全都是在說謊,我們甚至無法確定,躲在這裡的人究竟是顧午還是顧晚。”謝雲蒙對自己的話做了一個總結,然後等待著惲夜遙開口。
惲夜遙說:“沒錯,我也認為顧午基本上都是在說謊,只有一點是真實的。”
“哪一點?”
“他的身份,他確實是顧午,不是顧晚。”
聽著愛人肯定的語氣,謝雲蒙倒是有些弄不懂了,他問:“小遙,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就憑那間書房裡找到的證據,以及他能聽到我們的對話這兩點。”
“書房裡的證據?”謝雲蒙回頭看去,在他的位置上,視線無法看清楚整個書房,只能看到書桌的一角和一部分地面。
惲夜遙繼續說:“我們先來說第一點,書房裡的電腦界面,沒有打開任何軟件以及工作台,鼠標的位置緊挨著電腦邊緣,與書桌邊相差一點點距離,根本不像是正在使用的樣子。”
“但是把地亂扔的畫稿和煙灰缸裡的煙頭,卻又讓人覺得,躲在這裡的人確實是在不停工作。乍一看上去,似乎是很矛盾。但其實只要再仔細看一下,就會發現這只是一個布置好的工作室,根本沒有人在裡面工作。”
“我把地上的畫紙一張張打開來看,每一張上的顏料都已經乾透,幾乎聞不到油墨味,這就說明,這些畫是很早以前就畫好了的。也許是三天前,還活著的顧晚廢棄的畫紙,被顧午拿來利用了。”
“然後是第二點,我檢查過密室裡的裝修,就向顧午說的,采用了隔音材料,只要關上門,外面的聲音應該傳不進來。那麽顧午為什麽能夠聽到我們在樓上的對話呢?”
“因為他不在密室裡。”謝雲蒙插了一句嘴。
惲夜遙點點頭說:“對,他不在密室裡,可我們上樓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顧午的身影,這又是為什麽呢?”
“我想,顧午應該沒有發現我們的到來,他只是在抓緊時間做一件他認為必要的事情,那就是把這些畫紙裝箱,拖進密室裡面。”惲夜遙把雜物堆裡的那些紙箱子指給謝雲蒙看。
“裡面的畫紙大多數畫著兩隻小貓,而且有連貫性。我檢查了一些畫,有的畫的是小貓長大以後的模樣,有的畫的是它們小時候的模樣,每一幅雖然都是在嬉戲打鬧,但場景都有相應的變化。”
“我認為這些畫都是顧晚畫的,兩隻小貓代表的就是當初收養的兩個孩子,他用這種方式將兩個孩子的成長過程記錄了下來,或許還記錄了一些特殊的事情。之所以都畫在A4紙上,也許是為了方便整理裝訂。”
“顧午如果真的沒有殺人,他完全不必要躲起來或者逃跑,我在猜測,他躲起來的目的也許就是為了這些畫著小貓的畫紙,想要把它們藏進密室裡面。所以,我們應該把這些紙仔仔細細看完,再做定論。”
“還有,小謝說過,陸金燕家裡的畫很可疑,也許陸金燕掌握了顧午什麽把柄也說不一定。我們待會兒聯絡小謝,讓他把在陸金燕家拿到的畫,同眼前這些畫對比一下,如果畫風相同,就證明陸金燕確實偷偷拿了這裡的畫,藏在自己家中,那陸金燕的動機也要重新斟酌了。”
“這棟房子的案發現場已經勘察過好幾次了,我們也來過兩次,顧午認為暫時不會再有警察來,所以他放心大膽地開始行動,但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回來了。”
“當他發現我們兩個就在樓上討論的時候,他一定很慌張,你看這些紙箱子,都沒有來得及封口,他只能先把它們丟棄在這裡,自己暫時躲進密室裡,希望我們不要發現破綻。”
“後來,他應該一直都趴在靠近二樓的出入口,傾聽我們的對話,直到我拆穿他的秘密為止。在他上來的時候,我沒有感受到他的恐懼,也許他正在猶豫,是用那剩下的半把凶器襲擊我,還是乖乖接受詢問,找理由搪塞。”
“但你出現在他身後,立刻氣場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在那一瞬間感受到,顧午害怕的在發抖。當他確認,你只是從後面堵他,並沒有發現紙箱裡的奧秘之後,整個人又穩定下來。也許就在那一刻,他衡量了利弊,決定乖乖接受詢問,想辦法把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他這邊來。”
“通知付岩吧。”謝雲蒙聽完之後說:“讓他把顧午帶回去審訊,我會把你的推理告知他,還有這些畫,也一並讓他帶回警局。付岩不是笨蛋,他會從中找出線索來的。”
“不,小蒙,暫時不要。”惲夜遙急忙攔住謝雲蒙,說道:“顧午提到了黃色蝴蝶花,這是我和小左最想要知道的事情,無論如何,先留下他吧,讓我先搞清楚其中的關鍵,再把付岩叫來,我會抓緊時間的。”
“這裡的關鍵你應該留給小左去搞清楚,畢竟他才是過去的當事人,你不是。小遙,有時候你應該保持初心,不要對所有的事情都深入探究,你先看完你口袋裡的那幾張紙就行了, 我想相關於案子的事情,小左弄懂後一定會告知我們的,他在警局裡,比我們更有時間去研究秘密。”
“可是,付岩會讓他看麽?”惲夜遙有些擔心,他在盡力克制自己了解黃色蝴蝶花事件的衝動。
謝雲蒙說:“你只要在我通知付岩之前,先發個短信給小左,之後的事情,小左自然有辦法。”
“好吧,我聽你的,不過以後每一條小左發給你的信息,你都要老老實實給我看哦,不許隱瞞。”
“OK。”
對話結束之後,兩個人各自拿出了手機,不消一分鍾,莫海右和付岩那裡就同時得到消息了。
如此重大的進展,付岩當然趨之若鶩,而莫海右回應的話非常直接,他讓惲夜遙和謝雲蒙在等待付岩的時間裡,在畫稿和紙箱子上弄上一些血跡,告訴付警官說,有可能畫畫的顏料裡也滲進了鮮血,他自己會在血跡DNA檢測中心等待箱子和畫紙送過去。
看完短信之後,謝雲蒙調侃了一句:“真是簡單直接的做法。”
惲夜遙則沒有吱聲,立刻開始了行動。
好像驗證他們的猜測一樣,樓上的顧午越來越慌張,最後甚至開始掙扎喊叫,不過,演員先生和刑警先生可沒有功夫再去理會他,他們收拾停當之後,就準備去下一個現場了。
這裡還有一點不可忽視的是,兩隻小貓身上的顏色,一隻天藍色,一隻紫紅色,都不是正常貓咪該有的顏色,這代表什麽呢?也許,除了小左莫海右之外,警局裡另外一個人看到,會更快了解其中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