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的傍晚,所有當事人以及偵探、刑警和法醫都集中到了阿圖姆小屋的地下室裡面。
這裡經過重新布置,將樓上的餐桌和椅子搬到了樓下,並且拆卸掉了全部奇怪的裝飾,安裝上了明亮的日光燈。所以此刻恍如白晝,讓人看上去精神飽滿。
惲夜遙坐在靠近後門的主位上面,他的左右兩邊第一個位置上分別是莫海右和謝雲蒙。
左邊按照次序:莫海右、青果、包子、朽佘、青葉;右邊按照次序:謝雲蒙、青葉、訝愚、鬼鬼、最後一個位置的後面斜靠著用來代替平悅屍體的人偶,此刻這個人偶已經清洗乾淨了,關節重新接好,看上去也沒有之前那麽恐怖。
其中缺席的除了已經死亡的封晰,就只有還在進行精神治療的玖尹了。由於玖尹的病得到了專業人員的幫助,再加上兩天下來有了足夠的休息時間,小君現在身上的負擔減輕了一大半,臉色看上去也很輕松。
真正的青葉因為犯了法,目前還沒有機會同她的愛人溝通,所以一直低著頭,不敢接觸來自青果的目光。
青果則始終在觀察著青葉的反應,希望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但看不清面目也就隻好暫時作罷了,所以表情顯得有些鬱悶。
在座的人當中,最幸福的當然要屬修余和平悅了,平悅始終輕輕挽著愛人完好的那條手臂,一臉親昵地靠在他肩頭,修余的表現平和而又寧靜,讓所有人都為他們感到開心。
訝愚臉上帶了一個黑色的大口罩,身上還披了一件風衣,但依然可以看到他的肩膀高高拱起,手背和額頭上斑斑點點黑褐色的硬痂,這令頭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現身的訝愚很不自然,總是有意無意將身體往鬼鬼側邊挪動。
鬼鬼則收斂起自己火爆的脾氣,破天荒非常耐心地在輕聲‘勸慰’著不安的訝愚,事實上,坐在他們身邊的人可以聽出來,鬼鬼的話根本就不算溫柔,大致意思就是要訝愚像個男人的樣子,不要躲藏。
了解到所有在座者大體的狀態之後,我們的偵探先生就要開始此次事件的推理了,不過在推理之前,鑒於飛機上的慪氣,偵探還是不甘心地瞪了刑警一眼,另一邊的法醫有些不耐煩,冷冰冰說道:“快點開始,小遙。”
“哦,小左對不起。”惲夜遙一瞬間好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這讓刑警和法醫都露出無奈的表情,不過三個人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進入正題。
惲夜遙清了清嗓子說:“在開始之前,還有幾位當事人的真實姓名我們不知道!請你們自己來和大家說一下,首先就從訝愚先生開始,可以嗎?”
說完,惲夜遙和眾人的視線集中到訝愚身上,訝愚想要退縮,被鬼鬼在背上狠狠拍了一下,發出一聲痛呼之後隻好接上話頭說:“我叫訝愚……啊!不,我叫楊志隱……”
“那我的呢?”鬼鬼在他身邊小聲吼。
“你……你叫什麽名?”訝愚一愣,臨場沒有反應過來,又再次遭到了女朋友的暴擊,‘血量’立刻為零,趴在了桌面上,可見鬼鬼的打擊力度也很大。
“居然連我的名字都忘記了,我叫雅楠,穆雅楠!”
他們兩個人的互動讓惲夜遙忍不住笑出了聲,立刻所有的目光又轉回到演員先生身上,惲夜遙真心綻放微笑的時候實在是很俊,一股精致和高雅的味道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想要爭相一睹。
鬼鬼也被這種難得一見的容顏吸引住了,暫時忘了對還趴在桌上的訝愚發脾氣。
惲夜遙說:“既然這樣,那就讓楊先生自己來說說看,
你們在凶殺案發生之後,究竟躲藏在哪裡?”他刻意用一種欣賞和鼓勵的目光看著訝愚,臉上的微笑更甚了。對面的修余也說:“訝愚,屋子裡總共就這麽幾個人,而且還都是你熟悉的,有什麽可以難為情的?拿出勇氣來快點說。”
“加油加油哦!訝愚先生,我看好你。”小君和平悅也一起附和。
在這些人的鼓動下,訝愚終於抬起頭來,他慢慢揭下自己的口罩,脫掉風衣,露出穿著單衣的上半身說:“我這個樣子演員先生真的不會覺得討厭嗎?”
“不會啊!我們在演戲的時候也經常有特效化妝的,有的時候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醜到都吃不下飯,所以,楊先生這個樣子我並不覺得有多醜。而且,病毒性疣疹是很容易治療的疾病,很快你就可以和所有人一樣了。”
“惲先生,謝謝你能這樣說。”訝愚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因為臉上層層疊疊的硬痂限制了他做表情的范圍,所以,不管是哭泣還是微笑,都顯得很尷尬。
“我和鬼鬼始終都沒有離開過這棟阿圖姆小屋,而且我們也沒有去奇怪的地方,就躲在廚房下面的隱藏空間裡。我不知道那個裡面居然會有躲藏的地方,能進去也是一個巧合。”
“我在看到了青葉,也就是平悅的屍體之後,非常震驚和恐懼,根本不敢走近仔細去看,而且我發現平悅身上纏繞著只有玖尹和包子房間裡才有的金色絲線……”
“不,訝愚先生,”惲夜遙打斷他說:“請從修先生在密室入口處遇襲的那一段開始說起,我想聽聽我們的推理是否有出入。”
“好吧,當時我、鬼鬼和青果三個人一起呆在客廳裡,而朽佘和封晰在房間裡面,青葉…呃,那個青葉小姐,我能繼續叫小悅為青葉嗎?因為改了口實在是不習慣。”訝愚對著真正的青葉問了一句。
在得到肯定答覆之後,他才繼續往下說:“青葉早就離開屋子了,而且我們都以為玖尹和包子是真的死了,所以全都人心惶惶。傍晚的時候,地下室裡的朽佘突然衝出來要去找青葉,可是狂躁症患者根本就不能隨便跑到外面去,所以我們極力阻止他,朽佘還因為一時氣憤,把黑山羊給打壞了。”
“也許是巧合的關系,樓梯邊上隱藏的門居然自己打開了,朽佘本就處於憤怒之中,他想到有可能就是躲藏在這裡的凶手,殺死了玖尹和包子,所以馬上就衝了進去。”
“可是他沒想到門框太小了,一下就卡在裡面進退兩難,如果真的有凶手,那麽朽佘就麻煩了,而當時我們三個根本沒有辦法在很短的時間內把他拉出來。”
“一開始,朽佘的掙扎我們還以為是他想要憑自己的蠻力掙脫門框,後來他掙扎得越來越劇烈了,還伴隨著驚恐的聲音,我們才發現不對勁。”
“就在我們奮力幫忙的時候,朽佘突然之間發出一聲慘叫,這個時候青果也應聲跌坐在樓梯上面。青果的手裡拿著半截胳膊,而朽佘的另外半截胳膊由於他的猛力拉扯,被拖出了門框,我們都嚇壞了。不知道該怎麽辦?”
“當時我隻想著要保護這個家裡幸存的人,青果和鬼鬼已經被嚇傻,也許是被他們兩個人的驚叫刺激到了,我不顧一切拿起黑山羊斷裂的尖角,讓朽佘把胳膊挪開,使勁把尖角刺進了密道內部。”
“我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阻止凶手殺死朽佘,但當時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夠這樣做。當我把山羊角整個扎進去的時候,裡面立刻再次發出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不屬於朽佘,而且我想當時青果已經聽出了慘叫的人是誰,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絕望,一直盯著山羊角刺進去的地方,我叫他幫忙都沒有反應,直到鬼鬼清醒過來朝他怒吼,才算是讓青果重新行動起來。”
“唉!這件事現在搞得這樣複雜,其實最混亂的那個人是我,我一直都以為青果深愛著封晰,所以後來沒能夠把自己的懷疑對他說出來。”
“你就是因為懷疑封晰,所以才強烈要求自己去地下室調查對嗎?”惲夜遙問道。
“是的,還有一點就是,青果要給朽佘先生治療,他是我們這個家裡的臨時醫生,鬼鬼又是個女孩子,不適合太危險的工作,而我覺得那時的情況正是我挺身而出保護他們的時機。”
“我一直想讓鬼鬼認為我不是一個懦夫,而是一個勇敢的男子漢,其實,鬼鬼,平時你罵我的那些話真的很傷自尊心,我雖然自卑,但也有尊嚴的。”訝愚轉頭看向愛人,稍顯無奈地說:“以後能不能改一改暴躁的脾氣?”
“對不起,我會改的。”鬼鬼這時候才露出一絲羞怯,看上去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了。
訝愚繼續往下說:“因為鬼鬼的擔憂,我隻好在後半夜趁著他們都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進入地下室。當時我並沒有想要直接到密道裡面去探查,我也很害怕,所以一直留在封晰的房門口試探他。”
“就在我們對話的時候,玖尹房間前面突然傳來了怪聲,我過去查看發現了青葉的屍體,當時嚇傻了,一直在想著為什麽青葉身上會出現包子給玖尹買的東西。根本就沒發現封晰居然偷偷跟在我身後。”
“他突然出現拿刀捅我的身體側面,我馬上就確定傷害朽佘的就是他,而且他似乎想要把罪名嫁禍到我的身上,所以與封晰扭打在一起。但是,現在想來,朽佘受傷的時候,我是救援者之一,他嫁禍給我有什麽用處呢?”訝愚一副完全想不通的樣子。
惲夜遙回答說:“他嫁禍給你當然有用,就像他假造青葉的死亡來迷惑剩下的人一樣。封晰在知道房子要拆遷之後,也許就做好了殺死所有人的準備,玖尹和小君的突然‘死亡’對他來說是一個機會。”
“根據警方的調查,封晰匿名定製了平悅和你的等身人偶,至於他這樣做的目的,此刻我只能是猜測,首先要從你們幾個人的生活和身體狀況來分析。”
“定製平悅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平悅經常會出門,封晰沒有辦法時刻掌握她的行蹤。第二,他與修先生在力量相差太多了,必須依靠出其不意才能製勝,趁著修先生因為愛人死亡極度痛苦的時候,找機會下手殺了他。”
“而定製你,我想唯一的原因就是要讓鬼鬼在這個家裡呆的時間長一點,鬼鬼是唯一一個只有你出現的那六個小時裡,才會到阿圖姆小屋來的人。你要知道,凶殺犯動手的時機大多會選擇在晚上,只有看到你的屍體,鬼鬼才會因為痛苦或者仇恨長時間留駐在阿圖姆小屋。”
“其他人,不確定的因素要比你們少很多,我們在封晰房間的衣櫃裡發現了你的人偶,我想封晰當時的確是想要殺掉你,然後在你的身體側邊弄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傷口,再用處理平悅人偶同樣的方式,把你的人偶也弄成屍體的樣子,一起拋棄在到最小的那幾扇門之間。”
“他知道修先生進不去裡面,根本不可能確認兩具屍體是真是假,封晰會告訴修先生,事實上你是一對雙胞胎,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才突然襲擊了他卻沒有真的殺了他。而自己,就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才與你打鬥,最後將你們兩個人都失手殺死。”
“這種說法可以充分迷惑修先生的思維,讓他對凶手真正的身份半信半疑,只要有一絲信任度存在,殺死修先生就不是沒有機會,再加上他斷了一隻手,要比原本好對付多了。”
“但是事情的發展不可能如凶手想象的一般美好,封晰自以為樓上的人全都睡著了,他和你講話的時候,樓上是不是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惲夜遙問訝愚。
訝愚說:“是的,我下樓時,他們就全都睡著了。”
“可是修先生並沒有睡著,他也偷偷跟在你的身後,當你們打起來之後,他和你一樣瞬間意識到凶手就是封晰,才動手幫了你。”
“不是的,”這個時候,修余插嘴說道:“我扮演狂躁症患者住進這個家裡,本來就是因為發現小悅好像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想要來保護她!”
“在發現青果的秘密之後,我就托朋友偷偷調查了他和封晰的真實身份,而且得知了之前曾經在櫟木區發生的事情,這個時候,我才確定青果的報復對象是封晰。雖然在手臂被砍斷的時候,我沒有看清楚封晰的容貌,但是聽到他的慘叫聲,我就已經確定了。”
“所以,事實上,那個時候我跟在訝愚身後是想保護他,兩個人對付一個,總比一對一要保險得多,我同時也想活捉封晰,逼他說出所有隱藏的秘密。”修余一口氣說完,等著惲夜遙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