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市集,人來人往,商鋪交錯,商隊雲集,繁華昌盛。
景平商行總部。
這是一個三進三出的大院落,佔地有幾十畝左右,裡面有三棟兩層的小木樓形成品字排列,周邊假山流水,還有一片片竹林掩蓋,氣氛頗為雅致,在鬧市之中也算是幽靜之地。
其中一棟小木樓之中,竹席鋪地,珠簾垂落,周圍點燃起的香薰,十幾個商戶的家主左右並列而坐,為首的張恆和孫郝,陪坐的是牧景心腹愛將譚宗。
“他們動手了!”
孫郝坐在右側上位,面容有些凝重,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一動手如雷霆萬鈞,不惜代價,手段之毒辣,不留任何余地,這是要直接致我們死地的意思啊!”
孫氏家族的生意基本上以肉食買賣和酒樓為主要,但是這兩天時間,城外的養豬養雞鴨的人家都不賣給他貨源了,還有糧食,他們沒有田莊,糧食只能購買,但是如今連貨源都沒有了,不出幾天,孫家麾下的酒樓恐怕就要關門掛牌了。
“我的作坊之中,礦石供應也出了很大的大問題,特別是最近縣衙要我們打造了那一批武器,如果沒有礦石供應,我教不了貨,另外就連火爐燃料都缺乏,連一些勞作鐵器都打造不了!”許林面容淡定,跪坐當前,陰陰的道:“他們準備斷了我們的貨源,讓我們關門大吉!”
“我這邊也是!”
“沒有木材,打造不了家具,根本無可營生!”
“鹽引倒是有,這是縣衙發下來的,還算穩得住,可是鹽路被控制,還有幾家鹽商準備吃掉我的生意,現在寸步難行!”
“……”
一個個在吐苦水。
雖然他們知道士族的恐怖,但是當士族直接動手的時候,他們還是有些的驚恐萬分。
“既然我們已經決定了要戰,這一天早晚會來!”
張恆的神色卻是平靜的說道:“除非你們願意直接跪在他們面前,奉上你們的家產,賠上你的性命,求饒他們,或許還會保住你們的家人,你們可願意!”
他很鎮定,一方面是他已經無路可逃。
另一方面是他最近拜讀了《資本論》,這本書仿佛給他打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他忽然之間對牧景到底信心百倍起來了,牧景在商場上的造詣,非他可比。
“哼,寧死也一戰!”
“有何畏懼!”
“老子這窩囊氣也吃夠了,大不了賠上一家老小幾十口人的命又如何,就是不願意低頭!”
眾人倒是硬氣起來了,一方面是他們被壓迫到了極點,另外一方面也有牧山手握兵權的底氣在支持,所以他們在沒有徹底落敗之前,怎麽也要撐下去。
“可是這麽下去,如果我們沒有策略應對,我們的店鋪撐不住幾日!”一個膽小的商戶低聲的說道。
“說的也是!”
眾人點頭,目光微微斜睨,落在了譚宗身上。
“譚公子,不知道大掌櫃有什麽部署?”張恆看著譚宗,代表眾人的心意,問了出來了。
“此戰少當家已經有了計劃!”
譚宗微笑的道:“少當家說了,第一步,你們要學會示弱!”
“示弱?”
眾人聞言,微微皺眉,陷入思緒,領略其中奧義。
“要示弱到什麽地步?”孫郝詢問。
“最少要讓外人感覺,我們已經輸了!”譚宗轉達了牧景的話:“只有瓦解了對方的警戒心,
才能一擊必殺!” “然後呢?”
張恆目光湛然而亮,接著問。
“然後我們就開始籌備資金!”譚宗道:“大掌櫃說了,商場如戰場,既然戰場,那排兵布陣是必須的,金錢就我們手中的兵馬,誰的金錢多,誰的兵馬就強,所以從現在開始,諸位準備錢和金餅,能套的多少是多少,諸位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拚一把!”
“好!”許林大喝:“我許氏這些年也多有積累,萬金家財我或許沒有,但是三千金我能籌集!”
一金一萬錢,三千金,那就等於三千萬錢,這個時代的無價,尚好的良田只需要一萬五千錢一畝,許家的家產算是舞陰中上標準,如果可以,足足能拿下兩千畝良田而已,可惜這個時代,買賣田地需要地位了,商賈是沒有資格的。
“我能籌措一千五百金!”
“八百金沒有問題!”
“既然要拚,我也拚一把狠的,一千二百金我怎麽也拿得出來!”
眾人熱血沸騰,眾志成城。
“此戰我等乃是背水一戰,我拿出五千金!”張恆咬著牙,沉聲的說道。
“我拿出三千五百金!”
孫郝雙眸赤紅,他雖是商賈,在很多人眼中不過只是一個利益小人,但是他知道一點,開弓沒有回頭箭。
接下來幾天時間,舞陰縣城之中,東西兩個市集開始變得混亂起來了,這一場開啟歷史的商戰也打響了。
“這張家的綢緞莊怎麽都關門了!”
“許家的鐵匠鋪也關門了!”
“還有那邊的木具店鋪也關門了!”
“怎麽回事?”
“這都還不明顯嗎,他們得罪了城中的士族,被擠兌的關門了!”
“哎,真是可憐!”
“誰讓他們得罪士族,這不找死嗎?”
“可張氏綢緞莊關門,這劉家的綢緞店鋪就漲價了,現在最普通的麻布,都要三百錢一匹,以前二百五十錢一匹就可以了,聽說上好的蜀川絲繡已經上到了三千多錢一匹了。”
“誰說不是,連鹽巴都漲價了!”
“……”
古今往來,有些規則是不會變了,比如物價,物少價高,物多價低,混亂就會造成市價動蕩,隨著不少商鋪關門,自然也引起了物價攀升。
……
舞陰城北。
一個金碧輝煌大宅。
堂上,除了加入景平商行的商戶之外,還有些小商賈參合不進來的,舞陰縣城之中另外十幾家有名氣商賈家主此時此刻也湊在了一起。
但是和景平商行的嚴峻氣氛來說,他們這裡才是氣氛喜悅,他們一個個眉開眼笑。
為首一人,便是這一座宅子的主人,龔場。
龔場今年才四十歲不到,穿著灰色長袍,頭戴玉冠,有些儒雅,相貌堂堂,雖然看起來有些發福,但是氣質不錯,他盤坐首位,穩如泰山,笑容咪咪,如同一尊笑面虎。
“諸位,張恆他們找死,我們可要把握好機會!”
龔場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小混混,但是耐不住他的命運,他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嫁入了當時舞陰第一豪門朱府,給朱家的家主當小妾,因此靠上的朱家,他開始做起生意來了,他雖然為人諂媚,可還真的八面玲瓏,和士族弟子之間的關系處的不錯,或許士族那些子弟也需要一條狗,他趕上了。
他開始經商,也許這方面的確有才能,再加上朱氏一族的支持,還有和士族之間的關系,短短二十年,憑借著士族提供的糧食,成為了舞陰第一商賈,掌控舞陰大部分的糧食出入口。
一個人,做狗做的太久了,奴性就會深入骨髓,士族在龔場的心中更是猶如神明,在他看來,張恆這些人居然膽敢和士族對著乾,完全是作死。
“誰說不是,那個許瘸子不好好打鐵,還來摻合這些,他的作坊是不想要了!”
“孫郝那個家夥,剛剛才繼承的家產,他們家的酒樓我們可就不用客氣了!”
“有士族的大人在我們身後,誰敢和我們作對!”
眾人紛紛的呼應起來了。
“龔家主,這張恆持著張氏經營綢緞多年,從來不把我們這些小綢緞鋪放在眼中,這一次他居然敢和士族的大人對著乾,注定了他的滅亡!”
一個很精明的中年走上來,眼眸之中透著精明的光芒,道:“就是不知道他手上的綢緞莊到時候……”
這是林家綢緞莊的家主,林木,他的綢緞生意僅次於張恆,但是張家經營這個已經根深蒂固了,一直以來都把他壓的死死地,心中有一股怨氣!
這一次士族出面,為他硬生生的從張恆手中拿下了蜀川錦繡的供貨,讓他對士族感激不已,同時也讓他的野心倍增。
“好說,好說!”龔場大笑的道:“張家綢緞莊被我們擠兌的已經關門好幾日了,到時候他們的店鋪肯定要賤賣,屆時我們就一口氣吃掉他們便可,另外的那些人也一樣,和我們作對,就是死路一條!”
“好!”
“哈哈哈,我們敬龔家主一杯!”
“敬!”
眾人很高興,仿佛勝利已經唾手可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