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影幾乎要縮到桌子底下去的時候,他被一個人拉住了胳膊,房子裡的燈光也在毫無預警之下全部亮起。
刺眼的白光讓黑影完全睜不開眼睛,他看不清拉住他的人,只能聽見聲音,而這個聲音確確實實是來自於他最想要殺死的人。
“我恨你!!我一直都痛恨你的成功!靠著有一個好的繼母和父親上位,算什麽成功,憑什麽你連劇場都不來,就可以當主角,而我兢兢業業就像個苦力一樣,到頭來卻總是只能當十八線的小角色?!!”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就可以上位了,我有的是演技,我比你優秀多了!!對,還有你和刑警的事情,幸好你請他來聽故事,要不然我也不會看出來,我要公之於眾,讓你身敗名裂!!”
黑影是真的瘋了,他狂喊著,從口袋裡拔出明晃晃的尖刀向著身邊人猛扎過去,完全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意。
確實,在他被打暈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可是這種意識在反覆的欺騙行為中,一次又一次被他的灰色腦細胞壓製下去。不只是欺騙,還有僥幸的心裡和對自己演技的過分自信,都是黑影最終露出真面目的導火索。
此刻,地上躺著的死者就像是一個又一個控訴者,將黑影所有的偽裝全部撕裂殆盡,讓他只剩下恐懼和瘋狂。
就在黑影以為自己手中的凶器刺中了身邊人的時候,事態再一次反轉,他身邊本該沒有多少反擊能力的人一下子行動起來。黑影感覺到自己手腕的部分遭到重擊,在神經瞬間麻木的同時,刀也隨之掉落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然後,一陣天旋地轉,黑影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他的身體就越過某個人的頭頂,重重砸在廢墟上面,那些碎磚塊好像直接嵌進了皮肉裡一樣,痛得他呲牙咧嘴。
這個時候,邊上再次傳出了惲夜遙的聲音:“小蒙,你小心點,不要把他打死了。”
“一個大活人,哪有那麽容易死。”這是謝雲蒙帶著氣憤的聲音,此時在燈光照耀之下,剛才的人都聚攏到了一起,像是在動物園觀賞動物一樣看著黑影。
一雙雙眼睛如同刺入皮肉的針錐,讓黑影感到絕望的同時,也產生了強烈的屈辱感。他死死咬著下唇,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惲夜遙走到黑影的面前說:“現在,斯芬克斯沒有完成的謎題都已經展現在你眼前了,而我們也給了你充足的思考時間,請你來猜一猜接下來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程吉究竟在哪裡?提示:程吉過來了,就在我們這些人之中。”
“……”黑影瞪著他沒有回答。
惲夜遙也不著急,他繼續說:“你是不敢回答,還是不願意回答?從剛才的話語和你之前的行動中,我可以感受到你對自己的演技和偽裝非常有自信,那麽你也就可以一下子識破我們的偽裝。”
“給你一個機會怎麽樣?如果你可以答對我所有的問題,那麽在警方逮捕你之前,我會跟劇場老板推薦你,讓你當一次主角再受審判。而且,我自己將從此退出演藝圈,決不食言!”
“……你說話算數嗎?”黑影終於開口了,他的一雙眼睛因為惲夜遙的提議而變得明亮起來。
“算數,我連紙筆都帶來了,口說無憑立字為據,嗯…就讓小蒙來當擔保人,我們簽字。”
“好!”反正已經逃脫不掉了,黑影決定最後再賭一次。
在謝雲蒙的幫助之下,黑影從地上站起來,此刻他才看清楚房子裡的樣子,很多地方都已經被謝雲蒙清理過,牆上斷掉的電線也接好了。
默默在謝雲蒙的監視下坐到原來的位置,黑影拿起嚴婆婆遞過來的紙筆,粗粗看了一遍惲夜遙寫好的文字,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筆尖從白紙上移開的時候,黑影忍不住一陣辛酸,最後的最後,自己這個窮小子還是輸了。
在心裡長歎一聲,他交出紙筆,將身板挺直,等待其他人各就各位。
惲夜遙和謝雲蒙簽好字之後,謝雲蒙將紙折成幾折,放進了自己滿是灰塵的休閑裝口袋裡面。
很快,惲夜遙的聲音再次響起:“好,這件事大家都可以做一個見證,那麽我們開始吧。首先請你回答剛才的問題,程吉究竟在哪裡?”
“程吉……”黑影的目光來回掃視著在場所有的人,還有躺在地上的屍體,他有些不確定是否程吉扮演了死人。
惲夜遙看出他的疑惑,於是補充說:“只要在我們幸存者中猜就行了,你可以分析我們之前的行動來輔助你的猜測,而且可以提問,只要不是直接影響到答案的問題,我保證會如實回答。”
“你其實不用這麽麻煩一個一個來問我你們究竟都扮演了誰,”黑影保持著他的尊嚴說:“我可以自己來猜測,關於你們的行動,我可以明確說,我不知道,所以我希望猜測隻局限在人物身份上面。”
“可以,具體規則我聽你的。”惲夜遙立刻回答,他看上去根本不在乎究竟誰會贏,一味順著黑影的意思說話,而邊上的謝雲蒙也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倒是幾個事件當事人有些緊張,畢竟是他們的演技第一次接受專業人員的評判。
黑影接下去說:“我先從小薇說起吧,她應該就是追著段弘業到這裡來的緒言。”
“對了,理由。”惲夜遙的應對很簡潔。
“之前我並沒有刻意去關注小薇,而忽略了她存在的意義。事實上,我早該發現了,在對面客廳裡的時候,小薇為什麽不肯跟嚴婆婆一起到房間裡去休息,還顯出的擔憂和害怕的樣子。”
“現在想來,她當時就已經識破了我的身份,而你們對段弘業的指責讓她擔心,所以才不願意離開一樓客廳,而且小薇臉上濃妝豔抹,為什麽?她也許是害怕我會認出她來吧。”
“緒言,你來說對不對?”惲夜遙對偽裝成小薇的緒言說道。
“嗯,算是正確吧,但我不是因為害怕凶手才濃妝豔抹的,其實是因為怕段先生認出來。在S市和段先生吵架之後,我沒有跟蹤段先生發現沫吉。當時我立刻回到了公寓裡面,很生氣,甚至想要等段先生回來之後就和他散夥。”
“惲先生,你剛才的那些話真的讓我很尷尬,其實我對段先生的感情用親人來形容更貼切一點,無論你們怎樣認為,我覺得那不是愛情,就像法醫先生在那邊二樓對我說的話一樣,他也誤會了,要不是當時為了配合你們演戲給房間裡的人聽,我是絕對不會承認愛情的。”
“來這裡的原因是沫吉給我的紙條,他在替我們收拾房間的時候留下了關於凶殺案的信息。”說到這裡,緒言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揉在一起的小紙條,遞給謝雲蒙。
謝雲蒙隨即展開,紙條上只有五個字;嚴婆婆危險,但是後面卻加了三個驚歎號。看過紙條之後,刑警和演員抬起頭來,示意緒言繼續說下去。
“我當時根本看不懂沫吉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到底誰會對嚴婆婆不利呢?這裡其實我應該對段先生先說一聲對不起,我一開始真的是懷疑到了他。”
“為什麽是我?緒言,而且真正的小薇到哪裡去了?”段弘業被這位掛名女朋友弄得一臉懵,直盯著她問道。
“其實是你自己不肯跟我說清楚,才惹的禍。”一邊擦著臉上早已暈開的化妝品,逐漸恢復本來面目的緒言回答說:“小薇和我那麽好的關系,當然願意幫我忙嘍,她根本就沒有離開S市,現在正在家裡睡覺呢。”
“我之所以找到小薇,就是因為她平時喜歡濃妝豔抹,而且經常喜歡擺弄她那一頭長發,這兩點可以掩蓋我的真實身份,我可不想要讓你認為我是來探查你有沒有犯罪的。”
“那為什麽是我自己不肯說清楚才惹得禍呢?我說清楚什麽了?”段弘業還是不明白。
“就是房子的事情啊!你一直對外說, 兩套公寓都是你之前那套大房子賣掉之後,才買的。只有我知道你之前拿到的房款有一部分給了我,當做做生意的本金,其余的部分根本就不夠買兩套公寓。”
“所以我一直在問你這個問題,我根本就沒敢花那筆錢,本想如果你不夠,還可以拿出來使用,但是段先生你死要面子,說有朋友替你墊付了剩下的房款。”
“對此我一直抱著懷疑的態度。當時你故意和我爭吵,不回家,我又看到了沫吉留下的紙條,你說我能怎麽想?”
“沫吉為什麽要留紙條給我,難道不是因為他知道你當天根本就不可能回家,所以才放心大膽留下紙條的?嚴婆婆危險,是什麽意思?我當時就想到,你可能是想要打飛鳥草的主意。”
“飛鳥草對於嚴婆婆來說有多麽重要,我們大家都知道,而且你在提出要將嚴婆婆接到城市裡的建議時,根本就沒有事先同她商量吧。嗯……所以,那個……”緒言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有些結巴了,眼神也不敢直盯著段弘業看。
段弘業思考了幾秒鍾,一下子恍然大悟,他說:“你該不是在懷疑我的公寓是買給程吉住的,因為錢不夠,想要忽悠嚴婆婆把飛鳥草給我處理,然後殺人滅口吧!”
“呃……那個,反正我沒有認為你會殺人滅口就是了!”緒言一口氣說完,把臉埋進了胳膊裡面,不敢看段弘業的臉色。
段弘業也是被他氣樂了,他一臉苦笑著對緒言說:“我怎麽可能打飛鳥草的主意?與其那麽麻煩,我不給你那筆生意本金不就完了?!呵呵,你還真是想象力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