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掠過青灰色屋頂,吹落房簷上剛剛那場暴雨過後還沒落盡的雨滴。靜雅覺得時間似乎過得格外的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兩個月,再過幾天就是自己十八歲的生日了。這兩個月靜雅心裡莫名的有點說不出的不安,因為什麽呢?靜雅用左手支著腦袋,歪頭苦思著嘟囔著:
”最近冬塵和舒韜都有點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了?”小雲坐在院子中的大楊樹下的小板凳上鉤著手裡的細毛線的披肩,抬眼看著對面苦著臉的靜雅問道。
“舒韜嗎,當然是樂此不疲的纏著大哥給他畫動漫簡筆畫,賣給同學,可受同學的追捧了,不過我這個弟弟向來頭腦靈活,生財有道,隻是苦了大哥,好在大哥是敦厚的,也不惱他,總是有求必應的。“
靜雅想了想,繼續滿臉愁雲的說道:
“可是冬塵也是有些神秘了,往常周末冬塵總會來家和我一起複習功課,也會拉二胡給我聽,呆上很久才會走。可現在周末來的少了,來了也會呆不了多久,就走了,也不知忙些什麽。”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喜歡人家冬塵吧?”小雲露出狡黠的笑容。
“沒有的事,我隻是當他是弟弟,和舒韜一樣。”靜雅連忙否認著,臉卻不知不覺紅了。
“一樣,“小雲拖長了聲音的尾音”你就是嘴硬,不喜歡人家,幹嘛在意他來不來的,幹嘛冷了給人家織圍巾,熱了買襯衫的。”小雲打趣著靜雅。
“你知道的,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冬塵沒了媽媽,我是當他是弟弟照料的,沒有什麽的。”
靜雅感到自己說的有點心虛,最早自己是真的當冬塵是弟弟的,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心有了微妙的,說不清的變化的,也許是高中以後吧。
小雲伸出左手在發起呆的靜雅面前晃了晃手:
“想什麽呢?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你的爸媽,兄弟,每個人都對你那麽好,還有冬塵那麽有耐心的每天陪你上學,那麽愛護你,不像我就像家裡的累贅,心裡很孤單。”
“小雲姐姐,你別難過,其實你的家人也是疼你的,隻是每個家庭表達的方式不一樣,再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以分享快樂和苦惱,你不會孤單的。”
“我隻是說說,我也知道我媽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她也很疼我的,現在有你這麽一個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真心裡亮堂多了。”小雲說著。
女孩子的友誼是可以分享各自的心事的,彼此說說心裡痛快些,而疑慮依然是擱在了心裡沒有解決,這份疑慮是在靜雅生日的那天揭開謎底的。
靜雅的生日是錯後一天,周六上午過的。雖然家裡三個讀書的孩子,吃穿用度讓這個家的經濟壓力不小,美蘭心裡卻總是記得“有年有節有日子過。”的那句老話,雖是平時節儉,可年節和孩子們的生日必是過的熱鬧有趣。
周六一早美蘭買回一個生日大蛋糕擺放在正屋的八仙桌上,便圍上圍裙挽起袖子在廚房裡忙活開了,依然是些家常菜,卻帶著生日的喜氣。
靜雅像所有少女一樣是喜歡漂亮,而且靜雅更有幾分天生的對美的領悟和一雙巧手。再簡單的衣服、靜雅都能熟練的梳出簡單合適的髮型,襯上自己古典的韻致,把這簡單的服裝穿出自己獨有的美。
今天一早靜雅換上了平日裡冬塵最喜歡的那件水綠色帶著幾朵淡粉色碎花的長及腳腕的連衣裙,披肩的墨色長發,在腦後松松的戴上淺灰的發飾,
整個人飄逸而恬靜。 小雲和婉婷一前一後的來到舒家,而舒韜大清早不知去了哪裡,冬塵也遲遲為出現。
“靜雅姐姐生日快樂,這是我買的生日禮物,肯德基的炸雞,”婉婷手裡拿著飄著肉香的肯德基紙袋。
婉婷的禮物把大家逗笑了。
小雲送了靜雅一件自己鉤的春秋天帶的乳白色帽子。
上了美院的舒軒則是為妹妹畫了一幅肖像送給靜雅,暫時回屋忙自己的功課去了。
靜雅和小雲,婉婷閑話著女孩子感興趣的話題,心裡卻沒了著落的有些七上八下的,等著冬塵的到來。
接近午飯美蘭端上來六個葷素菜肴,放在那奶油雕花的生日蛋糕四周,隨口問道:
“你爸爸加班回不來,舒韜這孩子怎麽也不知跑哪玩去了,冬塵回來嗎?”
“美蘭阿姨味道好香啊,我最喜歡阿姨做的飯了,都好久沒吃到了。”婉婷吸著小鼻子,聞著菜香,稱讚著。
“喜歡吃,等到了假期,到阿姨家住幾天,阿姨每天換著樣的做你喜歡吃的飯菜。”美蘭從小看著婉婷長大,心裡是當成自己的二女兒的。
“好啊,阿姨,哥哥和舒韜哥哥有個秘密,一會兒就該到了。”婉婷神秘兮兮的補充著。
“餓壞了,餓壞了,”隨著舒韜的大嗓門,舒韜和冬塵掀開白紗門簾進得屋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念叨你倆呢,你們兩人去的太久了。“婉婷快言快語。
冬塵彎起好看的桃花眼看著靜雅開心的笑了笑,靜雅這一刻,心是回到肚子裡了,低眸間,整個人羞澀得像朵嬌豔欲滴的白玉蘭。
“想我們倆了,這不是趕回來了,姐,你閉上眼睛,我們有驚喜給你。”舒韜一臉得意。
靜雅聽話的閉上眼睛,暗暗的琢磨著是怎樣的驚喜,尤其這可是有冬塵一起帶給自己的驚喜。而冬塵不出聲的跑出屋,再進來雙手多了一件大物。
“姐,祝你生日快樂!”
“靜雅姐姐,祝你生日快樂!
舒韜和冬塵話音剛落,靜雅慢慢睜開雙眼。一輛輕巧的嶄新的輪椅展現眼前。
“哥哥和舒韜哥哥攢了兩年零用錢,這些日子舒韜哥哥賣簡筆畫,哥哥周日當家教,湊夠了輪椅錢,我也有把零用錢拿出來,今天是想給靜雅姐姐一個驚喜。”婉婷自豪的娓娓道來。
“冬塵,還有舒韜,婉婷,小雲,舒軒,謝謝你們,不過以後冬塵不要再這樣辛苦了,阿姨會心疼的。”美蘭有些激動的說。
“美蘭阿姨,其實做家教,輔導別人功課的同時,我也把以前的功課又複習了一遍,對我是件好事,不辛苦。”冬塵懂事的安慰著美蘭。
靜雅捂著臉,哭了。
”靜雅,你別哭啊,好好的,你怎麽哭了“冬塵走到靜雅身邊焦急的詢問著,他總是見不得靜雅哭。
“我沒有哭,是幸福,是感動,謝謝你們。“靜雅用手絹抹掉流出的淚水。
“這是誰買的炸雞呀。”舒韜兩眼冒光的看著炸雞,伸手拿起一塊吃起來。
“這是我給靜雅姐姐買的生日禮物。”婉婷得意的說。
”婉婷也就你能想到這麽有創意的禮物。“舒韜白吃邊調侃著婉婷。
“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怎麽什麽話到你嘴裡就變味了呢。”婉婷不滿的抗議著。
“婉婷,我當然是在誇你了,這禮物最實惠又好吃,哥哥我最愛吃了,等哥哥生日的時候別忘了也送我炸雞啊。”舒韜趕緊討好的解釋著。
“你呀,再說。”婉婷一臉嫌棄的看了舒韜一眼。
一家人早已經習慣了兩個人從小就鬥嘴,在旁邊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嘴炮烘托出生活的快樂,偷偷的樂上幾聲。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在大家唱的生日歌聲中,靜雅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默許自己的願望,然後睜開好看的鳳眼,輕輕地吹滅蛋糕上,跳躍著金色火苗的五彩蠟燭。
日子如白駒過隙般飛快的過著,夏季透過柳枝落在青青嫩草上的驕陽,四合院中老楊樹上的蟬鳴,漸漸被九月的一抹帶著柔軟的秋涼掠過市井街巷,提醒著人們夏日已盡,秋季將至。
靜雅,舒韜,冬塵已經進入高三最緊張的學年。而緊張的學習擋不住少男少女對自己心儀的同學的愛慕,青春期的心動。為了不影響孩子們的學習,早戀自然也成為班主任嚴防死守的當務之急。
剛剛開學的周一下午的自習課上,坐在教室後排的一個梳著短發叫李紅的女孩,將一張細心折好的便條示意前面的同學傳到第四排舒韜的手裡。後面的同學輕輕地捅了捅舒韜的後背,然後把紙條完成任務辦的從課桌底下塞到舒韜手裡。舒韜莫名其妙的接過紙條,擱在作業本下面好奇的打開,
幾行還算秀氣的小字落入眼中”冬一季,夏一季,花開花落已四季,誰知相思情意。李紅“
舒韜當然明白字條主人的心意,早在上學期兩人已經互生好感,一起看過電影,逛過公園,隻是雖然心照不宣,卻沒有正式表白心意。看著紙條,看著這首並不合轍押韻,卻含蓄而勇敢的表白,舒韜又驚又喜,那個男孩不願意被女生愛慕,舒韜的心髒像荒草瘋長般的狂跳起來,他不確定自己有多喜歡字條的主人,但他是興奮地,自己願意接受這份帶來心跳的愛意。於是拿起筆來毫不猶豫的回寫”冬無痕,夏已去,聽風看雨秋將近,願與汝相伴。舒韜“
兩張記錄著青春情愫的字條,揭開了舒韜的初戀,隻是還不到一分鍾,字條在幾隻年輕稚嫩的手的悄悄傳遞的過程中,被一雙年齡感的大手截獲了。突然走進教室的班主任王老師,看著手中的字條,用渾厚的男中音說道:
“看不出來呀,咱班竟然出了詩人了,舒韜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
隨著下課鈴音的響起,舒韜站在了王老師的辦公桌前。
“說說吧,怎麽回事兒?”王老師一臉嚴肅的看著舒韜,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威嚴。
舒韜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記得你最煩學古文的,想不到還懂得郎情妾意的,寫起情詩來卻一套一套的。高考在即你還能有這份閑情,年級排名這次都在三百名開外了,你就不急啊。”
“老師我成績是不太好,但是我的排名後面不是還有二百人嗎,也不是很糟糕。”舒韜細弱蚊吟。
“不是很糟糕,就你這腦子,要是把早戀的勁頭都用在學習上,趕上年級第一的玉冬塵,也不是沒有可能,你怎麽這麽不知長進呢。”王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用指頭戳了戳舒韜的腦門。
“老師我學習不好和您說的早戀是兩碼事,沒有直接聯系的。”舒韜心裡是有點不服老師的這個說法的。
“兩回事,好吧,今天就談到這,回教室上課吧,回家好好反思反思,你明天叫你家長來學校一趟。”王老師動了氣,但是,聽到上課的鈴聲,還是覺得先讓舒韜去上課比較重要。
*
向來溫婉的美蘭從學校回到家來,心裡又氣又急,不省心的小兒子,高三了學習沒長進,到談起戀愛來了,讓她這個做媽的再也淡定不了了。她看著牆上滴滴答答的掛鍾,等著舒韜下學回家
下了學,深知自己在劫難逃的舒韜,提著心,悄悄地走進院子,再神不知鬼不覺的走進自己的房間,
“舒韜你過來,媽有話問你。”媽媽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到了。舒韜隻好放下書包硬著頭皮走進正屋。
“媽,您找我有事?”舒韜心虛的問著。
“我找你有沒有事,你不知道,你可真長本事了,居然會談對象了。還是在高三這麽關鍵的一年。談了多久了,說?”
“沒多久,就是上學期一起看過兩次電影,去過一次公園,昨天才說開,確定交朋友的。”舒韜的聲音越來越小。
“從今天開始不許再和那個女孩來往,那女孩叫什麽名字來著?”美蘭沒好氣的發出最後通牒。
青春總是伴著逆反的心理,舒韜被媽媽的強硬態度激起了這份叛逆。
“我喜歡李紅,戀愛自由,我們不會分開的。而且這和我的學習好壞無關。”舒韜反駁著。
“你翅膀還沒硬呢,就開始和我頂嘴了。”美蘭越說越氣。
“你出生的時候,你爸可是對你寄予厚望,起名文韜武略的韜,你還真對得起自己的名字啊,”美蘭是越發激動了。
“武略你從小就有了,打你記事起,你就喜歡和別人打架,不是今天把這個孩子腦袋打出個包,就是把那個孩子撓傷了臉,害的我和你爸沒少給人家陪理道歉的.”
“那是那些大孩子看我個小,以為好欺負,先打我的,我才回擊的,你們大人向來不問青紅皂白,看到誰家孩子傷了,就覺得誰佔理。武斷。”
看著媽媽竹筒倒豆子般的翻出舊帳來,舒韜不滿的頂嘴道。
“你少頂嘴,我現在說你呢,文韜,我怎麽早沒在你的語文成績中看出來呢,敢情都用在你那不成器的情詩裡了。”美蘭挖苦道,但覺得還不解氣。
“你看看人家冬塵,學習好,懂道理,你看看你自己,就不能學學人家冬塵,讓你爸和我省點心啊。”
美蘭不自知她的這句話,是傷了舒韜的心的,哪個孩子願意自己的媽媽拿別人家的好孩子和自己比較呢。
“冬塵再好也不是您兒子,再說他是不會看上其他女同學,他的心都在我姐身上呢。”舒韜一臉不屑的嘟囔著,小心髒卻是開始滴血了。
“我現在說你呢,你扯上你姐和冬塵幹什麽。”
“是您自己先說的,怎麽成我背鍋了,真是沒天理了。”舒韜索性破罐破摔的,耍起無賴來。
“你別在這耍貧嘴,必須和那個李紅斷了,否則我沒你這個兒子。”美蘭用手狠拍了一下八仙桌,吼道。
見媽媽真的動了氣,舒韜不敢再頂嘴。
一場母子間的大戰,就此打住。而媽媽不逼得越緊,舒韜越覺得這份愛情金貴,他是鐵了心的都不會和李紅分手的。
而舒韜的話也是引起了美蘭心裡的另一份不安,她不願意相信靜雅會和冬塵互生愛意。說心裡話,美蘭是喜歡冬塵這孩子的,要不是靜雅身體殘疾,她是願意有一天冬塵成為自家的女婿。可是冬塵越優秀,美蘭覺得靜雅和冬塵的距離越大,越不能被世人接受,她不想靜雅哪天心裡受傷。
“舒韜,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離高考越來越近了,還和那個女孩沒斷呢,靜雅和冬塵不會哪天也談起戀愛來吧,你倒是說話呀,可怎麽辦呀。”
美蘭和舒浩躺在床上,滔滔不絕的訴說著內心的不安。
“你呀,別逼得那麽緊,舒韜那孩子也到逆反的年齡了,你越說不,他就會越和你唱反調,先冷一段時間,我們父子再好好談談,你放心吧,靜雅和冬塵你就先別操心了,看你為這點事,吃不香睡不著的,自己再垮了,睡吧,明天還上班呢。“舒浩摟了摟妻子,勸解著。
兩個星期沒再聽到媽媽的嘮叨,舒韜心裡反倒沒底了。
這周末,舒浩從櫃子頂上取下自己剛工作那年發的藥箱,這是一隻深棕色,一尺多寬,帶著一個大大的紅十字的上了年紀的皮質小藥箱,當年舒浩背著它和青雨去縣醫院會診,如今這隻小藥箱已退休,但舒浩依然視作自己的寶貝,沒事就取下來細心的擦拭,就像是把作為年輕醫師的那份深刻的記憶捧在心裡。
“爸,您又在擦您的寶貝呢。”舒韜看著坐在八仙桌前擦著藥箱的爸爸調皮的問著。
“是啊,它跟著爸爸做醫生有二十多年了,它見證了爸爸做外科醫生的最黃金的二十年,當然是爸爸的寶貝了,小韜坐下來,咱爺倆好久沒好好聊聊了,陪爸爸說會兒話吧。“舒浩依然低頭撫摸著這隻舊藥箱,就像撫摸著自己的戀人。
“哦”舒韜坐在了舒浩的身邊。
“小韜,你有沒有想過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麽樣的工作啊?”舒浩抬頭看著小兒子,溫聲的問著。
“我,”舒韜托著腮認真的想了想,“想像爸爸您這樣做個外科醫生。”
“哦,什麽時候有這種想法的?”舒浩饒有興致的問著。
“小時候看著您擦這個寶貝的時候,我就很喜歡,喜歡小藥箱裡散發出的藥香,而且那時覺得爸爸的小藥箱像電影裡,神秘的百寶箱,總覺得裡面被爸爸藏了寶貝。後來您帶我上街玩,碰到您曾經治好的病人,看著那人對您充滿感激的神情,我就更想長大也做外科醫生。”舒韜圓圓的大眼睛裡滿滿的羨慕和向往。
“好啊,聽你這麽說,爸爸真的很高興。你說的沒錯,這隻小藥箱真的是爸爸當年的百寶箱,那裡裝的是無價之寶,病人生命相托的希望,你現在還小,可能不明白,等你長大了,有緣成為一名醫生的時候,你就懂爸爸的意思了。”舒浩讚賞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欣慰的說著。
“嗯,”舒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可是我的成績並不好,醫學院的分數很高的,恐怕沒有那份緣分了。”舒韜有點垂頭喪氣的低下頭。
“孩子有理想就不晚,你還不到十八歲,對你來說一切都還沒開始,都還來得及,關鍵我們要明白你離自己的理想還有多遠的距離,目前這個距離取決於高考的成績。”舒浩注意到小兒子失落的神態,認真的分析著。
“你看目前你的數理化所能得的分數,這是高考醫學院的最低分數線,原來我兒子離醫學院的距離是這個分數段的距離,還是大有希望的呀。”舒浩不失時機地拿著紙筆每門功課細致的分析、估算著,然後抬起頭鼓勵的看著小兒子。
舒韜用心的看著爸爸像個帳房先生似的,認真的算著每一筆帳,最後舒韜看到了自己和理想的距離,跨上一大步,並非遙不可及,而原地不動,自己將和自己的理想失之交臂,舒韜的心沸騰了,不,應該是燃起了光芒。
“你看距離我們已經看到了,現在我們父子好好規劃一下,怎樣通過自己的努力達到那個醫學院的目標吧,現在離高考還有二百零三天,我們現以月為單位做好一月一個小目標的完成計劃,穩扎穩打,最後發起衝刺好不好?”
舒浩信心十足的話,激發了舒韜的青春的熱情和桀驁。
“爸爸,我真的可以嗎?我一定可以的對不對?”
“當然,我們還有二百來天,也就是將近幾千個小時,而且你的成績還是可以的,隻是還需要在前進一截,你每天向前跨出一小步,最後就是實打實的一大步,就可以抓到那份理想了。”舒浩看著小兒子眼中灼灼的光芒,再次鼓勵著。
“爸爸,可是,我怕,萬一我沒能考上醫學院呢?”舒韜再次猶豫的輕皺起眉頭。
“爸爸,十八歲高考時,你爺爺剛剛去世,我也為是該上自己向往的大學,還是高中後乾脆進工廠當學徒養家,糾結過,掙扎過,可是那時你奶奶啊比我還堅定的認為家裡再難,我也該上大學,努力去圓自己的醫生夢。“
舒浩一時沉浸在自己年少時的歲月裡,沉默了幾秒。
“我懂你現在的擔心,惶恐,不安,但是隻要在你做學生的這段時期,你努力的學習過,最終能達成你的願望最好,萬一失之交臂,等你長大後,回想現在,也不會因為自己不曾為那份理想努力過而後悔,“
舒浩看著用心聽著自己講話的小兒子,慈愛的笑了笑,該給小兒子減減壓了,
“再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無論你高考的結果如何,無論你最終選擇了怎樣的生活,因為你努力的追求過你的理想,我都會為我的兒子自豪,我相信你也會為這樣的自己驕傲的。”
“嗯,爸爸,我會努力的。”舒韜充滿信心的點頭道。
“我知道你會的。”舒浩欣慰的拍拍兒子越加強健的肩膀。
“爸爸,您也聽媽媽說過關於我的其他事情吧,您,嗯,您是怎麽想的?”
看著小兒子一副我知道你知道的略帶頑皮,卻很真誠的表情,舒浩不由得樂了
“你媽把關於你談戀愛的事情早就告訴我了,不過我覺得自己沒有立場來指責你什麽,”舒浩停頓了一下。
“因為爸爸也是從你這個年紀走過來的,雖說時代不同,我們那時的少年,少女更內斂羞澀些,和異性同學楚河漢界互不來往的,甚至連互相說句話都會臉紅,更別提談戀愛了。可是那顆年輕的心都因為心儀的那個男孩、女孩漏跳過那麽一兩拍的。“
舒浩放低了聲音,和兒子挨得更近些,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告訴你個秘密,別告訴你媽啊,爸爸在認識你媽之前,也喜歡過一個女孩,當然爸爸那時剛剛工作,比現在的你大那麽幾歲。”
舒韜驚訝的張著小嘴,一副爸爸你放心,我肯定保守這份秘密的表情。
“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女孩,隻是後來,我們沒能走到一起。但是爸爸是懂,愛一個人的心情的。”舒浩的眼神飄向了那個遙遠的地方。
“爸爸,今天我覺得我和您更像朋友,真的。”
舒韜心裡不知不覺的放下了最初隻是想試探一下,爸爸對自己這段不被大人們許可的戀情的態度,當然是帶著些對大人們觀點的抵觸的心情問爸爸的。而現在他是真的覺得爸爸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朋友,他很想聽到爸爸的建議。
“爸爸,隻想說做為男孩子從小就應該懂得責任,懂得擔當,作為學生應該有學生的擔當,也就是好好學習,用知識充實自己,明白做人的準則。”
舒浩放慢了和小兒子談話的節奏,看到舒韜是聽進心裡的,便掰開揉碎的繼續講道:
“當一個女孩欣賞你,喜歡你,想成為你的女朋友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接受這份感情時,作為男子漢的責任,當我們還不能承擔起自己的將來的時候,我們又能給自己心儀的那個女孩什麽呢?”舒浩用'我們'拉近了和小兒子間的距離。
“其實,最初我和李紅隻是都喜歡動漫《龍珠》而談得來而以,可是媽媽越反對,越在我耳根子嘮叨著不許我和李紅來往,我就越覺得李紅很好,很想談場不被媽媽接受的戀愛,其實我們倆並沒有想到將來那麽遠。“舒韜委屈的癟癟嘴巴。
“這是媽媽的不是,可是媽媽的出發點是因為愛你這個兒子, 對吧,隻是方式不對,爸爸會和媽媽好好談談的。不過十幾歲的愛情,就像你剛剛說的那樣,其實是有些懵懂,不成熟,離將來很遙遠,有很大不確定性的。”
舒韜輕輕的點了點頭。
“所以,爸爸更希望,你現在和李紅先放下這份尚不成熟的戀情,好好用心學習,當你長大成人後,你有能力承擔起自己的人生的時候,如果你和那個叫李紅的女孩依然有緣,爸爸、媽媽會真心的祝福你們的。“
“爸爸,我知道您說的有道理,可是放下這份感情,並不容易。”舒韜有些猶豫,有些無助的看著能夠理解自己這份少年情懷的爸爸。
“爸爸是過來人,怎會不知道你下這個決心有多難,但是我知道我的兒子是個懂道理,對人、對己有擔當,有責任的男子漢。你需要時間,爸爸懂,爸爸也相信我的兒子掂量得出高三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肥如鵝毛的雪片覆蓋在這小小的四合院的灰色的房頂,青色的地面,一把年紀的老楊樹上,每一個被人們忽略的角落,像是給冬天穿上了厚厚的一件雪白的棉襖後,這場初冬的第一場瑞雪在將近中午時悄悄的停了。然而凌冽的北風像個頑皮的孩子,吹亂了屋頂上厚厚的積雪,仿若院子中飛舞著一層從屋簷落下的蒙蒙白霧。
屋內舒浩和兒子舒濤結束了這次父子,也是朋友間坦誠的對話。舒浩站起身給了小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看著比自己還略高了一點的兒子,舒浩覺得兒子在不知不覺的十幾年裡真的長成大小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