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海右一邊重複羅意凡的話,一邊推斷說:“不管是信紙上,還是羅意凡口訴,有詳細描述的總共是四個人。先說報紙上介紹得比較多的小說評論家雲雅暮,這位小姐可以說近幾年才大紅大紫起來,長相和身材都不錯,言語犀利做派強硬。”
“雖然得罪了很多人,但是也因此得到了很高的曝光率。我也曾經看過幾篇她的評論,說句實話,雖然用詞並不粗鄙,但給人的感覺完全是一種發泄式的‘謾罵’,並沒有任何實際內涵。信中對她的描述比較保守,大多集中在外貌上面,對性格和其它方面表述不多。”
“從文字表面來猜測,寫信的人用詞非常謹慎。像這種信件,不熟悉的當事人絕對不會隨便互相傳閱,所以說雲雅暮不可能看到信件內容。那麽寫信人為什麽還要如此謹慎呢?我認為只有一種原因,寫信人對雲雅暮有很深的忌憚。”
“有可能他之前曾經吃過這個女人的虧,也有可能他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事情,在害怕這個女人強勢不顧後果的性格。如果信封上日期沒有作假的話,這封信應該是莫向東死亡之後寫的,那麽他的兒子小莫和弟弟莫向西就都有可能是寫信人,我們到達之後,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這兩個人之中究竟是誰在求助?”
莫海右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的聲音不高,但語速是很平穩,語氣上也沒有什麽起伏,這是莫海右的習慣,除非他內心感情實在無法控制的時候例外,本來沒有什麽可以奇怪的。
但惲夜遙聽著聽著,卻在心裡慢慢產生了一點點疑惑,他知道小左的控制能力非常好,很多時候,甚至連自己都沒有辦法窺視到他的內心。但今天不一樣,似乎太過於平穩了。
怎麽說呢?惲夜遙是個任何細節都不會放過的人,對於經常交談的人,一般會注意到對方話語中旁人注意不到的微小細節,這同做事一樣,會習慣成自然。莫海右平時做事和說話給人的感覺都是冷冰冰的,或者極其嚴肅,但並不代表他完全不會表露出感情。
惲夜遙的分析非常細致,令人不得不信服,莫海右也不例外,他微微點頭說:“確實如此,寫信人所說的危險,給人的感覺並不是他自己身處在毫不知情的危險之中,而是他參與了危險的事情,在無法得到保障並且性命堪憂的情況下,才會向我緊急求助。”
“但是他又擔心參與的事情曝露,自己也會連帶被警方逮捕,所以將信寄出一半,還有一半看情況再定。這也就是他為什麽在信封上注明,讓我一個人前往的原因。他料定,以我謹慎的性格,沒有確定是否是犯罪,一定會自己先去看看的。”
“當年,我因為案子與莫向東接觸的時候,我們互相之間都對對方有過一定的了解,我的處事風格,莫向東一定會向家人提起。所以寫信人才會選擇我來作為他萬一出事的保障。”
惲夜遙接上話頭說:“因此,我們到卡申夫別墅,要緊盯房子裡的那些賓客,想要對寫信人不利的人,一定藏在他們之中。我想,如果直到賓客離開,卡申夫別墅現在的兩個男主人還是安然無恙,那麽你就不可能看到第二張信紙了。”
“如果在賓客離開之前,莫向西和小莫其中之一表現出特別害怕的情緒,或者遇到了什麽傷害,甚至死亡事件的話,那麽第二張信紙就會馬上呈現在你的面前,將嫌疑人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出來。”
莫海右聽到這裡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把視線轉向正在開車的謝雲蒙,他在等著刑警先生自己明白過來他們的意思。
身後突然之間沒有說話聲了,謝雲蒙抬頭看了看後視鏡,發現莫海右和惲夜遙都在看著他,刑警的濃眉皺起,心中好像被鼓槌擊中一樣,微微震顫了一下。這種時候,兩個人倒是出奇的統一。他們說話就不能說完整嗎?直接了當把要做的事情說出來,不更簡單?
謝雲蒙也懶得和他們費腦筋,說:“小遙,說說吧,這次又想怎麽辦?”
“小蒙,嗯…也沒什麽啦!就是需要你做一點點特別的事情……”
“那麽接下來,小左,你來繼續說說看信件上提到的那些當事人。”在謝雲蒙把車停到加油站門口的時候,惲夜遙坐回了汽車的後座,對莫海右說道。
“還是從我們剛才說到的小說評論家雲雅暮開始吧。”莫海右說:“她到底對應羅意凡口中的哪一個人,羅意凡沒有直接說當事人的姓名,而是告訴我們他們的綽號,他知道的總共有四個綽號:蝰角、飛彩、勾戊和畢青。”
“第五個人的身份信息,羅意凡和信件中沒有詳細說明,羅意凡不可能對我們說謊,所以我想他應該沒有調查出這第五個人的信息。而信中為什麽沒有說?這一點可能性太多了,所以目前無法做出判斷。”
“單從綽號表面來看,飛彩和畢青比較像是女性會使用的字眼,那我們就暫時排除其他兩個比較男性化的綽號,來看看飛彩和畢青哪個更貼近雲雅暮。一般人起綽號,都會有一些隱含意義在裡面。”
“我昨天晚上仔細翻看過網絡上四個當事人的照片。雲雅暮很喜歡橙色,她頭髮的染色、衣服上的胸針,甚至身上所佩戴的首飾都是橙色的。橙色代表創造力和野心,也是一種比較明亮的顏色,這一點與雲雅暮的性格比較靠近。橙色的互補色是藍色,青色本身也是指一種帶綠的藍色。而且在過去,藍色和綠色統稱為青色,所以也可以說,橙色的互補色是青色。”
“從羅意凡描述的畢青體貌特征來看,我們也可以得出一點與雲雅暮的相似之處。羅意凡說畢青的樣子很難分清是男是女,他有著短小的下巴和像鳥喙一樣尖利的嘴唇,從這兩點來分析判斷,畢青出現的時候,一定是戴著面具的,說明這個人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而且他身上經常穿著一件如同企鵝一般的衣服,說明就算是身材,畢青也不願意暴露。”
“我們撇開衣服的顏色,從其他方面來分析,女人的性格一般要比男人細膩得多,所想的事情也會更為複雜,而雲雅暮作為小說評論家,以冷酷犀利的作風樹敵眾多,所以她在做任何不利於自己名聲的事情的時候,絕對不會讓一點點外表特征暴露出來。”
今天似乎大家都很忙,小莫坐在客廳裡想著,晚飯時他雖然沒有胃口,但還是下樓來吃飯了,出乎意料的是,就連叔叔莫向西都沒有出現在客廳裡,招待大家的居然是戴璐,做飯的女仆已經回家去了。
戴璐說下午她們幫忙宋躍華女士搬東西,茶香把腳給扭了,所以晚飯是戴璐代勞的,而且明天的早飯也要由戴璐來做。
宋躍華女士和雲雅暮小姐都準時來吃飯了,他們都沒有問起莫向西究竟去了哪裡。雲雅暮看上去根本不關心這個家裡人的去向,吃飯期間她也出乎意料的一聲不吭,臉色很嚴肅的樣子。
而宋躍華好像不舒服,可能是外出勞累的緣故,反正她同小莫一樣,根本就沒有吃什麽東西?下來不過十幾分鍾就放下筷子回樓上去了,連小莫問候的話語都沒有回應,走路的樣子也很奇怪,搖搖晃晃的。
只有小蘇看上去還正常,胃口也不錯,他坐在小莫身邊,一個人消滅了一大碗飯,然後拿起自己白天時候留下的畫板,搬了個凳子,坐到角落裡上色去了。
小莫想要和他說話,至少作為男主人,基本的禮數不能丟了,可是小蘇好像還在計較白天的事情,根本就不想理小莫。
至於最後一位沈亞弈先生,他倒是出現了,不過不是像中午一樣,下樓來與大家攀談一起吃飯,而是躲在房間裡發出很響的聲音,好像是故意告訴大家他回來了,卻不願意見面一樣。
叔叔不在,小莫也沒有興趣去糾纏這些人,所以他一直坐在客廳裡,默默等待著。準備等所有人都上樓之後,自己好回去休息。
這種等待很無聊,雲雅暮慢吞吞吃完晚飯,也沒有回房間的意思,而是將外套蓋在身上,就這樣坐在客廳沙發裡閉目養神。可能是莫向西忘了給他調換房間,她嫌臭味太濃了,所以準備留在客廳裡休息吧。
反正小莫也做不了她的主,如果等一下太晚的話,隻好把一樓房間借給她暫時使用,一樓房間裡家具一應俱全,叔叔找不到人,小莫自然管不了那麽多。
羅意凡夫婦二人到達卡申夫別墅的時候,羅意凡並沒有直接帶妻子登門拜訪,而是來到了別墅後街。
拐過一個三岔路口之後,只要沿著圍牆一直開,就可以看到左手邊有一條小巷。裡面稀稀落落分布著幾戶人家,都是平房,唯有卡申夫別墅比圍牆稍高一點,露出頂樓的一小段,還有深色屋頂。
羅意凡停留在圍牆外面,對羅芸說:“姐姐,這裡的牽牛花漂亮嗎?”
“很美,讓我想起了過去家裡的桌布,那上面也是牽牛花。”羅芸回答說,夜晚分辨不清她的表情,但聽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如同涓涓細流一般。
羅意凡緊擁妻子肩頭,輕吻著她細柔的發絲,說:“那是小時候你唯一買過的東西,我還記得媽媽第一次帶你去超市的時候,那時你開心得就像是得到了最美的首飾一樣。”
“我一直都很想出去走走……只是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已,對我來說,好奇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可我不能提出要求,意凡,你明白的……”羅芸這樣的話只會說給羅意凡一個人聽,因為她知道,羅意凡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自從你離開後,媽媽和爸爸一直把那塊桌布小心保存著,媽媽很早以前就知道她錯了,可就是拉不下面子來找你…小芸,”羅意凡終於說到了正題,他特意帶羅芸來看牽牛花,是為了找機會談及過去羅芸和自己母親之間發生的事情。
羅意凡很少用小芸稱呼妻子,大部分時間,在他口中都是小時候習慣的呼喚,但也許,羅芸本人更喜歡‘小芸’這個稱呼中飽含的包容和寵溺,所以她把頭埋進了丈夫的胸懷,等待著他的下文。
“小芸,原諒媽媽吧,她年齡也大了,這些年來一直期待著我們回家。我想過段時間,推掉一部分工作回家陪陪媽媽,你和孩子們一起回去,給媽媽一個驚喜,爸爸也會高興的,也許到時爸爸的身體就奇跡般地好了。”
羅芸沒有回答羅意凡的話,她沉默著,並不是因為不肯原諒,而是被另一種感情牽絆。過去的一幕幕如電影般在她眼前回放,她無法擺脫小時候被強行冠上的自我認知上的差異。
宋躍華一個人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此刻害怕極了,根本就無法安靜下來,晚飯之前回來的時候,宋躍華就發現了自己房間裡的異常,那是一種無法遮掩的惡臭。
原本以為惡臭是從後院飄進來的,因為宋躍華出門的時候忘了關上房間裡的窗戶,所以她特地到窗前聞了聞,但沒有發現臭味的來源,卻發現窗台上都是爛泥手印和腳印。
看腳印的朝向,好像有某個人潛入過她的房間,這令宋躍華一下子緊張起來。誰會潛入房間?到底想要得到什麽?而且泥土上還殘留著某些惡心的東西和像鮮血一樣的紅色印記。
宋躍華趕緊在房間每一個角落裡尋找,當她打開大衣櫃門的時候,惡臭一下子將女人逼到房間角落裡,她都沒有看清楚櫃子裡究竟有什麽,就劇烈嘔吐起來,地上瞬間一片狼藉。
就連女人漂亮的長裙也沾染上了胃液。等到宋躍華好不容易控制住惡心的反應,她的灰色腦細胞立刻想到惡臭的來源是什麽!她太了解這個家裡人的作風了,就像很多年前一樣,他們毫不留情地栽贓了自己。
‘為了錢,那些人什麽都乾得出來,而我不能永遠都是替罪羊!’
想到這裡,溫和的雕塑家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房間裡的異常,她的腦海中迅速翻找著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小莫確實可以利用一下,但想到自己未來和他的計劃,宋躍華不得不放棄了這條最容易的途徑。下一秒,女人的腦海中想到了一個特殊的人,那第五個密謀者!
到現在為止,他們每一個人都忠實地遵守著在山崖上的約定,決不暴露第五個人的身份,但此刻宋躍華已經無法選擇了,她唯有求助於他,就算要破壞約定,宋躍華也在所不惜。
女人的腳步慢慢繞開大衣櫃門前,她沒有膽量去看想象中的東西,半閉的眼皮上,睫毛在劇烈顫抖著,一直移動到大衣櫃的另一半,女人伸手迅速將衣櫃門關上,然後破天荒換上一條長褲,艱難地從窗戶翻出去,去找那第五個人來幫忙。
5月21日晚上十點整,羅意凡敲響了卡申夫別墅的大門,門上沒有門鈴,只有一個大小差不多的窟窿,可能是門鈴早就壞了,被拆掉了吧。
敲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屋子裡才聽到匆匆走來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老先生的問話:“誰呀?”
“是莫向西先生嗎?我是羅意凡,沒有預約就突然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羅意凡說道。
屋子裡的莫向西明顯愣了幾秒鍾,他本來期待著莫海右能夠到達,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羅意凡,這個舞台劇演員莫向西聽說過。
在他的印象中,這就是一個被粉絲捧起來的偽君子,大概所有稍微聰明和有錢一點的人,在莫向西眼中都是偽君子。
跟在羅意凡身後的羅芸輕聲問了一句:“老先生不會是生氣了吧?我們這麽晚把人家吵醒。”
“沒關系,他的聲音聽上去好像還沒有睡,等我們進去了再說。”羅意凡也小聲回應。
這個時候,大門裡面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然後是莫向西那張強顏歡笑的臉,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跟在羅意凡身後的羅芸,一下子被羅芸恬靜優雅的氣質給吸引住了。
莫向西很多年沒有看到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女人,仿佛是呆愣住了一樣,他那雙醜陋的眼睛一直盯在羅芸身上沒有移開,這令羅意凡不免心裡非常不開心,誰也不能夠這樣看著他的姐姐,那是一個男人的尊嚴。
所以羅意凡提高了一點音量說:“莫先生,你不請我們進去嗎?!”
“哦,抱歉,我有點睡迷糊了。”莫向西趕緊解釋,不過一聽就是在撒謊,因為他的語氣中毫無困意,臉上也是一點剛被吵醒的樣子都沒有。
羅意凡很生氣,莫向西這個人他本來就瞧不起,要不是為了蝴蝶山谷的秘密,必須保持基本禮貌,他會立刻對這個家夥橫眉冷目的。
一手攬上姐姐的細腰,羅意凡帶著她往裡面走,走進客廳之後,他一眼就在小電梯的邊上看到了一個專心畫畫的男人,雖然之前沒有同這個人見過面,不過,照片還是見過的,他就是蘇子涵先生。
等到把姐姐安頓好之後,羅意凡並不急著睡覺,他剛才是故意向莫向西索要一樓房間的,因為他早已從某個人口中得知,這間房間裡有莫向東和莫向西兩個人藏匿著的秘密。
羅意凡對怎樣尋找秘密很在行,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觀察著每一個角落、每一件家具,並沒有動手去移開任何一樣東西。
羅芸坐在床上,好奇地看著丈夫,她這是第二次看到丈夫破案,以前呆在家裡的時間比較多,所以不常有這種機會。
不想打斷羅意凡的思路,羅芸把所有問話都暫時藏在肚子裡,視線隨著丈夫的身體移動,逐漸也開始看他目光所及的地方。
無意之中抬頭,羅芸看到了壁爐台上的油畫,那幅畫真的很美,尤其是兩個互相擁抱的人,讓羅芸感到就像是自己和羅意凡一樣。
話語脫口而出,羅芸說:“意凡,這幅畫好漂亮!”
“畫?”羅意凡瞬間轉向羅芸的方向,他現在是側面對著羅芸,所以一轉頭就能看到她。
順著姐姐的視線,羅意凡再次看到壁爐台上的油畫,剛才視線確實掃到過幾次,但注意力並沒有集中在油畫上面,所以也就忽略過去了。
現在再看,羅意凡想到了一點點不一樣的東西,於是他坐到羅芸身邊,從同樣的位置看向油畫。
“這幅畫我記得是那個名叫蘇子涵的畫家畫的,為什麽會掛在卡申夫別墅裡面?”羅芸試著跟上羅意凡的思維,開口問道。
羅意凡微笑著抓起姐姐的手說:“它不是蘇子涵畫的,蘇子涵那副名為《擁抱的戀人》油畫還掛在油畫館裡面,這幅畫無論從筆觸還是從整體構圖上都有細微的地方不同,這也就是我剛才為什麽沒有注意畫的原因。”
“不過,現在你提醒了我,為什麽畫會被掛在卡申夫別墅中呢?是誰畫了這副高仿的作品?”羅意凡像在詢問姐姐,又像是在詢問自己。
羅芸沒有開口,只是等著他自己來回答,片刻之後,羅意凡才再次開口:“畫中人很有趣啊!姐姐,我們似乎找到一點缺口了。”
“怎麽說?”
惲夜遙他們當然猜測不到羅意凡和羅芸此刻的動向,以及他們發現了什麽東西。
5月22日早晨,天剛剛亮起的時候,三個人的汽車才到達卡申夫別墅,不過他們走錯了一條街道,繞到了卡申夫別墅後面,惲夜遙一下車,就看到了牆頭上成片開放的牽牛花。
“這裡的街道是什麽時候改造的?我一點都不知道!”惲夜遙抱怨說。
身後跟著他下車的莫海右說:“我們走後門也是一樣的,你知道這裡有後門嗎?”莫海右沒有來過卡申夫的後街,所以並不清楚有沒有後門。
“沒有,卡申夫別墅後院裡面確實有進入客廳和樓上房間的門,但是後院外側的圍牆上卻沒有後門,以前莫向東老先生這樣說的時候,我還覺得很不可思議。”惲夜遙回答說。
此時最後一個下車的謝雲蒙插了一句嘴:“那就翻圍牆進去唄,總比再跑幾條街來得省力!”
聽到他這句話,法醫和演員同時回頭白了他一眼,惲夜遙說:“小蒙,你能不能有點靠譜的主意?這麽高的圍牆,你翻過去是沒問題,我們兩個可沒有這種技術!”
“唉!那看來我們就只能再跑幾條街嘍!”謝雲蒙假裝頹喪地說。
不過,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似乎並不想回到車上,莫海右的眼睛在整片圍牆上掃了一遍,開口對惲夜遙說:“莫向東好像不喜歡說真話啊。”
“嗯…我看也是,”惲夜遙接上說。
謝雲蒙已經習慣了他們這種神秘兮兮的互動,所以靠在車門上一動不動,等待著兩個人把研究結果呈現在他眼前,反正這種時候也不需要他這個行動派來動腦筋。
莫海右邁開腳步走到了一處牽牛花枝葉特別茂盛的地方,他蹲下身體,在他面前的枝葉上垂掛著一串串黃色和藍色的牽牛花,靠近地面的地方也盛開著許多黃色的小花,遠遠看去,這一片花枝就像覆蓋在牆上的一片門簾一樣。
莫海右摘下一朵地上的黃色小花,對惲夜遙說:“小遙,知道這是什麽植物嗎?”
“沒事,你變成禿頭,有些人還是不會嫌棄你的!”搶先回答的人依然是法醫先生,他回頭冷冰冰看著還在院子裡的兩個人,眼神裡看不出妒忌之色,但語氣裡卻明顯不怎麽高興。
謝雲蒙知道這位法醫先生跟小遙一樣演技很好,所以刑警懶得跟他吵,乖乖跟在惲夜遙身後走了過去。
謝雲蒙也在觀察卡申夫別墅後院的情況,所看到之處沒覺得有什麽特別,老舊的別墅除了比其他平房稍高一些之外,外牆甚至比剛才他們過來時見到的那些房子還要遜色一點。牆皮剝落很嚴重,沒有近期粉刷整修過的痕跡。
鐵製的窗框是向內開啟的,都有些生鏽了,二樓有好幾扇窗框上還留有泥土,甚至連牆壁上都有沒擦乾淨的泥腳印。
謝雲蒙開口說道:“二樓右邊第一間房間,和左邊最後一間房間有人翻窗出入過的痕跡,看上去不是個老手,腳印和爛泥都沒擦乾淨,從地面上看,除了被踩到的植物之外,出來的人還拖拽過什麽東西?長條形的,很寬,有點像……人腳的印子。”
謝雲蒙的話得到了莫海右的讚同,他說:“確實,昨天晚上的時候有人行動過了,很可能這裡已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進入之後不能立刻展開行動,我來負責吸引莫向西和小莫的注意力,小遙你和謝警官想辦法看看每個房間裡的客人是否都在?”
此刻的天色已經大亮,估計卡申夫別墅如果有人早起的話,現在也應該在別墅裡面活動了,所以三個人說話的聲音放得很低,僅限於他們之間可以聽到。
謝雲蒙問:“我們也不知道房子裡的所有房間是不是都住滿了人?”
“我可以確定都住滿了人,你看窗戶內側就知道了,你現在認為的二樓,其實是卡申夫別墅的三樓,高度還不及普通樓房的二層樓高,謝警官以你的身高,站遠一點,應該可以看到窗戶裡面吧?”莫海右說。
“可以看到一部分房間裡的情景,”謝雲蒙回答,他向後倒退到樓梯下方,一邊觀察窗戶裡面,一邊問:“如果這裡是三樓的話,那麽中間的二樓去哪裡了呢?”
羅芸很早就醒了,這些年以來,她已經養成習慣,每天早起為家人準備早飯。無論家裡有幾個保姆,早飯也一定是羅芸自己準備的。
就算是現在在別人家中,羅芸也沒有改變,她輕手輕腳穿好衣服之後,吻了吻熟睡中的羅意凡臉龐,走出了房間。
昨天晚上羅意凡很晚才睡覺,直到羅芸睡著的時候,他還在擺弄房間裡的壁爐台,好像在那裡發現了什麽秘密,反正一晚上羅芸都能隱約聽到木頭和瓷器碰撞的聲音。
“羅夫人,起得真早啊!”
羅芸一走出房門,外面就傳來一聲男人的招呼,原來是蘇子涵,他早就坐在客廳裡看報了,身邊還坐著打扮時髦的小說評論家雲雅暮。
雲雅暮好像在等待著什麽人到來,不時朝樓上張望,完全沒有注意到羅芸走出來。
倒不是雲雅暮看不起羅芸,羅芸現在羅意凡夫人的頭銜,是不知道多少少女夢寐以求的身份!雲雅暮昨天晚上沒有看到羅意凡夫婦二人到來,所以現在根本不知道房子裡多了兩個人。
聽到蘇子涵打招呼的聲音,雲雅暮才回過頭來,第一眼看到羅芸的時候,雲雅暮眼神中還有些迷茫,認不出來這個女人是誰?隻覺得在哪裡似曾見到過。
想了片刻之後,雲雅暮轉頭好奇地問蘇子涵:“這位夫人是誰呀!”
蘇子涵自顧自喝了一口茶,然後故作驚愕地說:“你不認識羅夫人嗎?真的假的呀!她丈夫可比咱們有名多了!”
“哎?!羅夫人?”
蘇子涵的話讓雲雅暮瞬間瞪大了眼睛,一臉疑惑,她再仔細看了看羅芸,終於稍微有一點印象了。
“你是…‘赤眸鬼神’羅意凡先生的夫人,對吧!”她試探性的問道,畢竟這麽有名的人,她也是第一次接觸。
蘇子涵在一邊繼續調侃她:“什麽時候也給‘鬼神’先生寫一篇評論報道吧,以你的文筆一定精彩!”
而羅芸則朝著雲雅暮稍稍點了點頭,然後露出甜甜的微笑。羅芸的笑容一向很甜,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相符,就像是少女的笑容一般。
小莫以為叔叔已經起床了,因為平時莫向西總是要比他起得早很多,所以走到書房門前,小莫毫不猶豫抬起手來,就想要敲門。
但是瞬間從房間裡傳來的爭吵聲,讓他停下敲門的動作。
這個時間,是誰在房間裡同叔叔爭吵?小莫有些奇怪,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兩個人倒是偶爾會吵架,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父親勝利,小莫知道叔叔表面裝得趾高氣揚,其實心裡是有些害怕父親的。
但是現在父親已經死了,叔叔應該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啊!而且他從來不喜歡有人隨便進入他的房間,就連自己也只是很小的時候才進去過,現在裡面的人到底是誰呢?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小莫壯著膽子把耳朵貼近房門仔細聆聽,叔叔的聲音非常響亮,而且今天聽上去格外沙啞,好像與父親有幾分相似。
而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小莫基本上聽不清楚,他壓得很低,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好像在同叔叔道歉,又像是爭辯著什麽事情,反正模模糊糊的,根本就聽不出來兩個人到底在爭論些什麽?
大概五分鍾之後,房間裡突然傳來一聲花瓶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有什麽重物狠狠摔倒在地板上。小莫被嚇了一跳,趕緊抬起手敲門。
“叔叔!你在嗎?!房間裡發生了什麽?!”
“……”
又過了兩三分鍾的時間,房間裡的爭吵才總算停止。這個時候,小莫的呼喊已經吸引了樓下四個人全部的注意力。
剛剛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羅意凡朝著他說道:“是小莫先生吧!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小莫回頭說:“我不知道叔叔房間裡發生了什麽?他好像在和某個人爭吵,而且不願意打開房門。”
“要不你先下來吃早飯吧,你叔叔也許在氣頭上,不想讓你看到,等一會兒他自己氣消了,可能會下來的。”羅意凡安慰道。
可是小莫還是猶豫著不願意離開莫向西房門前,剛才房間裡傳出的那聲摔倒的聲音,讓他很擔心,當然小莫心裡擔心的對象不一定是莫向西,別人也沒有辦法猜測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鐵片上面有鏽跡,很可能會造成破傷風,所以你們最好盡快給他處理一下,我倒是可以代勞,就是需要主人家提供一些簡單的藥品和紗布。”莫海右讓沈亞弈斜靠在牆邊,自己站起身走到了惲夜遙身邊。
由於兩個人髮型不同,一開始蘇子涵隻覺得他們有一點像而已,現在並排站在一起,蘇子涵才察覺這兩個人根本就是雙胞胎嘛,身高體型樣貌,沒有一樣是不同的。
蘇子涵說:“沈先生這個人也真是奇怪,他昨天早上到後院散步,人就一直都沒有再出現,連午飯晚飯都沒有吃,一開始我們以為他自己一個人離開了,後來,他房間裡傳出聲音,我們才知道他並沒有走。因為到這裡來的客人都非常隨性,自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所以大多數時候,有某個人長時間不出現,我們也不會去找尋。”
他的這番話好像是在解釋屋子裡的人為什麽沒有去找沈亞弈這個問題,但是話中卻對偵探和刑警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昨天沈亞弈失蹤之後,他的房間裡還有人去過,這個信息當然不會被忽略掉,不過小蘇主動提起這件事肯定有他的目的,也許進入沈亞弈房間的人就是他自己也說不一定。
反正所有的一切都要等進入屋子之後才能搞得清楚,幾個人在後門外的談話時間大概十分鍾左右,然後小蘇打開後門,朝著屋子裡喊了一聲,此刻小莫已經在客廳裡了,所以聽到小蘇的喊聲,他立刻出現在樓梯邊上。
“蘇先生,有什麽事情嗎?”小莫問道。
“有一位惲先生和他的朋友來了,他們在後院還發現了受傷的沈亞弈先生。”
聽到小蘇的話,小莫立刻急匆匆跑了過來,他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後,也鬧不明白沈亞弈為什麽要出現在後面的倉庫裡?照理說倉庫都被他叔叔莫向西鎖起來了,沈亞弈不可能進得去。
反正不管怎麽樣,先替沈亞弈療傷要緊,幾個人合力將昏迷的人帶進客廳裡,安置在了雲雅暮剛才坐在長沙發上,而小說評論家女士則轉移到了邊上的一把靠背椅中。
莫向西滿臉驚恐,他一步一步向後退去,一直到退無可退,身體整個靠在牆角裡。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居然會在早晨的時候給他來這麽一手。
現在要怎麽辦才好?莫向西的大腦飛速旋轉著,他不能死,他必須活著得到最後的勝利。
“地,地圖真的被偷走了一份!我也沒有辦法!!”莫向西辯解著,他知道這是那個人隨便拚湊出來想要置他於死地的理由。不管理由是大是小,那個人此刻都不會放過自己。
“那麽這封信是怎麽回事呢?”對面人手中突然拿出來一張信紙,上面黑色的筆跡莫向西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瞬間絕望充斥滿了莫向西的內心。
‘他怎麽可能拿到第二張信紙,明明是自己要留給莫海右的救命符,為什麽會被他找到?’
莫向西想起自己藏信紙的那個地方,腦海中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藏的那麽隱蔽,絕對不可能被找到的,為什麽他還是看到了?
“你…你從哪裡找到的?”莫向西忍不住脫口而出。
對面的人立刻露出了微笑,他開始步步緊逼,手中的信紙就是莫向西要置自己於死地的證據,有了這個,為什麽還要留下他?
莫海右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第二張信紙,想著如何殺死莫向西的人,視線盯在信紙上方那個刺眼的名字上,很多年以前,他親自領教過這個人的厲害。
要不是他當時及時反應,把年輕的妻子推出去做擋箭牌,很可能現在蝴蝶山谷的秘密就落在警方手裡了。還有昨天晚上到來的羅意凡,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羅意凡的那個什麽基金會一直在調查蝴蝶死亡事件,絕對不可以讓他們發現秘密。
幸虧昨晚他留在這棟屋子裡,要不然的話,他還不可能知道莫向西瞞著他做了那麽多危險的事情,這個老家夥實在是太愚蠢了,他這樣等於是在暴露他們的秘密。
他根本就不了解惲夜遙和羅意凡究竟有多厲害?還有那個精明的法醫先生,和能打的刑警先生,這些本應該拒之於千裡之外的人,居然都被莫向西給召集過來了!!
從自己房門的門縫裡,男人看到了新來的客人,是莫向西迎接進來的,莫向西好像對客人身邊的女人很動心,男人不記得多久沒有看到莫向西這種迷戀的眼神了。
‘哼!他就是這樣,永遠對年輕姑娘保持著一種熱情!’男人在心裡嘲笑,並且對莫向西的表情嗤之以鼻。
不過,他也僅僅隻敢做到這些而已,當面的話,他是絕對不敢衝撞莫向西的,包括以前的莫向東也是這樣。
對自己的懦弱感到有些懊喪,男人離開門縫,靠著牆壁坐到地板上,他很喜歡地板冰涼的感覺,這會讓他的頭腦顯得比較清醒。
很多事情,一旦變得複雜,男人就有些搞不清楚了。就像是她和那個人的感情,從來都是他處於下風,聽命於人。他想要改變這種狀態,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
‘等以後離開這些人,生活自由就會好了!’男人安慰著自己,耳朵依然在傾聽樓下人的交談。
他的房間並不隔音,可以清清楚楚聽到客廳裡所有人的說話聲,包括某些牽扯著自己內心的人,那個人手中木板和架子的撞擊聲,對他來說一直是最美妙的音樂。
正當迷迷糊糊就要睡著的時候,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之間聽到外頭有人說要借用一樓的房間。這令他瞬間清醒過來,腦子裡想到一個主意。
他覺得這是他有史以來想到的最絕妙的一個主意了,匆匆忙忙從地上爬起來,男人開始在自己的書本之間翻找,終於他抓到了那張像信紙一樣的吸墨紙。
‘對的,就是這個,’男人想著:‘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絕不能浪費了!’
仔細沿著筆跡之間的空白處將吸墨紙撕成三份,並將它們分別卷成條狀,然後塞進口袋,男人迅速從窗戶離開了房間。
他非常熟悉這裡,並且很清楚該如何繞到一樓房間的窗戶外面,但問題是,他必須趕在客廳裡的人進入房間之前,將吸墨紙擺放好。
腦子裡飛速思考著,到底應該把吸墨紙放在哪裡?既可以顯示出隱蔽,又能夠讓新來的客人發現到它們的存在。
幾個人之中,除了莫向西以外,大家帶的東西都很輕便,羅芸手裡就拿著一個常用的小手袋,羅意凡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拿,反正當天晚上就可以回來,根本不需要行李。
惲夜遙他們三個人也是一樣,不過,莫海右從戴璐那裡要來了一些應急藥品裝在口袋裡,以備不時之需。
雲雅暮手中提著一個比羅芸的手袋稍大一些的化妝包,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山谷中去看蝴蝶為什麽要帶化妝包?不過也有可能化妝包裡裝的是照相機。
蘇子涵和小莫站在隊伍的最後面,蘇子涵脖子上掛著照相機,很小,但一看就是比較高級的東西,他因為需要臨摹和畫畫,所以很在乎照片是否足夠清晰,也不會用手機去拍照。
莫向西是他們之中最最與眾不同的人,他不僅背著大包小包,而且手中還拿了一根長長的竹竿,這根竹竿有他一個半身體那麽高,橫向放平的話,就像雜技演員用來平衡的工具一樣。
大家也猜不透莫向西帶這麽一根竹竿到底有什麽用處?只能等之後拭目以待了。
讓我們來統計一下除去莫向西之外的人:羅意凡夫婦,惲夜遙、謝雲蒙、莫海右三人組,小莫和蘇子涵,還有雲雅暮,總共八個人。這其中缺少了宋躍華和沈亞弈。
但加上他們,目前在卡申夫別墅中,也只有四個莫向西在信中提到的人,所以惲夜遙一直仔細觀察著究竟誰是信中的第五個人。
幾個人剛剛離開卡申夫別墅,謝雲蒙的手機就突然之間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警局裡來的電話,於是快步走到旁人聽不到的地方去接電話了,而其他人只能留在原地等待他。
雲雅暮微微撅起紅唇,她很反感這種浪費時間的電話,對於此次蝴蝶山谷之行,她可是期待了很久的,昨天已經拖延了一天,現在就算是再等待一分鍾,她都會覺得很煩躁。
謝雲蒙接完電話回來之後,就立刻對惲夜遙說:“小遙,很抱歉,我要趕回S市去,那裡發生案件了,你和莫法醫玩得開心一點,我在S市等你們。”
前往蝴蝶山谷的人已經離開有將近兩個小時了,房子裡現在清靜了許多,只有女仆偶爾走動發出的腳步聲和電視節目的聲音。
戴璐負責關照房間裡的沈亞弈先生,而茶香基本上什麽事情也沒有,留在客廳裡喝茶看電視,順便幫忙而已。
宋躍華說她會在下午3點鍾左右出去,所以目前她正在自己的房間裡忙著工作,戴璐和茶香自然不可能去打擾她。
除去以上幾個人留滯的空間,在某一間他們都不可能進入的房間裡,一個被偷走了身份的男人正在慢慢蘇醒過來。他身處在一個幽暗封閉的空間裡,四周都緊靠著木板,空氣也感覺十分汙濁。
男人動了動眼皮,發現一隻眼睛沒有辦法完全睜開,被什麽粘粘的濕濕的東西糊上了,好像是半乾的膠水一樣。
他試著抬起手來,想要將眼睛上面的異物擦掉,可是手肘隻移動了一點點,就立刻傳來一陣劇痛,如同骨頭或者神經受了傷一般,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動彈半寸。男人想要呼救,口中卻隻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實在沒有辦法,他只能試著移動自己的另外一隻手,企圖將身體前面的木板推開,但是結果和剛才一模一樣,另外一隻手也廢掉了,疼痛令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由自主顫抖。而身體如同一塊海綿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抬頭看一眼自己的傷口都成為了奢望。
任何人遭遇到這種情況,絕望都會如同奔湧的瀑布一樣將內心填滿,所以男人的輕微呻吟,很快就被低聲啜泣所代替,至少他哭還是有力氣的,但這細微的哭泣聲根本無法引起外頭人的注意。
強烈的恐懼感支配著男人的大腦,讓他感到末日已經來到了自己眼前。在恐懼感的縫隙中,憎恨也在一點一點向外溢出。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為什麽我要死在這種地方?該死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男人想起那個曾經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以及多年以前美麗的16歲少女,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還是會栽在他們的手中。
難道是自己不夠聰明嗎?不,絕對不是這樣的,男人在心中拚命否定這種想法,他覺得,失敗的原因只是自己不夠那兩個人狡猾而已。
宋躍華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裡發呆,不知道已經這樣坐了多久了,從那些人出門之後,她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似乎是在回憶過去,又好像是在哀傷現在。
也許沒有人能夠理解宋躍華的這種心情,她明明已經離開了,與過去毫無瓜葛,為什麽還要每年回來這裡,真的是因為蝴蝶嗎?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事情或人?
記憶回到很多年之前,那個時候,美麗的少女就像清晨剛剛升起的玫瑰色陽光一樣,無憂無慮,在生活中盡情馳騁,不明白什麽是仇恨?什麽是真正的美麗?只知道她愛的就是好的!
是的,就是這種單純的想法害了宋躍華一生一世,她不是說所有的純真都是錯誤的,只是對她而言,過去就是一場錯誤,怪隻怪自己遇人不淑!
雖然,命運給了她走上另一條道路的契機,也給她打開了成功的大門,但有些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的。
窗外的天空如同前幾天一樣美好,那個明亮清爽,陽光正好。宋躍華眯起塗著眼影的雙眸,眼影的顏色看上去就像朝霞的顏色一樣,只是要淡得多而已。
現在,眼前擺著一個不在意過去,想要幫她完成心願的男人,可女雕塑家不想殃及池魚,因為那個人的的確確喜歡卡申夫鬼陰陽蝴蝶。所以她拒絕了,就在別墅開滿牽牛花的後院裡面。
可是,昨天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宋躍華應接不暇,好不容易保住自己的安全,卻還是連累了那個人,宋躍華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酸,她為自己也為真心待自己的人感到悲哀。
今天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工作,她也不需要參加比賽,所有的理由都是自己杜撰出來的,只為了能夠得到一點自由思考的時間。
幸好,小莫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出去,宋躍華想:等一下自己是不是要再去找一次小莫呢?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稍微和他講一講?
可是不到片刻,她又否定了自己這種想法,告訴膽小的小莫又有什麽用處?他不過是因為想要離開卡申夫別墅才與自己合作的,真心與否還不能確定呢!
“莫向東不是死了嗎?你說的話怎麽會關系到他的性命?”謝雲蒙問道,但刑警的臉上卻沒有多少驚愕之色。也可以說,已經恢復了平靜。
對於這種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請求,謝雲蒙必須慎之又慎,宋躍華這個人究竟是否像惲夜遙和莫海右說得那麽好,在謝雲蒙心中目前還是一個問號。
莫向東半月之前就已經死亡,現在這個女人把他提出來,說明莫向東的死亡也許是一個假象,又或許,這個女人知道一切,和莫向東正在合謀什麽事情?現在遇到了危機,希望借助自己的力量來平息麻煩。
反正所有的猜測都是未知數,但謝雲蒙的力量也不是他們說借就想要借的。他必須先確定宋躍華這個人的好壞,才能作出決定。
但宋躍華剛才的行為和話語中,所暴露出來的破綻,讓人不得不懷疑她與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並不相同。
首先就是剛剛提到的翻窗戶的事情,宋躍華是個知名的女雕塑家,她在大家的印象中應該是行為動作優雅,談吐禮貌知性的人。這樣的人做出翻窗,偷偷摸摸跟在別人身後的行為,本身就讓人大跌眼鏡。
更何況以謝雲蒙的判斷,宋躍華翻越窗戶不僅靈活,而且速度非常的快,好像已經是一個老手了,她難道是隱藏著的飛賊?這種情節恐怕只有搞笑電影裡才會有吧!謝雲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所以說,就這一點看來,宋躍華背後肯定隱藏著什麽秘密?而且絕對是和卡申夫別墅有關的。
其次,宋躍華說過下午有很緊急的工作,所以沒有跟大家一起去蝴蝶山谷。但是現在看來,她所說的工作應該是在說謊,下午的時候,宋躍華肯定一直在關注著後院的動向,要不然不可能發現他。
宋躍華為什麽會關注後院,是猜到有人回來?還是她已經提前知道了刑警沒有去蝴蝶山谷的事情?出發的時候,客廳裡只有兩個女仆在,宋躍華和小莫都已經上樓了。有可能是兩個女仆其中之一,看到自己臨時離開,事後把這件事告訴了宋躍華。
宋躍華所說的基金會,就是羅意凡創辦的,謝雲蒙知道羅意凡這些年來都在做慈善,不光是救助貧困地區的學生,還是幫助瀕危動物,他都盡心竭力。當然這裡面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在為自己贖罪。
這些謝雲蒙當然不可能告訴宋躍華,從她的口氣中可以聽出,她應該不是羅意凡的幫手,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羅意凡與基金會的關系。
不過,照理說,如此精明的羅意凡,慫恿了他們三個過來調查,自己應該是想要置身事外的。為什麽還會帶著老婆一起過來呢?這個人的腦筋同小遙一樣九曲十八彎,謝雲蒙也懶得去搞清楚,反正羅意凡不會犯罪,他的目的事後讓小遙去傷腦筋吧。
此刻吸引刑警先生注意力的是褚福死亡事件,宋躍華正在說到這件事。
褚福的被殺時間是昨天,宋躍華說他一大清早就不見人影,早飯中飯午飯都沒有和眾人一起吃,但褚福具體是什麽時間被殺的?宋躍華也不清楚,她能夠具體描述的,只有褚福屍體被棄置在她房間衣櫃中的那一段情節。
宋躍華說:“昨天晚飯之前,我在房間裡聞到了很臭的味道,之前這房子裡的空氣也很渾濁,但我並沒有意識到什麽,隻覺得應該是女仆偷懶了,沒有打掃乾淨衛生而已。”
“房間裡的臭味讓我沒有辦法安心,我開始拚命尋找臭味的來源,最後打開衣櫃門的時候,我簡直要暈過去,我不敢看屍體,只看到了褚福的一隻手,上面都是髒汙,表皮已經腐爛了,看到手的一刹那,我就控制不住開始嘔吐。”
“之後也沒有再敢跑到衣櫃門前去看一眼,當時正好是晚飯時間,不知所措的我馬上逃離了房間。但心裡又不得不想著屍體該怎麽處理?要是被人發現的話,他們一定會認為是我殺了褚福的。”
“你離開房間,就不怕女仆在你不知道的時候進去嗎?”謝雲蒙問。
“這裡的女仆是不會給客人打掃房間的,她們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雇傭女仆,都是與莫向西同村的鄰居,來這裡工作只是賺點外快而已,不會多乾活。我們在這裡居住的時候,每個人的房間都自己打掃。”
“我沒有辦法猜測,因為我和褚福交往並不深,只是每年來參觀蝴蝶山谷才能看見,不過……我聽說最近他和雲雅暮走的比較近。”宋躍華似乎對說長道短很不習慣,提到雲雅暮的時候低下了頭,臉色也有些尷尬。
“我現在需要在這裡停留一會兒,我認為沈亞弈先生身上的疑點很多,至少他是昨天唯一一個有自由行動時間的人。宋女士,請你回自己房間,我回來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會在暗中調查凶殺案的。”謝雲蒙說完,自顧自檢查起倉庫裡的物品來。
可是他的話卻換來宋躍華大聲反駁:“謝警官,昨天所有人都有自由行動的時間!呃…我不說沈先生沒有嫌疑,我只是想說昨天我們除了吃飯時間之外,基本上都各自呆在自己的房間裡,褚福是在房間裡被殺的,那麽說不定沈先生是目擊者,他從後院窗戶裡看到了凶手,沒有及時離開才被凶手迷暈了。”
宋躍華的話有著明顯的偏袒意味,謝雲蒙抬起頭來看著她問:“你在偏袒沈亞弈,你們倆之間不會也有關系吧?”
刑警的問題非常刺耳,宋躍華一瞬間感到很不開心,要是在平時,她早就回頭走人了,脾氣好也是有個底線的,但是今天,她不能。宋躍華就算冒著自己被懷疑的風險,也要達到目的。
她繼續說:“沈先生不需要我偏袒,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他那個樣子根本不像是假裝昏迷,法醫先生不檢查過了嗎?確實是有人對他用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