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悖拉悖，你這是什麽意思。”莫尼卡被這一句話震得有些慌亂:“現在都沒有調查，你怎麽就能斷定這次襲擊就是我們族人所為。”

　莫尼卡的驚慌並不算是什麽失態的行為，她很清楚，精靈族和半人馬一族，同在森林裡共處了這麽多年，彼此的底細知道得太清楚了。合則利，分則損。更嚴重的是，如果半人馬一族因此投向了精靈的敵對種族，那麽，可就不是‘分則損’那麽簡單了，而是會變成，‘分則兩傷’。

　看著莫尼卡和眾精靈略顯得驚慌和迷茫的表情，烏悖拉悖臉上竟然浮現出微微快意的神色:“誰說沒有調查，只是我們沒有告訴你們而已。在族長帶領族人去你們聖域討公道的時候，先知就利用他的預言術，派遣我們圍剿那群襲擊者，嘿嘿。幾天下來，也打了好幾個照面，沒想到，還真是精靈。”

　“是不是黑皮精靈?”莫尼卡長長歎了口氣，臉色非常難看。其實她根本不想提到這個詞語，這是精靈族中的禁忌，除了一些重要人士和核心成員，很少人清楚有這一支外系精靈的存在。

　眾晨曦花小隊成員亦是一臉尷尬和為難的神色，作為精靈族的特殊小隊，他們自然知曉黑皮精靈的存在，當然也更清楚，這一秘密如果傳播於世，會為自族帶來多大的麻煩和難堪。

　“沒想到，莫尼卡你也知道黑.皮精靈啊。”烏悖拉悖話語中帶著談談的譏諷，他跺了跺馬蹄，笑得甚是奇怪:“我還以為你一直不清楚，看來你在精靈族中的地位高了不少嘛。”

　我怎麽會不知道！莫尼卡心裡如.此暗暗自嘲，夾著誤傷和淡淡的憤懣:我的母親就是一個黑皮精靈，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清楚了，與地位無關，不但如此，她還是一個俘虜，可她偏偏就是我的母親！

　心底仿佛被開了道口子，莫尼.卡壓抑滿腹的不快，她淡淡說道:“烏悖拉悖，我們是朋友，曾經一起在人類世界遊歷過，就算很久沒見，你也不用如此冷談的諷刺我吧。”

　“我們確實曾經是朋友。”烏悖拉悖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你究竟是朋友，還是仇人，就像是落地蛹，由你們自己決定。”

　落地蛹是精靈森林裡一種獨特生物，它幼蟲期都.在樹枝上生活，會成夏天的時候，掉落地面結繭化蝶，如果選擇在夜晚破繭而出，就是雄性，變成美麗，擁有白色雙翼的月光蝶，靠吸食花露密汁為生。如果選擇白天出生，則是雌性，變成擁有血色雙翼，身寬超過半米，擁有強烈攻擊傾向，肉食性的貪血蝶。

　貪血蝶在與月光蝶後，

會冷酷地將月光蝶.吃掉。所以，月光蝶的生存期一般不會超過五天，非常稀有，而貪血蝶倒是經常可見。

　“你的意思是，我.們會變成貪血蝶?”莫尼卡輕輕笑了一下:“放心，我們精靈族有著自己的驕傲與尊嚴，這種事情我們做不出來。”

　“可是，襲擊我們的，就是你口中擁有著驕傲和尊嚴的精靈族，你的好族人。”或許是不太喜歡莫尼卡那略顯得驕傲的口吻，烏悖拉悖那一絲緩和的神色又隱了下去，語氣再次變得尖銳起來:“莫尼卡，我和你確實是朋友，可是這能代表著什麽，難道就因為我和你曾經的友情，我們死去的族人就可以不管不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精靈族口中的友情，未免太過於高貴了吧，或者，你們精靈族，從來就沒有把我們半人馬一族當成是朋友。”

　他的話，在周圍半人馬群中引起了共鳴，本來就帶著悲憤情緒的半人馬情緒越來越是激昂，隱隱間，似乎有動手爭鬥的意思在內了。

　莫尼卡長長呼了口氣，幽然歎道:“烏悖拉悖，你明知道我們精靈族一直都是這樣與人交談，沒有貶低你們的意思。半人馬一族的遭遇我們能理解，既然有共同的敵人，為什麽不能更加親密地合作，為什麽現在就要互相敵視。”

　不得不說，略帶著委屈語氣的莫尼卡，很有楚楚可憐的味道。

　烏悖拉悖知道自己的語氣確實重了些，他哼哼兩聲，隨後說出讓眾精靈神色大失的話來:“襲擊我們的並不是黑皮精靈，而是和你們長得一模一樣的白皮精靈。”

　“是和我們一樣的精靈族人?”莫尼卡神色一振，突然驚駭地抬起頭:“什麽，不是黑皮精靈，那麽，你們怎麽知道這支墮落的分支存在?”

　看著真正開始慌亂的莫尼卡，烏悖拉悖的神色顯得有些譏諷。在兩百多年前，他就認識莫尼卡了，那時候，莫尼卡的個性獨特，表面的溫和微笑之下，深藏著根入骨髓的冷傲和鎮靜。他還以為，那是對方的性格所致，現在他成熟了不少，自然能分得出來，那是精靈族特有的高傲，是一種看輕其它種族的自大。

　這也能說明，為什麽年輕的半人馬和精靈族能成為朋友，而隨著年紀的增長，兩方會漸漸分生起來，責任並不在半人馬身上，根本就是精靈族自身的心理性格出了問題。

　“別以為你們把這事藏得很好，同為森林種族，我們早知道了有這一群精靈的存在，好幾百年前，我們的先知就看到了。因為我們是盟友，所以一直很為你們守口如瓶，可是，你們是如何對待我們，背叛，屠殺?”

　烏悖拉悖的話，像是一把把刀子，將在場精靈的自尊心剖開，放在烈日下暴曬。一種羞愧的憤怒在他們心底滋生，如同沸水在不停地翻滾。更可悲的是，這種情緒像是被裝在一個密封的高壓鍋裡，無從發泄，憋得極其難受。

　張浩將周圍眾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半人馬一族報復式的快意，精靈族的羞惱，如同一張張古怪的臉譜，立在他的周圍，有些模糊不清。這讓他想起了還在原來世界的時候，和一個馬華駿的朋友去看西方劇，當時也有這種感覺，一種虛假的模糊感，卻又覺得是真實的，有種似是而非的味道。

　這是怎麽回事，錯覺?或者是被什麽玩意干擾了靈識?張浩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在慢慢地推斷，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他心無旁騖，可在別人的眼裡看來，卻是鎮定萬分。

　“洛椏殿下似乎是一點也不驚訝啊。”

　“嗯，你在叫我?”被人這麽一打擾，張浩就是那種奇特的狀態中抽出身來，他看著烏悖拉悖，笑了笑:“又不是什麽大事，為什麽要驚訝。”

　烏悖拉悖神色一凜，皺眉問道:“黑皮精靈這一件事即使被公布，難道也是小事情?”

　“閣下這算是威脅嗎?”在烏悖拉悖沒有反應過來，張浩接著說道:“玩笑而已，不要當真。在我看來，每個種族都會有好人與壞人，區別在於，好人佔多數，還是惡人佔多數。絕大部分的精靈善良友好，熱愛生命，出現一些墮落了黑皮精靈，也是情有可原，這並無損失精靈族的驕傲和自尊。我倒覺得，將這件事遮遮掩掩，並不是明智的行為，能正視自身的優點和缺點，才是智慧種族應該擁有的心胸。”

　“殿下的意思是，這件事可以傳播出去?由我們半人馬傳出去也沒有任何關系?”

　“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張浩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道:“至於是否實行，就要看長老會和女皇的態度，當然，你們的態度更加重要，畢竟，你們也是知情者之一。我們可以控制族人，卻不能控制盟友的嘴巴，這同樣也是我們表達敬意的一種方式。”

　莫尼卡和晨曦花小隊眾成員驚訝地看著張浩，他們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心中震憾不已。在地球上，這是十分常見的平和務實言論，可在這個以武力為尊，哲學文化發展緩慢的異世界來說，卻是非常新鮮獨特的視角。

　精靈族太過於追求完美了，以至於他們很難容忍自身的一些缺點和黑暗面，更不想讓別人知道，現在聽到這麽一番話，莫尼卡他們隱約覺得，非常有道理。

　“真不愧是母親樹的弟弟，心胸寬廣。如果每一個精靈都像你這樣，我們半人馬一族肯定會永遠成為你們忠實的盟友，只是…………”

　烏悖拉悖搖了搖頭，長歎不語。

　莫尼卡覺得有些奇怪，追問道:“只是什麽?”

　“沒有什麽！”烏悖拉悖再看了張浩一眼，這精靈兩將挫退了他小小的心計，使他的計劃落空，可他沒有任何怨恨。總有那麽一些人，他們做事光明正大，行為充滿了正義的光輝，陰謀詭計在他們面前，只是一些可笑的舉動。

　張浩的形象在烏悖拉悖的心中瞬間變得十分高大。 可是事實上，張浩並沒有那麽完美。不可否認，他確實算得上是一個善良的人，可那是有一個限度的，建立在道家‘無為’基礎上的善良。

　順天之時，隨地之性，應人之心。這是道家無為的真義，也是道家認為的‘善’。作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多強求，也不倦怠。可是，道家也同樣是矛盾的，他們求長生，本身又是一種天道逆行的行為。

　所以，道家才會用太極圖這個陰陽相對，卻又是陰中帶陽，陽中帶陰，充滿了矛盾對立的圖形來代表自己本身。

　因為對張浩的尊敬，烏悖拉悖的神色平和了許多，他向張浩點了點頭，隨後向莫尼卡說道:“朋友，別愣著發呆了，我們來談談關於合作的事情，另外，你們也需要情報，難道不是嗎?”

　“呃！”

　烏悖拉悖突然改變了態度，讓莫尼卡十分不適應，以她對他的了解，烏悖拉悖可是一個非常頑固的半人馬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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