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中。
燕軍指揮部。
劉備仿佛蒼老了許多,明軍主力的步步穩壓,從東南,東北,西面,幾個方向在往包圍圈收緊,數日來把他們大軍的活動范圍,已經壓製到不足二十余裡了。
這樣的壓製,他們連活動空間都失去了。
這樣的形勢對於燕軍而言,非常危險。
即使明軍只是選擇圍而不攻,最後也有可能直接圍死他們的主力在這一片大山平原之間了。
“太快了!”
這句話劉備說道很多次了。
每一次的感歎,都只能說明,他的明軍的實力不夠了解,還是低估的明軍的戰鬥力。
從他南下進攻的時候,他就算準了有一天會敗給明軍。
但是他的目標,從來不是打贏明軍,而是拖住明軍。
可明軍圍攻之下,他數十萬的燕軍主力,連戰連敗,丟失了大部分的陣地,讓他們失去了周轉的空間。
這對他們來說,才是致命了。
明軍推動太快了,快到連他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謹慎的半輩子,卻在此事之上冒進了!”劉備雙手背負,看著天際,微微有些嘲笑自己:“曹孟德,孤是太相信你的,還是太低估了明軍的戰鬥力啊!”
他的做法沒錯。
誰都知道,沒有乾掉明軍,他們三大諸侯就沒有安寧之日,早晚會被明軍逐一擊破,然後失去天下,失去性命。
所以三大諸侯結盟,共同進攻明軍的舉措,是對的,燕軍的主力保持最好,選擇最先進攻。
這他也有一些私心的。
劉備是一個視名譽為生命的人,他認為只要自己的名譽還在,哪怕是兵馬賠盡了,最後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明朝廷對於漢室而言,已是大賊,斬大賊者,必能在漢室朝堂之上有至高無上的榮譽。
所以他想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只是他的勇氣,在面對明軍的時候,基本上已經喪盡了。
三十萬多萬兵力南下,先後鞠義投降,張飛戰死,關羽戰敗,然後設立的防線又被的擊潰,單經被擊敗,田豫更是斷臂逃命,才討回來一條命,折損兵馬數萬之精銳。
如今他加起來,已經不足二十萬兵力了,而且被困在這裡,仿佛插翅難逃,士氣很低落,戰鬥力可能沒有往日的一半了。
“關主簿,左右兩條防線的兵力,撤回來沒有?”劉備雖有些感概,但是性格之中終究是不服輸的,迅速整理的心情,看著旁邊的關靖,問。
關靖看了一眼劉備,他曾經是公孫瓚的謀士,後來跟隨劉備,於公孫瓚相比,劉備才更像一個霸主。
他最敬重劉備的,是劉備那一股,哪怕輸了無數次,哪怕眼前是絕路,都不會絕望的心性。
他所不知道的是,劉備的韌性之強,乃是三國梟雄之中,最好的一個,在曾經歷史之上,劉備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從黃巾起兵,到流落荊州,十幾二十年的時間,他都在逃亡,可最後卻還是讓他大器晚成,入住益州,三分天下。
關靖拱手稟報說道:“左右兩翼的兵力都撤回來了,東面的主力正在十裡外的子安山休整,而西面的主力已經撤出了洪浪山,正在我們西面正面的明子河上遊休整!”
“那如今我們的兵力,還有多少?”
劉備咬著牙,問。
“能戰之兵,不足十八萬了,其余的都是傷兵了!”
“能擋住多久啊?”劉備再問。
“不好說!”
關靖苦笑:“如果幸運,我們能撐住的五六天時間,如果不幸運,或者不到兩天時間,我中營就會被擊破了!”
他看著沙盤,道:“明軍最強的就是突破,哪怕我們的主力集合在這裡,可左右兩翼被壓著,他們還是有機會能殺出一條血路來的!”
他的瞳孔有一抹無奈的色彩:“我軍雖還有戰鬥力,可這一場場大戰下來了,我軍對上明軍的士氣,已經不足開始的五成了,這樣下去,必敗無疑的!”
冷兵器戰場之上,士氣會隨著勝負而所有起伏,越是勝利,氣勢越是強,越是敗亡,氣勢越是不足。
燕軍數戰下來了,一直都在兵敗,數百裡的戰線,被壓成了即使裡對立,將卒們殘存的士氣,本來就不多了。
這一點也是導致燕軍戰鬥力不足的根本,如果不是士氣不足,他們還有十幾萬主力,還是能拚一拚的。
“那趙子龍和閻柔他們,什麽時候能趕到?”
劉備面容鐵青。
鮮卑騎兵如今算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騎兵兩萬,可堪比十萬主力,要是在平原戰場上,十萬主力未必能擋得住兩萬精騎。
“不知道!”
關靖搖搖頭。
劉備的目光看向了李儒。
李儒想了想,道:“如果明軍沒有分兵去抵擋,或許能在兩三日之內出現,如果明軍分出一些兵力去抵擋了,或許不會這麽快出現!”
“你的意思是,孤只能等死了?”劉備拳頭攥緊。
“未必!”
李儒搖搖頭:“大王,臣還有一策!”
“速速道來!”
劉備急忙說道。
“大王,你看,如今我們的兵力部署,就如同這個沙盤一樣,外圍基本上都是明軍主力了,但是明軍卻在進攻的時候,始終壓著,他們連續攻破我們布置下來的一二三道防線,目標其實就是大王!”
李儒分析說道:“明軍很多戰役打下來,你就會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那就是能用最少的傷亡解決戰鬥,他們就會不惜代價的冒險!”
“你想說什麽?”劉備皺眉。
“大王不要著急,聽臣繼續說!”
李儒繼續說下去:“我們如今的這個位置,肯定已經暴露了,第三道防線崩潰,田豫戰敗的時候,我們周圍就沒辦法保密了,互相之間的斥候穿插,我們也沒辦法阻攔,所以我們的指揮方位,肯定已經被他們抓住了!”
“你的意思是,孤如今已經被明軍鎖定了?”
劉備瞪眼。
“這個危險,也是機會!”李儒點頭:“如果他們敢一支兵力孤軍深入,那麽大王,這就是我們攪亂他們的戰陣的機會!”
“你繼續說!”劉備的目光變得有些明亮起來了,仿佛看到了希望。
“既然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這個位置,是我軍的指揮方位,他們必然認為大王是在這裡的!”
李儒低沉的說道:“那我們何不以這個方位做陷阱,誘引明軍深入,只要殲滅了他們這一支孤軍深入的兵馬,必然能讓他們四方兵力動亂,屆時我軍憑借著短暫的勝勢,鼓舞軍心,或許還能反擊他們,直接反敗為勝,把他們主力給乾掉了!”
這個可能性不大,但是希望卻是的,哪怕不是反敗為勝,只要再拖幾日時間,就能鮮卑騎兵南下了,鮮卑騎兵南下,最少能緩解他們如今的局勢,讓他們的主力撤回並州去。
“陷阱?”
劉備問:“能讓敵軍相信嗎?”
他眸子有些的深沉:“敵軍主將張文遠,軍師戲志才,那都是精明透頂的人,不會這麽輕易上當的!”
“只要一切不變,他們就會相信!”
李儒回應。
“一切不變?”劉備有些不明白。
“大王,除了你之外,這周圍的工事,兵力,布置,所有都不變,既為陷阱,必須要誘餌!”
李儒低沉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以整個中軍指揮部為誘引,引明軍進來!”劉備皺眉:“那指揮營中的將卒們……”
“欲成大事者,必有犧牲!”
李儒平靜的道:“而且還需要有一個人,能代替大王,震懾各部將領才行,不然根本瞞不住明軍的斥候!”
“何人?”
“如今營中,也只有一個人了!”
“不行!”
劉備猛然的叫起來了:“絕對不行!”
能代替他劉備坐鎮此地的,還能有幾個,唯有他的結義兄弟,義薄雲天的關雲長了。
關雲長兵敗河內之後,一直在養傷,並沒有參與大戰。
但是他的存在,卻如同擎天柱一般,能讓燕軍將卒都安心,他甚至比劉備,更得軍心。
劉備善用人,可征戰沙場,他比不上關羽的身先士卒,關羽雖傲了一些,可脾性和張飛差別很大的,他善於用將,而且開戰之時,常常身先士卒,所以更得將士們的擁戴。
劉備在歷史上評價,偽君子,但是他也是有自己在意的,執著的,能說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這話,已經說明了兄弟在他心中,或許是唯一的底線。
張飛已經戰死了,若是關羽再戰死,他恐怕很那接受。
“大王!”
李儒拱手,然後輕輕的說道:“如今局勢之難,我燕軍將卒們,已經撐不住了,唯有此計,方能緩和戰局,而唯有二將軍,方能代替大王,統兵中樞,而讓四方將領聽命,其他人,不管是誰,都沒有這份威望,都不可能做得到讓敵軍相信,大王就在指揮營中的假象,請大王三思!”
“孤說不行!”
劉備拍案而起,怒喝一聲:“孤願親自鎮此地!”
“兄長!”
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眾人目光一凝,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屏風的後面,正緩緩的走過來。
“雲長,你傷勢未好,不好好養傷,出來做什麽!”
劉備連忙責罵說道。
“兄長,弟身上的傷,已好了五六成了,不礙事!”關羽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後拱手行禮,說道:“剛才你們所說,吾已知,李先生所言,乃如今最好的辦法了!”
“雲長!”劉備瞪眼,咬著牙,說道:“翼德戰死,孤已經心傷,孤豈能讓你代孤死在此地!”
“兄長,此言非也!”
關羽搖搖頭,然後說道:“兄長若在此地,敵軍突襲,兄長必亡,哪怕有白馬義從,可山澗之地,難有施展之空間,周圍主力救援不及時,必然兵敗,若是某,卻不一樣,某雖非天下第一,卻有絕對的信心,能在重圍之中,突圍出去了!”
“雲長?”看著關羽有些蒼白的面容,劉備很難相信關羽這話啊。
“兄長!”
關羽笑了,笑的燦爛,下場的丹鳳眸子都眯成一條線了,他低沉的道:“你我翼德三人,當日結義,乃是為了同生共死,如今翼德已去,唯你我相依為命,吾又豈能留你一人在這世上受罪,吾當奮力保命,絕不輕言敗亡!”
劉備猶豫了。
他知道,自己統兵能力肯定不如關羽,若是自己在這裡,被敵軍突擊,這就不是陷阱,是送死。
可關羽若是在此,以他的能力,加上白馬義從的兵臨,還有周圍兵力,最少能擋得住一陣。
這樣自己能從外圍調兵,反殺敵軍。
但是若是關羽擋不住,必死無疑。
他知道,這是如今能想得出來,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有機會反擊明軍的辦法,但是心裡面卻還是在猶豫。
因為他不願意用關羽的性命卻冒險。
“大王!”關羽突然大喝一聲:“燕國之百姓,大漢之國運,皆負於汝之一身,汝豈能如此優柔寡斷呢!”
劉備聞言,牙齒都要咬碎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移開目光,看著李儒,道:“李文優,此計謀,就如你所言, 可若不能克敵,休怪孤無情!”
他一直以來,對李儒都是比較尊敬了,以先生而稱之,第一次喊叫李儒全名,就是告訴李儒,關羽在自己心中,是最重要了。
“大王,某會留下來,輔助二將軍,關靖主簿會隨你外圍調兵!”
李儒平靜的說道。
此戰,他已經看不到太多的希望了,和劉備一切死在這裡,他有些不甘心,雖劉備對他還算是不錯。
但是他這人,善於居安思危,不願意把自己放在危險之中。
當年董卓兵變,他也能金蟬脫殼,現在也未必沒有機會,在軍中,或許更多的機會。
“善!”
劉備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李儒的做法。
他看著關羽:“二弟,必須要活下來,孤不能沒有你!“
“兄長放心!”
關羽笑了笑,神色剛毅,臉上浮現一抹凌厲的戰意:“明賊想要取吾之頭顱,癡心妄想也!”
他心中卻沒有這麽的寬心,此戰,九死一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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