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天空之上,白雪紛飛,舞陰縣衙,燈火通明,兵馬躁動。
縣衙大堂。
蔡圖跪坐首位之上,雙手把玩著一個酒盞,雙眸光芒如電,閃爍不定:“爾等認為雷公此獠所言,真假如何?”
一個下午的時間,他恐嚇攻心加上利誘,雷公這個黃巾狂徒的心裡防線還是被他攻破了。
這一點他倒是感覺有些洋洋得意。
雷公已經一股腦的把蘑菇山上的情況說出來的。
讓他知道了如今牧山遭遇的困境。
他知道牧山的老巢其實就在距離舞陰縣城東北方向不足三十裡的蘑菇山上,這是他意想不到了,他們也想不到,原來牧山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他還是知道牧山因為缺糧,已經山窮水盡了。
他同時也知道牧山準備讓蘑菇山上的黃巾余孽全員遷徒汝南郡去,匯合汝南的黃巾,但是部下大將雷公對於這一點大力反對,當場讓牧山下不了台,所以被牧山割掉了一個耳朵,逐出了蘑菇山,雷公無處可去,不願意離開南陽,又在饑寒交迫的條件之下,所以才帶著十幾個嫡系兵馬潛入了舞陰縣城,準備做一單大的,卻一頭栽進了他的牢房之中。
這些他都已經知道了。
但是蔡圖為人謹慎,這雖然是一次機會,他也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安,所以到底出兵剿匪與否,他的心中始終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出兵剿滅黃巾余孽牧山,自然是大功一件。
但是這個臘月寒冬了天氣,出兵剿匪大大的不利行軍,一旦縣兵有什麽出錯,他手中能和太守張谘對抗的底牌就沒有了,隻能任人魚肉。
“縣尊大人,雷公那賊子明顯已經被大人給嚇破了膽子!”
陳豐低沉的聲音響起:“我量他也不敢隨意去糊弄大人,而且我看過的,他的耳朵的確被刀刃所斬,應該是被牧山斬下來的,要說他現在對牧山沒有怨念,怎麽可能,所以末將認為,他的話多少應當可信!”
這才是他信任雷公的原因。
在這個時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般情況之下,被割掉一個耳朵,那可是潑天大仇,雷公背叛牧山,視乎牧山為仇敵,也就理所當然了。
“而且雷公已經說,牧山準備這兩天就開始遷徒汝南,畢竟如今牧山已經沒有任何糧草支持,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出兵,剿滅他們,若是讓他離開了南陽,日後恐怕再難尋找!”
陳豐繼續朗聲的說道。
“縣尊大人,這些黃巾賊向來狡詐,無緣無故這雷公賊子撞在了我們手上,還交待出了蘑菇山的情況,此事我們還需小心為上!”
舞陰縣衙的主簿是一個瘦弱的青年,姓李名嚴,年前行冠禮,字正方,被蔡圖征辟為掾吏,不足半年時間,展現才能,得蔡圖器重,提拔為主簿,主簿可是官,與吏可有天壤之別。
“不如我們上奏太守張谘!”
李嚴目光看著蔡圖,建議的說道。
他總感覺有些不對勁,所以他建議讓南陽郡守府出兵,郡守府有八千郡兵,隻要找到牧山所在之地,想要剿滅牧山,易如反掌。
“萬萬不可!”
縣丞朱湛開口了,他約莫五旬出頭,體型有些發福,乃是舞陰人,更是舞陰第一世家朱氏的當家人,他一雙小眼睛微微眯起,拱手對著蔡圖說道:“縣尊大人,太守大人其實一直對我們舞陰頗有成見,乃是因為我等沒有功勞,若能親自剿滅南陽第一黃巾余孽牧山,
那麽他日後恐怕再也沒有任何機會對我們舞陰縣衙挑事了,屬下認為,區區黃巾數百亂賊,以我們舞陰縣兵的戰鬥力足以剿滅,何須郡兵出手,搶掠吾等之功勞!” 當年黃巾起義軍席卷八州之地,幾乎動搖了整個大漢朝廷的根基,雖然黃巾軍已經被漢軍鎮壓下去了,但是這些年依舊有不少黃巾余孽在作亂,河東,河北,汝南,幾乎都有黃巾殘部,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而南陽郡曾經可是黃巾之亂的重災區,但是因為朝廷大軍對南陽黃巾剿的太狠了,黃巾軍被殺了一撮一撮,南陽黃巾基本上已經被殺了差不多乾乾淨淨了。
僅存下來了,不過隻是不成氣候,落草為寇的幾個余孽而已,而牧山估計就是最大的一個余孽,若能剿滅牧山,南陽黃巾就真正的滅種了。
任何人能剿滅牧山,這對南陽郡來說,絕對是一個大功勞,上報荊州刺史府也可得功勞。
“縣尊大人,朱縣丞說的沒錯,如若有雷公指路,區區一個蘑菇山,此戰我舞陰縣兵足以對付,再加上舞陰距離宛城有些距離,我們要是去報信,一來一回,必然耽擱時間,如若讓太守府出兵,恐怕還要費上幾日時間!”
陳豐看著蔡圖還在猶豫,便靠上來,低聲的說道:“到時候恐怕牧山已經逃出南陽了,太守大人要是因此怪罪下來,我們豈不是的大禍臨頭,弄不好就是一樁禍事啊!”
“所言甚是!”
蔡圖摸摸下頜的美髯,點頭表示讚同:“既然如此,大同,天亮之後,你立刻出兵蘑菇山,踏平蘑菇山,拿下牧山的頭顱!”
他沉思良久,才下定了決心要出兵剿匪,第一,他的確要給太守張谘看看實力,第二,他對牧山的怨念太重了,不願意讓牧山安然的離開南陽。
“縣尊大人……”李嚴還想勸阻一下,他總感覺其中有些的不對勁,或許是事情太順了,但是他剛剛開口,就被蔡圖打斷了。
“正方,此事無需多議!”蔡圖直接壓壓手,沉聲的說道,他雖然器重李嚴,但是李嚴還是太年輕了,他比較願意聽從縣丞朱湛和縣尉陳豐的提議。
“諾!”
李嚴無奈,他知道蔡圖此人雖看起來有些禮賢下士,但是畢竟是世家子弟,骨子裡倨傲,有些瞧不起他這種寒門子弟,再說什麽也是多余的。
……
翌日,清晨。
舞陰縣北上的官道。
官道,秦朝稱之為馳道,當初大秦一統天下,最大的貢獻應該是書同文,車同軌,不僅僅統一了文字,還修築了一條條馳道,發展至漢朝,成為了官道,這是朝廷修築的正規道路,寬敞而平坦。
踏踏踏!!!!!
在這一段的官道之上,隨著馬蹄聲和腳步聲的響起,冷風之中,人影疊疊,三百來青壯列隊前進,前面的十幾個騎兵,後面大部分都步卒。
“大當家,按照輿圖,應該是這裡了!”
“全體將士立刻上坡,進入你後面的樹林,然後割草蓋身,把自己掩護起來,沒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許出聲,不許擅自出擊,此戰關乎我等生死存亡,若有違背軍令,斬立決!”牧山身披鐵甲,手握一柄大鐵錘,煞氣衝天。
“諾!”
眾將聞言,渾然一抖,連忙領命。
這些黃巾青壯雖然不是什麽精銳兵丁,平日操練也不得法,但是大部分當年也是隨著牧山打過一些南陽戰役,有一些戰場經驗, 行動起來很快,不到一刻鍾時間,所有將士已經隱藏在山林之中。
“趙平,張谷他們安頓好了嗎?”牧山站在樹林之中,遙看山坡的對面,官道的斜角方向,一個若影若現的山峰之上,哪裡有一千多的老弱婦孺正在艱難的爬上來,隱藏自己的蹤跡。
“他們行軍比較緩慢,所以應該還在隱藏!”
趙平想了想,有些擔心:“大當家,少當家的計謀會成功嗎?”
“景兒以前的確有些老實,而且沉默寡言,不善言語,但是他本身是一個聰慧之人,而且是跟著渠帥讀過一些書的人,這些年成羅也一直教他讀書,我相信他!”牧山眼眸之中的有一抹欣慰,這年頭,隻要讀過幾本書的人,都得人尊重。
“我也相信少當家!”
趙平笑了笑,他們已經無論可走,少當家的路,是唯一的路的,就算敗了,他們也認命了。
……
遠處的一個山峰,人影出沒。
“少當家,我們應該跟在大當家身後,為什麽要選擇這裡駐扎啊?”
張谷是這些老弱婦孺的頭目,但是他對少當家牧景頗為敬重,凡事都問牧景。
“你不覺得這裡能和父親的兵馬響應嗎?”
牧景穿著布衣,清秀的面容顯得有些興奮,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場戰爭,他沒有畏懼,反而有一種鮮血沸騰,他站在最前面,指著山下,道:“隻要父親他們能迅速擊潰縣兵的陣型,打亂縣兵的節奏,我等便立刻現身搖旗呐喊,聲勢浩蕩,屆時他們必然潰敗,我們便可不戰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