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竟天擇,在掀起了幾次令人矚目的兼並、竟標熱潮後,幾家大商場終以天價標得大金路首尾兩端的地皮,接下來一座座高樓大廈拔地而起,所以盡管最近兩年房價下跌,但位於大金路兩旁的房屋、門面的地價一直居高不下,甚而還有上漲的趨勢。
久而久之,入住大金路已儼然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征,王乾對自己能夠在大金路佔有一席之地頗為自豪,這時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說道“謝謝,現在那邊正在搞裝修,還得花錢,快的話月底就能搬家了。”
估摸著劉靜文難以開口借錢,王乾臉上的笑容開始流暢起來“哈哈,到時不知嫂子有沒有空閑?不麻煩的話,我想請您幫幫忙,也沒別的事,就是把衣櫃裡的衣服清理清理,打好包就行了,我已經聯絡了一個搬家公司,屆時他們會派人搬走的。”
由於有求於人的緣故,劉靜文忙不迭的說道“有空,有空,到時一定來。哦,慧芳這麽早就出去了?”沒見到胡妻鄒慧芳,求人幫忙的事難以開口,劉靜文原本想找慧芳求求情,畢竟都是女人,說話方便一些,沒想到今天慧芳不在,而平時是大忙人的王乾反倒閑在家裡。
“她到大金路那邊去了”王乾聽劉靜文答應幫忙,心情大佳,同時又隱隱感到有些不妥“無事不登三寶殿,劉靜文平時很少開口求他,假設她現在要借錢的話就勢難推脫了。
王乾頓時擔足了心事。
劉靜文暗忖買水果都已經花去了十幾元錢,總不能就此告辭吧?她沉呤半晌後終下決心說道“胡老板,我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石頭的父親死得早,我帶著兩個孩子的確過的很艱難,兩個孩子都在讀書,開支太大,靠我在外面打工掙錢已經應付不來,現在我又失去了工作,家裡唯一的生活來源沒了著落,昨天,石頭提出來要輟學打工,我想這一家三口就這樣耗著終非長久之計,於是狠狠心同意了他的要求,所以想請你胡老板幫忙給他找個事做,你的熟人多路子廣,一定能幫上這個忙的。”
林磊聽得母親提及正事,心髒立時跳動加速,心中也在祈禱事情順利。
王乾心道原來如此。
他很清楚現在的工作不容易找,尤其是那種輕松寫意的工作,非得請客送禮不可,顯而易見,王家是花不起那種錢的,雖則王家的情況著實令人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要自己花錢幫林磊找工作,一來這種事花錢也不一定辦的成,二來根本犯不著,根本不可能的。
王乾凝神盤算了一會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嫂子,您既然開了口,我一定盡力幫忙,我聽說石頭的成績很好,就這樣不讀書了,怪可惜的,不過,石頭還沒滿十八歲,一無文憑,又無特長,這忙幫不幫的成,還很難說啊!”
劉靜文亦非愚納之人,豈又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不過這也絲毫怨不得別人,人家說的也是實情,要怨,隻能怨自己的命苦,孩子的命苦罷了“石頭今年快滿十八歲了,這孩子吃慣了苦,工作辛苦一點倒無所謂――”
王乾的兒子王治傑看完了自己喜歡看的足球節目,覺得挺無聊,實在坐不住了的插口說道“爸,我踢足球去了。”
“去吧,去吧,記得早些回來”別人家的孩子這麽懂事,而自己的卻只知道成天玩耍,書讀的一塌糊塗。
王乾苦笑著說道“嫂子,您別見怪,這孩子不懂事,太沒禮貌了。”
王治傑做了個鬼臉後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球鞋,
提著足球出去了。 王乾打發走兒子後繼續說道“嫂子,您知道我是做建材生意的,認識的基本上是一些建築商,如果您不嫌做這行辛苦,我現在就打電話找人聯系。”
劉靜文望著林磊說道“沒關系的。”
王乾拿起話筒撥了個號碼等電話通了後說道“喂,唐老板嗎?你好,我是王乾,跟你說個事,我有個l侄從鄉下來找上了我,想托我給他找個工作,你那邊還要不要人――十七歲――哦,謝謝你了。”
收了線,王乾放下話筒說道“嫂子,人家答是答應了,不過有一個月的試用期,一百元錢一個月,試用期過後,每月的工資漲到三百元,包吃住,無假期,這個唐老板目前在南國大學蓋宿舍樓,您看成不成?”
劉靜文深情的望著林磊好半晌沒說話。
她從林磊毅然的眼神中讀出了他的決定,辛酸的感受湧上心頭,十七年了,他們母子一直相依為命,林磊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而明天,林磊就要為了這個家去承受力在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責任,難以割舍的親情以及痛狠自己無能為力的愧疚感交織在一起,使她不知說什麽好。
林磊也在望著母親。母親雖然沒有說話,但她那慈愛的眼神分明在訴說著面對殘酷現實的無奈和擔憂,媽媽,我要替你分擔,我已經長大了,我能夠替你分擔這一份養家糊口的責任,我好高興啊!
此刻,王乾也感受到這對母子間無言而真摯的情感交流不忍打擾,也一時無話。
“王叔叔,謝謝您了,我願意去”乖巧的林磊見場面冷了下來,生怕王乾誤會自己嫌這份工作辛苦,靈機一觸的說道“能不能請您向唐老板求求情,我想預支頭兩個月的工資。”
王乾頓感為難的說道“石頭,我知道你很勤快,試用期肯定能通過,隻是人家唐老板不是很了解你”或許是被他們母子間的真情感動了吧,王乾衝口而出的說道“這樣吧,你們先在我這裡拿四百元應應急,等你發了工資再還我吧。”
劉靜文自然明白王乾的為人,知道他現在雖一時衝動借錢給自己,恐怕事後會有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的,連忙首手頻搖的道“不用了,胡老板,石頭已經夠麻煩你了,再說,你大金路那邊還在搞裝修,也等錢用。”
“嫂子,您這是瞧不起我了,我既然說了,就要做到,對你們孤兒寡母出爾反爾,我還算男人嗎?這錢您拿著,石頭,唐老板的工地在南國大學,到那一問就會有人告訴你,很容易找的,哦,我明天還有生意上的事要找他,我會順便說說你的事,看看能不能免了這頭一個月的試用期。”
免去第一個月的試用期,意味著工資不是一百而是三百,王乾暗忖以自己和唐老板的交情確能辦到,隻是這樣等於從人家口袋裡掏去兩百元錢“嘿,今天我這是怎麽了,幸虧沒有把話說死”
心裡想著,王乾嘴裡又加上一句“成不成,還得由人家唐老板決定。”
“王叔叔,您給我們的幫助已經夠多的了,人家有人家的規矩,試用期期既然定下來了,就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林磊不想還沒上班就跟老板討價還價,免得有人說閑話,因而婉轉的拒絕了王乾。
見林磊乖巧懂事,尤其是在這樣的困境下還能設身處地的為人著想,遇利不貪,這份節操實屬難得,令王乾不禁動了惜才之心。
他閉上眼睛仔細考慮後說道“就依你,你先到唐老板那裡做做看吧,工地上確實是辛苦了一點,等我在大金路的房子收拾完了,我還準備租兩間門面把生意做大些,到時你可以到我店裡來。”他還怕定不下來,又轉向劉靜文說道“嫂子,您看怎樣?工資方面我是不會虧他的。”
劉靜文手裡拿著王乾給她的四百元錢,心想這真是雪中送炭啊!家裡最後一張百元大鈔用來買水果已經花去了十幾元,剩下的八十幾元本來要撐到自己找到工作為止,現在有了這四百元,捱到孩子開學還應有剩余,何況在這其間自己總要找點事做,到孩子開學時,終於可以從從容容的交學費了。
剛剛松了口氣,就聽得王乾問她,忙道“好啊!胡老板,真是太感謝你了。”
從胡家回來,林磊有點擔心的說道“媽,試用期的事,我不該自作主張――”
“孩子長大了”劉靜文柔聲對林磊說道“石頭,你做的對,媽從小就告訴你,我們窮是窮,但要有骨氣,二百元錢對我們家來說的確是一個大數目,但拿人家的錢要拿的在理,你長大了,遇事能有自己的主見,媽感到很放心,今後如果你有能力,一定要記得報答人家,媽帶著你們兩個孩子能捱到今天,就是因為有很多人在不同程度上給予了我們這樣或那樣的幫助,象王叔叔,今天不但幫你找工作,還借錢給我們;還有劉老師,在你讀書時幫你減免學費,你要退學了,記得到劉老師那裡說聲對不起,他對你的期望很高啊!”
“是,我現在就去”在林磊的記憶中,父親的印象隻是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一直是母親扶養著他們兩兄弟長大,母親一直是他力量的支柱、智慧的源泉,到明天,他就要告別母親,獨自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在那裡,他聽不到母親柔和悅耳的聲音,見不到母親忙碌的身影,一刹那間,他對眼前這個溫暖而簡陋的家感到眷戀不舍,畢竟這裡是他十七年來熟悉而溫馨的家啊!
今年濱河市的降水特別豐富,使得把市區一分為二的伏龍河水位暴漲,短短的幾天,河水就已經越過了警戒水位。
當林磊來到南國大學建築工地時,唐朝暉正在詛咒一連三天的豪雨迫得他的工地也停了三天工。
見林磊來找,勉強記起是王乾介紹來的,在打量了一下略嫌單瘦的林磊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唐老板,我叫林磊”林磊恭敬的回答。
“這裡的規矩胡老板大概已經跟你講了,我就不再重複”心情大壞的唐朝暉懶得羅索,說完提高聲音喊道“龔志躍,你過來一下。”
“這個人先放你這邊”唐朝暉對走過來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說道“等會耳帶他到舒姨那裡領工具和安全帽。”
“是”龔志躍拍了拍林磊的肩膀道“小子,你跟我來。”
“龔師傅,我叫林磊”林磊邊行邊看,發現這是一間用竹板臨時搭建的簡陋工棚,棚內橫七豎八的拉著幾跟涼掛著衣服的鐵絲,地上堆砌了一排大約米許高的磚塊,磚塊上面鋪上竹板、草席,估計是用來睡覺、休息的“床”。
這時“床”上正有幾個人圍在一起,各人手裡捏著一疊撲克牌,看來是激戰猶酣。
林磊注意到這個叫龔志躍的人手裡也揣著一疊撲克牌。
龔志躍帶林磊走就“床”邊把手裡的撲克牌一扔道“我不玩了,老板叫我帶這小子去領工具。”
“不行”一個嘴裡叼著香煙的小夥子連忙按住龔志躍丟下的撲克牌說道“龔頭,你別輸了就想跑,你不玩可以,但你的欠帳怎麽算?”
“玩就玩,誰怕誰呀?不過,這局不算”眼見跑不掉,龔志躍知道自己的牌面不爭氣,存心賴掉這局的一手把牌攪亂,一手指著林磊對面看牌的人說道“劉洋,你帶這小子到舒姨那裡。”
工棚裡總共七個人,四個人打牌走不開,還有一個是老板,大雨天的,總不能讓老板親自去吧?
劉洋隻好走到牆角拿了件雨衣披上對林磊說道“你跟我來。”
兩人出了工棚便往南國大學操場走去。
劉洋一邊抹去臉上的雨水,一邊說“舒姨可是我們的財神爺,到領工資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了,你叫林磊吧?”
從劉洋開口說話,林磊就發現他的語音帶著濃濃的北方口音,怕他聽不懂本地方言,林磊就用普通話回答說“是的,三橫王,石頭的石。”
“石頭的石啊!以後就叫你石頭吧。”雨下的很大,林磊帶的雨傘起不了什麽作用,等兩人來到操場邊時,林磊的全身上下除了頭髮外便沒一處是乾的。
劉洋指著操場邊的一個工棚說道“舒姨就在那裡,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