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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浩的家就在東城一條深巷的胡同裡，一座住著五戶人家的四合院內。作為六十年代最後一批高考進入醫學院的大學生，五年寒窗，舒浩拿著紅色的畢業證書帶著點小興奮，一路連跑帶走的回到家。舒母正坐在外屋用錐子粗繩麻線做著黑布鞋。

　　“媽，我分配到市屬醫院上班了，後天就去報到，等我掙了工資，全部交給您，您不用再那麽辛苦了”。舒浩把紅色的畢業證書遞給媽媽看。

　　舒母抬起頭，慈愛兒有些激動的看著已經二十四歲的兒子，接過兒子手中的畢業證，輕輕的撫摸著，就像撫摸著母子倆這多年的經濟拮據，艱難的生活，現在終於熬到頭，可以舒口長氣了。

　　舒浩中等偏高的身材，濃黑的學生頭，白淨的臉上那雙極乾淨的大眼睛很像很像年輕時的丈夫。舒浩十八歲的時候，教了數十年書的舒父患上胃癌去世了。自此，隻是家庭主婦的舒母沒了生活來源，失了至親而悲傷的母子生活也陷入艱難。為了母子的生活，舒母在街道爭取到了一份做縫紉的臨時工。舒浩想過放棄上大學進工廠做學徒養家，舒母堅決的要求舒浩上醫學院，舒母總是對兒子說“教書和做醫生都是善行的工作，再難不能輕言放棄的。“

　　舒母走進裡屋，看著牆上老伴的遺像，捧起紅色的畢業證書，似乎這樣照片中的老伴就可以看到了，然後紅了眼圈“我們的兒子長大成人，就要成為一名醫生了，你走了五年啦，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欣慰吧。”

　　舒母忘不了老伴離世時，半睜的雙眼，和眼裡溢出的淚花，她知道老伴舍不得就這樣丟下她們母子離去，走的不安心。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舒母因抽泣，肩膀抖動了兩下。

　　跟在後面同樣紅了眼睛的舒浩輕輕地摟住母親，媽媽隻有五十多歲，可是那白發、那臉上的一道道皺紋讓媽如此蒼老了曾經清秀的面容。

　　“媽，我會好好的孝順您，做個敬業的醫生，別難過了。”舒浩輕聲的安慰著母親。

　　母親看著高了自己大半個頭的兒子身上洗得發了白的藍布襯衫“一會兒陪媽去人民商場扯幾尺布，你已經兩三年沒有做新衣裳了，媽給你做件新襯衫，後天上班穿。”

　　“媽，我還有的穿呢。“舒浩不願意因這些小事讓媽媽再操勞。

　　“第一天上班總要穿件新衣，添分喜氣，在買些糖果給街坊四鄰送去，謝謝大家這幾年對咱娘倆兒的照顧。”母親的眼裡因欣慰，喜悅閃爍著些許自從父親去世後而失去的光芒。

　　“聽您的“舒浩心疼母親這些年的苦，自己十歲時，五歲的妹妹因病夭折，讀過書識大體的媽媽卻頭髮散亂的嚎啕的傷心欲絕，而父親離世時母親只剩下隱忍絕望無聲的淚水，媽媽為了母子生計做縫紉傷過不止一次的手指，那一次次的痛是撓在舒浩心上的痕，隻要母親高興他是願意全聽媽媽的。

　　兩天后，舒浩穿著媽媽新做的白襯衫，滿懷著對從醫路的憧憬走進了醫院人事科報到的。新分來的醫生、護士有三十多個，帶著眼睛，頭髮有些稀疏的，人事科的中年男乾事帶著新職工在一間舊會議室裡聽領導做了兩小時的思想教育講話後，開始給大家發放白大衣，舒浩穿上了嶄新的白大褂，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外科大夫，

一顆青春洋溢的心是雀躍而興奮的。外科病房分東西兩個護士站，大小五間病房，共三十張病床。舒浩跟在外科於主任身後來到外西病區的醫生辦公室。　　“舒浩啊，我看過你的資料醫學院的高材生，“

　　於主任習慣性的扶了扶眼鏡，眼睛裡帶著幾分欣賞的看著舒浩繼續說道:

　　以後你就跟著夏青雨大夫一起工作，夏大夫雖然年輕，可是手術做的好，醫療經驗也是豐富的，向她好好學習，現在臨床人手緊，爭取早日自己能夠獨擋一面。她去急診會診了，過會兒就回來，你先在這看看病歷，我還有個會。“

　　於主任簡短幾句話，舒浩對今後自己要跟著學本事的師傅有了最初的一點了解。

　　“我會努力的，請主任放心。”舒浩略帶靦腆卻極誠懇的看著於主任。

　　於主任微笑的拍了拍這個溫厚的年輕人的肩，急匆匆的出了辦公室的門，由於時間尚早，大多數醫生還沒下手術，空蕩蕩的辦公室裡只剩下舒浩一人。

　　”不知道夏醫生是怎樣的人，高大魁梧很嚴肅的，還是溫和儒雅和善的，“舒浩有點期盼，有點忐忑的自言自語了一句，拿著病歷翻看著，卻很難看進一個字。

　　舒浩索性放下病歷，走出辦公室來到病區的走廊裡，聞到那融合在空氣中熟悉的淡淡的來蘇水味兒時，莫名的多了幾分親切的感覺。舒浩還沉浸在這份熟悉中時，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是新來的舒浩吧，我叫夏青雨，是你的上級醫師，嚴格的講是你的老師，於主任和你說了吧，以後你就跟著我工作。“清爽的女中音在背後響起。

　　舒浩本能的轉過身，不小心的撞到那清爽聲音的身上，舒浩慌忙往後退了幾步，臉上大澹睦鋦淺粵艘瘓模既返乃凳怯械閌幌氳階約旱睦鮮尤皇歉讎摹

　　“老、老師好”舒浩在心理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怎麽這麽沒出息，一個女老師也把自己嚇結巴了。

　　夏青雨看著搴熗肆車哪昵崮瀉⒌牧常崢紉簧室餛潰

　　“初來乍到的就如此毛躁，哪還有外科醫生的氣質。”

　　“對不起，可你怎麽認識我。”舒浩聲音小的像蚊子的嗡嗡，臉是越發的搴熗恕

　　“大家該上手術的都去上手術了，新面孔，在樓道裡無所事事，除了你這個新來的小舒大夫，還能有誰。”青雨玩味的審視著自己的這個新徒弟。

　　“沒想到是個女老師，心裡有點小吃驚，小失望，對吧。“青雨慢悠悠的道破舒浩的小心思。

　　被道破心思的舒浩一時語塞，尷尬的低下頭，真想像封神榜裡的土行孫那樣遁地逃走。

　　“是不是，連逃跑的心都有了。”青雨悠悠的再次說破了舒浩的心思。

　　舒浩覺得自己在這個女老師面前成了透明人，自己的任何想法都逃不過青雨的法眼，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青雨忍不住輕笑了一下，緩和著二人間的氣氛“好啦，看你緊張的，我給你介紹下病房環境。”

　　說著，帶著舒浩來到護士站。

　　“這是護士秋楠，東紅，小劉，大張，這是新來的舒醫師，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向護士姐姐們請教，你們別竟偷著笑，多幫這點我徒弟。“青雨一一介紹著。

　　然後歪過頭探尋的看著舒浩”不對護士姐姐們不說兩句?以後還要人家幫襯你呢。“

　　“我叫舒浩，還請大家多幫助！“舒浩開口道，心裡慢慢放松下來，臉上也輕松地露出帶著陽光的笑容。

　　“沒問題，沒問題，夏大夫是咱這最好的老師，小舒大夫好運氣呀！“大家寒暄著。

　　我在帶你這裡看看，這是治療室，這是換藥室，你和我負責203病房......“青雨邊走邊說著，時而看一眼舒浩。

　　“急腹症的病人初步診查要點是什麽?”走出病房青雨突然發問。

　　“問病史，腹痛的性質，持續的時間，部位.......。“舒浩不假思索的倒背如流。

　　青雨滿意的點點頭:

　　“基礎知識很扎實，看得出上大學和實習的時候應該是個用心的學生。”

　　舒浩聽到老師的肯定，偷偷的笑了。大男孩的為一個細微的表情青雨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眼裡。

　　“你知道做為一個外科醫生，從今往後你可能遇上各種各樣的急腹症病人。隻有基本功扎實，你才能從病人表述並不清楚的症狀，通過自己的視、觸、叩、聽的檢查，參考各種化驗、檢查的接過，做出準確的判斷，才能采取最適合的術式完成急診手術，在術中從容的應對各種想到的，想不到的突發情況。“

　　舒浩認真的聽著青雨的每一句話，默默的記在心裡。

　　“我總覺得做個專業的外科醫生就像建樓蓋房子，地基到打扎實，這地基就是我們從理論到各種基本技能的扎實程度，和臨床經驗的積累，我希望你能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青雨談起看病，手術來，眼裡閃著神采，很認真，很投入。

　　“我會記住老師的話的。“舒浩同樣認真，嚴肅的答道。

　　“做我的徒弟可是有要求的。”青雨有意停頓了幾秒。

　　“第一，你負責的每位患者的病歷內容、病情變化、化驗結果、正在進行的治療方案要思路清晰，心中有數，每天查房我會提問你。“

　　“第二，有時間多去急診室練習外傷縫合，你要知道病人的傷口就是咱們做大夫的臉面必須縫的漂亮。”

　　“第三要鍛煉好身體，手術台上幾個小時的手術是需要體力和毅力的，如果怕了現在還來得及逃跑“靜了幾秒，青雨微揚起下巴，頗有幾分挑戰意味的看著面前的大男孩。

　　”我從進了醫學院的那天起就沒想過當逃兵，幾年後我會做的比你還要好。“舒浩是被青雨的最後那句話傷到的，不示弱的接受著挑戰。

　　剛剛還一臉嚴肅的青雨，看著大男孩氣未脫的舒浩，忽然頑皮的眨眨眼睛”毛頭小子脾氣不小啊，你這個徒弟我認了，還沒買飯票吧，今天師傅請你吃午飯。“

　　職工食堂簡簡單單的幾個賣飯窗口，幾十張脫了漆皮的黃木長桌，兩邊擺著長條凳子。師徒兩人撿了個靠牆的位置面對面坐下，兩隻鐵皮飯盒裝著一份胡蘿卜炒土豆，一份白菜燉粉條，兩塊玉米餅，兩個戧面饅頭。吃飯時的心情總是最放松的時候，舒浩才偷偷打量起自己的老師來，原來老師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細高的身材，清爽的短發，清爽的眉目，清爽的女中音，整個人說不上多麽漂亮卻是清爽的讓人舒服到心裡的。

　　“你再偷偷的看我，飯菜都涼啦。”青雨瞟了舒浩一眼，打趣的說著。

　　舒浩不好意思的紅著臉咬著戧面饅頭，頭也不敢再抬的。不知道為什麽青雨就是喜歡看這大男孩紅臉的逄

　　下班時，舒浩從環境到負責的病人，心裡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和自己老師幾小時的磨合，心情有點無法形容，但可以肯定的，自己是發自內心的願意跟著青雨學本事的。而青雨對這個內向、還帶了幾分羞怯卻聰明的徒弟是有幾分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