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只是發現嚴先生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不可能深入得到什麽信息。不久之後,當我在飛鳥草一個又一個認識了他的朋友之後,我發現,他長期利用飛鳥草管理員婆婆的假身份來欺騙眾人。”
“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只是讓我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要多管閑事。可越是保密我越是好奇。我一開始猜測,嚴先生這樣做完全是為了磨練自己的演技,但是漸漸我發現,他根本就是一直在製造一些惡心的皮囊和模型,而且有好幾次都讓我一起幫忙。”
“對於這樣需要學習很多東西,卻又沒有工資的工作,時間長了我就開始厭惡了,第一次威脅嚴先生是為了得到火車站那家小店的租金,當時我非常害怕,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瞞著家裡人乾非法的事情。”
“萬一嚴先生報警或者不同意出錢的話,我就沒有任何回轉的余地了。但是對金錢的依賴讓我還是孤注一擲去做了。我告訴嚴先生說,如果他不幫我這個忙的話,我就把他做的這些事情告訴他的朋友們,而起還要把藏起來的模型給他們看。”
“原本以為,嚴先生會非常嚴厲地斥責我。沒想到他沉默幾分鍾之後,就答應了我的要求,我在拿到錢之後一直都不敢動用,過了好幾天,確定嚴先生沒有報警的意思,我才戰戰噤噤到火車站租下了親戚介紹的店面。”
“從此以後,我就感覺嚴先生一定也做了什麽犯法的事情,所以才會那樣爽快地答應我的非分要求。利用嚴先生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逐漸成為這些人中的一份子。”
“不再是受他控制的打工者,而是與他一起的合謀者,嚴先生每一次演出結束都會給我一定的報酬,這些錢我都拿回家給了奶奶保管。當時我弟弟在外地有一份收入頗豐的工作,而且女朋友也談了好多年,結婚的費用根本不用擔心。”
“不過,就算奶奶拿給弟弟花銷了,我也不會介意,因為給奶奶保管的目的,就是想要在家裡人面前炫耀一下,靠著嚴先生給我的那些錢,我就是家裡收入最高的一份子了。”
“而且有火車站的那家小店頂著,家裡人也不會問我錢是從哪裡賺來的。那一段時間,我基本已經沒有什麽羞恥之心了,突如其來的美好生活讓我完全淪陷在其中。”
“但我知道這樣是不能長久的,我已經窮怕了,不願意再回到過去的生活,於是,在飛鳥草面臨拆遷的時候,我參與進了嚴先生最後的計劃中,他沒有告訴我殺人的動機,但我依然可以猜到。”
“他也同我一樣,需要得到認可和財富,更正確的說,他需要得到的財富是名聲,一個知名演員的一切。而我需要得到的財富僅僅是金錢而已。所以這樣的結局,真的可以說是殊途同歸了。”
“我提出自己要分享事成之後他所有收入的一半,才能夠幫助解決計劃中的漏洞,最後,嚴先生答應了我提出的所有要求,而我也將自己奶奶無情地出賣了。”
“對於奶奶的事情,我想這一生我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對於嚴先生,我沒有任何愧疚,因為是他的貪婪引導了我的貪婪。”
惲夜遙開口說:“小柔,嚴先生已經答應你,保證你之後的生活收入,可是你為什麽還要背叛他呢?我們不說別的理由,你要知道,嚴先生如果被警方逮捕的話,你就沒有辦法得到一分錢了。”
“而火車站的那家雜貨店,除了節前節後人流高峰期之外,並沒有多少收入,甚至連做出租金都和困難。你奶奶的耳朵又不好,
他根本就做不了多少事情。”聽到惲夜遙的問話,小柔輕笑了一下說:“我不是傻子,嚴先生那麽輕松就答應了我的要求,而且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交易,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讓我活下來,所以我事先讓他給了我一大筆錢,才答應幫助他的。這件事沫莉也知道,因為沫莉本身就是嚴先生的幫凶,她比我了解的事情要多得多。”
“對於這樣一個死心塌地的粉絲,我不可能讓她活著來妨礙我,所以我一直在偷偷窺探著沫莉的私生活,終於,讓我發現了沫莉居然想要離開飛鳥草重新開始,於是在事件發生之前,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嚴先生。”
“沫莉一路以來的‘戲份’那麽多,都是因為我們的可以安排。她是一個沒有什麽主見的小姑娘,總是憑著自己一時的喜好去做事情,當萬劫不複的時候,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挽救她了。”
“做的事情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破綻,我深知這一點,所以我讓自己盡可能規避在你們的視線范圍之外。沫莉自作聰明地去招惹來了緒言,她都不想想,緒言那樣的女孩,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直截了當過來提出疑問嗎?”
“她當然會找一些理由,最有可能就是臨時參與遊戲,但我沒想到緒言居然和小薇調換了身份。小薇本來就是要來到飛鳥草參加遊戲的,她只不過是一個計劃中的旁觀者,我根本就沒有專心注意她的著裝打扮。”
“如果稍微注意一下的話,緒言那一頭大波浪卷發一定能讓我起疑心。周六的夜裡,我原本就不想照計劃行動,必須讓沫莉第一個死亡,之後,我才能夠高枕無憂。”
“沫莉半夜三更來到巧巧的房間裡面,她看到我之後,當時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如果她能夠有勇氣當面拆穿我的計劃,也許可以保住性命,但是她卻選擇了退出房間,這樣一來,就給了我慫恿嚴先生將她滅口的充足理由和時間。”
“惲先生,我的故事就這麽多,接下來的情況大致與你們所說的相同。”小柔閉上了嘴巴,不願意再多說下去,眼神低垂著,劉海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悲傷還是懊悔!
她拳頭依然緊緊握著,放在膝蓋上,就像手指已經生長在一起了一樣,死死守護著謝雲蒙給她的那一點點親人的諒解之意。
惲夜遙說:“從飛鳥草客廳裡的詢問開始,我們已經懷疑到了小柔和嚴婆婆身上,因為之前的事情,沒有你們是做不成的。所以我和小蒙小左商量下來,先把矛頭對準疑點比較薄弱的幾個人,讓你們兩個掉以輕心。”
巧巧在邊上說:“可是當時段先生根本就不算疑點薄弱的人啊!而且,程吉是我們之中與沫吉長相最接近的人,你們如果發現了死去的沫吉是個女人,一定會懷疑死者不是沫吉,而是沫莉,進而懷疑程吉就是沫吉。當時你們怎麽可能知道沫吉和沫莉其實是同一個人呢?”
“不對,我們有可能知道,”惲夜遙的回答讓幻幻、段弘業和程吉都有些捉摸不透,他們等待著演員先生繼續說下去。
“我說過,沒有小柔和嚴先生,沫莉和巧巧的死亡事件就不可能完成。同樣,沒有沫吉和沫莉,大家到達飛鳥草一路以來的事情,也沒有辦法發展得那麽順利。”
“而程吉,他一醒來就將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合盤告訴了小蒙和小左,根據推理和時間點上的契合,以及小蒙當時在火車上確實也看到了一個同他長得很像的人,所以我們選擇相信程吉的話。”
“先讓嚴先生相信我們沒有懷疑到他頭上,然後,讓程吉扮演沫吉的屍體在外面做幌子,將真正的沫莉屍體和門板下的婆婆乾屍,偷偷帶到這裡來,小蒙打暈嚴先生之後,就在沫莉屍體上動了手腳,用繩子穿過衣物,與廢墟上面的吊燈連接,而拉動沫莉屍體的繩頭一直掌控在小蒙手裡。”
“所以,當時我們才要以燭光來代替燈光,就是為了不讓坐在小蒙身邊的嚴先生發現他背後的繩子。等到嚴先生注意到被拉起來的沫莉屍體的時候,我就將藏在一邊的婆婆屍體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當然,這一切行動需要其他當事人的配合才能成功,大家也不負所望完美演繹了分派給他們的角色。真相始終是殘酷的,嚴先生為了自己的好勝之心,一次又一次欺騙和殺戮。”
“小柔為了無法滿足的虛榮心,將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而沫莉則為了自己的盲目,毀掉了原本美好的未來,甚至連性命搭進去了。”
“你們三個以為謊言經過精心編纂之後,能夠以假亂真,可謊言就是謊言,無論你們演技再好,也會有破綻露出來。我從來不認為演技可以用來遮掩充滿罪惡的心靈,它也不是謊言的同伴。”
“演戲是為了讓觀眾有一個美好的體驗,任何工作都有其美好的意義。嚴先生,不管做什麽,不管成功與否,只要是努力過了,那麽你就是一個成功者,何必要計較那麽多呢?”
“我已經辭去了那部話劇的主演工作,今天開始也不會有影視劇,因為我的理想根本就不是演戲,而是能夠永遠站在小蒙和小左的身邊。所以,我們的未來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交,不會衝突,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在毀掉自己的生活。”
當話語落音的時候,惲夜遙和謝雲蒙兩個人同時站起身來。此刻,戶外的陽光從他們所在的地方照射進來, 是莫海右帶著外圍的刑警過來了。
莫海右進入地下空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過惲夜遙站在自己身邊,而謝雲蒙則像他們的守護者一樣站在兩人身後,三個人在光線覆蓋下顯得那麽和諧幸福。
嚴先生思考著惲夜遙所說的話,就連刑警走到他身後,拿出手銬都沒有發現,而小柔則自己伸出了雙手,將自由默默交給了洗刷罪惡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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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草事件的結局:
最終,飛鳥草被完全拆卸,在圍繞著房屋的地下通道和密道夾層裡面,警方搜出了很多動物的乾屍,這些都是嚴先生為了試驗怎樣做出完美偽裝的犧牲品。
出於事件的嚴重性,動物保護組織也派人旁聽了嚴先生和小柔的審判過程。
小柔的親人,除了弟弟之外,都沒有到場旁聽,而小柔弟弟在庭審過程中一直抹著眼淚,對於姐姐,他有著很深的感情,也有恨意,但當法官問到他的時候,他依然選擇了諒解。
死者已矣,生者當如斯,而小柔永遠都不可能做到當如斯了,因為愧疚將永遠伴隨著她,直到死亡。
嚴先生的本名,惲夜遙遵守自己的承諾,始終沒有說出口。在執行判決的前一夜,惲夜遙帶上自己在演藝圈的朋友,到監獄裡去為他搭了一個小小的話劇舞台,那一晚,嚴先生將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全部都投入到這場個人話劇表演中。
雖然只有幾個觀眾,但是他依然很滿足了,就算是要面對死亡,心中也不再有遺憾。
飛鳥草殺人時間到此結束,而我們也即將開始一個新的故事,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我會持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