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和平鄉的客車上,梁晨睜著充滿血絲的眼睛,怔怔地望著車窗外出神。盡管一夜沒合眼,但他卻感不到半分的困意,他的視線裡是一片片被大雪覆蓋的田野,而他的腦中,閃現的卻是一段段凌亂煩躁的記憶碎片! 這輛客車的終點是一個偏遠的鄉村,那也是他下車的地點。在過往一年半的時間裡,他無數次乘坐著這輛老舊的客車往返於縣城與和平鄉。
兩年半!距離他考上公務員分配到和平鄉,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年半!每一次返回縣城,他都會聽到某某已被調回縣局,某某已經被調到縣政法委等諸如此類的消息。而每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女友的神情就會變得異樣,而相應的,女友的母親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
當初披上藍色警服的新鮮感已經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失落與不甘!他不能容忍自己就這樣窩在一個貧窮的鄉村碌碌無為的度完一生,但現實卻清醒的告訴他,他沒有能力改變現狀,至少在目前,他沒有!
朝中有人好做官,他沒有!
家財萬貫好做官,他同樣也沒有!
立功受獎也是升職的一條出路,但在這個民風純樸的小鄉村,打架鬥毆就算是很嚴重的事件了,梁晨不認為張大媽丟一隻豬,王大爺丟一隻牛這樣的小事能有立功受獎的機會!
昨晚,當一群同期考上縣公安局的同行們聚會的時候,他分外的覺得尷尬!除了他和小武,以及已經躋身於中年大叔行列的老王幾個人外,當時絕大部份下鄉的同行們不是調回縣局,就是轉到其它部門。總之像梁晨這樣老老實實在鄉村窩了一年多的,根本找不出幾個。
不用刻意的表現,那種在等級上,身份上的差距就已自然顯露了出來!雖然在目前,他與那些調回縣裡的同行肩上都是扛著一杠一星,但兩者的上升空間卻是迥然不同的!
女友的母親已經下了最後通諜,如果今年仍然沒辦法調回縣裡,那麽就別想娶她女兒進門。
而給了梁晨重重一擊的,卻是女友的態度,他能明顯感覺到女友的若即若離,搖擺不定。
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很多人都會明白,愛情這種東西總是要受到現實條件的製約。那種純粹的,不依賴於任何物質條件的愛情不能說沒有,但卻是極為罕見的!
一輩子窩在鄉村,沒有自己的房子不說,還是兩地分居,每個月數著僅有幾張百圓大鈔度日。這種現實對於憧憬未來幸福生活的女孩來說,是難以接受的,而以女友的條件,完全可以找一個比他更有前途的男人。
心裡有如塞滿了鉛塊,沉重的令他窒息,他不想失去女友,卻又無力改變現狀。他不禁想起曾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我就像趴在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但出路沒有!
而他現在卻連這隻蒼蠅都不如,他的前途根本是一片漆黑,更別談什麽出路了!
一股濃濃的困意襲來,迫使梁晨收回了思緒,他終究不是超人,整整一夜晚沒睡,再加上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實在有些支持不住了,而距離終點,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路程。
正想合上眼打個盹兒,卻忽然覺得車身一震,身體隨著慣性的向前傾去,同時聽見嘎滋一聲,客車停下了!
隨後門開門關,應該是有乘客上了車。
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老舊的客車繼續向前行駛。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忽然覺得客車裡似乎安靜了許多。
而一陣淡淡的清香襲來,
卻讓梁晨閉上的眼睛再度睜了開來。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個女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女孩。
身穿雪白的羽絨大衣,如瀑般的青絲柔順地垂於肩際,一手輕輕插入衣袋,修長的身姿傲然俏立,就如一株綻放的百合,清新秀麗,芳香四溢。
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渾身散發著無可匹敵的青春氣息,成為這輛客車裡最為靚麗的風景。
梁晨的精神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不知道這是由於自己的睡眠不足,還是被眼前女孩美麗的容貌震撼所致。總而言之,他的視線在那張清麗脫俗,挑不出一絲瑕疵的容顏上足足停留了五六秒!
清澈如泉水般的明眸從男人的臉上掠過,女孩的臉色平靜怡人,並沒有因為對方稍長時間的注視而感到羞澀或是不快。
梁晨閉上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認,對方是至今為止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孩。隻是在困乏交加,心力交瘁的狀態下,他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仔細欣賞。
這是西風縣城通向和平鄉唯一的一班車,客車上已經沒有空余的座位,女孩站在那裡,卻沒有一個人主動站起來讓座。
一個青年望著女孩,嘴唇張了幾張,最終卻沒有勇氣開口。在這個如百合般明麗的女孩面前,他沒來由的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客車繼續前行,在長興鎮站點停下,沒有人下車,反而又上來三個青年。
“這天真TM冷!”為首的是一個身高體壯的大塊頭,他一邊呵著雙手,一邊輕輕跺著腳,目光無意中向車內一掃,忽地呆住了。
“大熊,快往裡邊走,別TM擋道啊!”後邊兩個青年被同伴牆一般的身軀擋住了去路,不由大聲埋怨著。
“漂亮,真,真漂亮!”被稱做大熊的青年死死盯著女孩清麗的臉龐,如癡呆一般喃喃說道。
“什麽漂亮!?”兩個同伴踮著腳,分別從大熊左右兩個肩頭望過去,瞬間也如石化一般呆住了。
客車忽然開動,令三個發呆的家夥身形一頓亂晃,險些摔倒。
“裡面走,裡面走!”售票員提醒著三個家夥不要擁在車門口。
三步並做兩步,三個男人迫不及待地湊到了女孩的身旁。
“妹,妹妹,你到哪裡!?”大熊搓著雙手,胖臉上露出賤兮兮地笑容,主動開口搭著訕。
“和平!”女孩的聲音清柔悅耳,有若天籟。
“太,太巧了,我也是到終點!”見到對方答話,大熊頓時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又向前湊了一步。
察覺到對方的接近,女孩眉頭輕輕一皺,將身軀向後退了退。
這時,大熊身後的兩個青年也擁了過來,望向女孩的目光掩飾不住貪婪。
“妹妹叫什麽名字!?有男朋友嗎?”大熊得寸進尺,挪動著魁梧的身軀向前湊去。
女孩的臉色變冷了,她已經看出來,這三個家夥分明就是見色起意的流氓。今天還真是倒霉,如果不是雇的出租車拋錨,她又怎麽會搭乘這輛客車,又怎麽會碰上這幾個不三不四的家夥!
“你們想幹什麽!?”眼看佳人遭受調戲,一個青年鼓起勇氣站了起來。
“我正和這位妹妹交流感情,乾你屁事,再TM灤挪恍爬獻右壞鍛繃四悖 貝笮苊嬪友竺鮃話揚A戀呢笆祝蚯嗄晷樾楸然擰
青年面色蒼白,滿腔勇氣隨著寒光閃閃的匕首灰飛煙滅,身軀無力的坐了回去。
“哼!”大熊不屑地望了那青年一眼,然後將目光重新轉到女孩的臉上,賤笑兮兮地說道:“妹妹,哥哥問你話呢,怎麽不答!?”
女孩默不作聲,再想往後退, 卻發現已是無路可退。大熊和他的兩個同夥已經呈三角狀將女孩圍在了中間。
車內的乘客都看不慣三個家夥這種調戲女人的行為,但受男人雄壯的身軀和手裡的匕首威懾,一個個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們都清楚,這三個家夥絕非是善類!
“滾開!”女孩臉上湧起寒霜,冷冷說道。
“呦喝,妹妹生氣了!”大熊先是一怔,然後張狂的笑了,持著匕首的右手慢慢向女孩的臉上觸去,嘴裡調笑道:“生氣多不好,來,給哥哥笑一個!”
“快笑一個,笑一個!”兩個幫凶在一旁起著哄。
啪!大塊頭拿著匕首的手腕被另一隻手牢牢的握住了,緊接著一個身影站了起來擋在女孩的身前。
“你TM的……!”好事被攪,大熊怒火中燒,張口就要大罵,然而目光觸及到那張讓他感到很是熟悉的面孔後,頓時如被潑了一頭冷水般,從頭冰到腳底。
“晨,晨哥!”大熊的兩個同夥這時也看清了出現的人是誰,驚呆之余,嘴裡結結巴巴的喊道。
“剛,剛才沒看見您!”大熊臉上擠出的笑比哭還難看,他剛才色迷心竅,注意力全在那個漂亮的像仙女的女孩身上,根本沒注意對方就在這輛車上,而且還是坐在女孩的身旁。
“前邊蹲著去!”梁晨扣下了大熊手中的匕首,然後伸手指了指前邊,淡淡地說了一句。
“是,是!”有如耗子見了貓一樣,剛才還氣焰囂張的三人組灰溜溜地竄到車前,然後真像梁晨說的那樣老老實實地蹲在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