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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第35章 體悟二
大王為了讓羋女公子了解陣法,於是命令前衛遇敵演習,接受命令的令騎無絲毫猶豫,護衛兩人的莊去疾則當沒聽見他的任務是護衛大王,不是介入戰事。

 只有熊荊身邊的長薑搖頭不已。大王做的都是對的,這是從小灌輸的思想,然而其他人看來,就不是這樣了。比如左右二史,他們如果知道這件事,誰知道會在史上些什麽。

 淮水西岸的驛館,熊荊並未下車,他一直盯著稷邑地圖發愣,打算從中找到一條生路。以大司馬府地理人員的判斷,稷邑盆地如果存在第五條路的話,只能是月水、或者驛站旁淮水北面那條不知名溪水,溯水一直北上或許能找到一條通路。

 可到底是月水還是這條不知水?閉上眼,稷邑地圖已烙在熊荊心裡,他難以判斷哪一條是真的活路,也許溯水北上的結果就是困在群山之中被秦軍包圍。當然,沿哪條水北上並不是他能夠選擇的。此行楚軍並無渡河工具,他身處月水和淮上之間還能在兩水之間選擇,若等到渡過月水,行至稷邑城西秦人才發難,那就只能沿著月水一直路走到底。

 “只能聽天由命。”熊荊自語了一句,看罷遠處的月水準備合上窗牖,這時候他忽然發現窗外不遠處一個秦吏打扮的人看著他出神,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又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見他看來,此人迅速的低頭,轉身匆匆離開。

 “圉奮!”車外傳來媯景的怒喊,他一喊,這人便是疾跑,最後跳上一匹坐騎,策馬而去。

 “何事?”一路行來都極為平靜,可媯景這麽一喊,熊荊背上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

 “稟大王,此楚奸矣。”是項超的聲音,他記得當年自己已經一刀結果了這個奸賊,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

 “稟大王,事急也!事急也!”媯景疾奔過來,“圉奮乃郢都苑囿之圉童,其對臣言曾服侍過大王騎馬。他來必是替秦人驗大王之真假。秦人將來也。”

 “還等何時!列陣!”熊荊也急了,昨夜邕笠已告會盟有詐,要他絕不可前往。秦人這時候派楚奸過來,自然是媯景說的那樣,要驗真假。那楚奸服侍過自己騎馬,肯定認得自己。

 “列陣!”熊荊的王命迅速就變成行動,正在喂馬喂水的楚軍騎士當即抽劍將護送的秦卒捅死,本就並排行進的四輪馬車一輛輛接一輛的前後靠攏,以構成兩道車牆。钜劍猛斬,車轅上的韁繩一斷,挽馬全部拉入車牆之內。馬車的側箱也打開,裡面的扭力投石機、火油彈全部敞露了出來,另有一些車廂裡裝的是最新式的馬鎖甲,一百二十名重騎需要立刻給戰馬披甲。

 “這是為何?”壽陵君衝了過來,臉上全是驚慌,他大喊道:“大王,這是為何?”

 “咚咚咚咚咚咚”不用熊荊答,秦軍的建鼓已然敲響,鼓聲蕩在山谷之內,耳中全是鼓聲。正在殺戮秦卒的騎士呼聲更急,他們指著淮水東面的秦人大叫:“速發火彈、速發火彈!攔住秦人!”

 眼見火彈不發,在媯景的帶領下,百余名騎士匆匆上馬衝向淮水上的木橋。

 “殺!”楚軍率先發難因而搶得了先機,這座連通淮水東西兩岸的木橋並不寬大,一百多騎暴衝過去,騎矛钜刃之下,木橋上的秦卒不是被撞翻就是被刺殺殆盡。

 “放!”扭力投石機終於投出了第一枚火油彈。雖然扭矩牛筋經過加強,但它的射程根本不能和重力投石機相比,唯有手擲式火油彈能拋到一百二十步的距離,標配的十公斤火油彈射程不過五十步。

 “轟!轟!”火油彈一枚一枚的落在淮水東岸,而秦軍士卒則幻術般的從道路兩旁的山林冒出來,他們想衝過木橋,卻是被火油彈壓製。初秋氣候乾燥,在火油彈的引燃下,木橋很快燒了起來。對岸的秦卒衝也不是,不衝也不是,只能對橋這頭的媯景等人放弩箭。

 “大王!”媯景負責身後的木橋,項超這時候指向前方疾呼。左方遠處稷邑方向,密集的秦軍甲士好像一堵移動的無盡長牆,正沿著月水快速奔來,腳步聲幾乎要蓋過建鼓。長牆間,無數軍旗飄蕩,一面寫有‘李’字的大旗最為顯眼。

 “是李信!”熊荊笑了一下,鏖戰多次,秦軍的將領他大多熟悉。

 “請大王先走!”項超突然揖道,他無法估計疾奔而來的秦軍有多少人,但這些秦卒鋪天蓋地,很快就要把自己這些圍著這山水犄角裡。

 “大王不能走!”壽陵君呆立了很久才過神來。“請大王向秦王請罪。”

 “大王先走!”項超怒喊,“再不走,不及也!”

 “大王不能走!大王萬不能走!”壽陵君撲到熊荊身前,抱住熊荊的雙腿。“楚國不立新君,秦王絕不罷休。請大王與臣赴鹹陽向秦王請罪。”

 “這便是你的議和?!你早知會盟有詐?!”熊荊看著他冷笑,原來議和就是將自己囚於鹹陽。

 “不如此,秦楚永不能和!”壽陵君仰頭望向熊荊。“請大王隨臣赴鹹陽,鍾鳴鼎食”

 “懦夫!”熊荊怒罵,腰間細劍出鞘,一劍刺進壽陵君頸間,抽劍時動脈裡的熱血急迸而出,濺了他一身。這是熊荊第一次殺人,毫無作嘔和不適,他只有抑製不住的滿腔憤怒。

 “大王!”項超钜劍前指,數百步外,秦軍已然變陣。他們橫在月水和淮水之間,變成橫陣向己方一步步壓來。驛站就在大複山下,左右又被兩水相夾,根本就無路逃出升天。

 “衝出去!”熊荊戴上鐵胄一躍上馬,將膝間露出的馬鐙環利索的掛在馬鞍兩側的馬鐙鉤上。此時他細長的寶劍猶自滴著鮮血,壽陵君趴在地上,未合的雙眼依舊不舍地看著他。

 乘著秦軍推進這短暫的間隙,一百二十匹挽馬全部披甲就鞍,這些挽馬才是重騎兵的坐騎,熊荊上馬的時候,重騎甲士已一一上馬,而輕騎兵從馬車上取出火油彈之後點燃了全部馬車,一輛都不給秦人留下。遠處的秦軍一步也不肯停歇,他們寬逾一公裡長的軍陣緊挨著月水和淮水西岸的樹林,不留一絲空隙。軍陣之後,出人意料的還有一支秦軍騎兵。

 “大王?”一百二十名重騎兵已經列成整齊的四排,最前面的項超望熊荊,喊了一句。

 “衝!”熊荊寶劍前指,命令騎兵衝鋒。他看出來了,秦軍步卒的陣列看上去並不厚實,真正的敵人應該是陣列後方的騎兵,那才是阻止自己脫困的關鍵。

 “駕!”四排重騎並未動作,衝出去的只是張弓搭箭、手拎火油彈的輕騎。

 “射!”眼見敵人騎兵衝來,前進中的秦軍步卒不得不停步。前排弩手對準急馳而來的楚軍騎兵準備放箭,後排士卒則手持長兵拒敵。

 臂弩的射程並不遠,他們還未扳動弩機,輕騎兵三石弓射出的羽箭便破空而至。然而三排弩手絲毫不亂,即便中箭,他們也強忍著不倒,以將手中的弩箭射向奔入射程的楚軍騎士。

 箭雨在前,火彈在後。前面一排要投擲火油彈的楚軍騎士悉數中箭,但環片甲下套著鎖子甲的他們對弩箭毫不畏懼,唯有沒有披甲的坐騎中箭後狂跳嘶鳴,將十數名騎士摔下了馬,他們手中燃著的火油彈一落地便猛然炸裂,秦軍陣前頓時火光一片。

 “果然是鐵騎!”在楚軍輕騎衝擊之前,秦軍軍陣後方戎車上的李信禁不住低語了一句。從早上收到訊報起,他就察覺到了荊王的意圖:荊王會騎馬,那隨行入境的四百騎兵必是陳城的那隻钜甲鐵騎,唯有那支鐵騎才是荊人最強大的力量,才能護送荊王從稷邑安全脫身。

 “荊王逃不了!”騎將辛勝的劍已出鞘,他頭仰望著藍天,似乎要告慰叔父的在天之靈。

 “大王有命, 荊王不能殺!”李信於鹹陽受命之時,趙政已有交代,荊王必須是活的。

 “那我便殺盡荊騎!”辛勝厲喝,手中之劍疾揮。

 “大將軍,本君只要那些甲胄。”義渠鴆也在一側。在陳郢時義渠騎兵與楚軍鐵騎交過手,讓義渠騎士唯一詬病就是秦軍沒有钜甲,故而義渠鴆對那些甲胄念念不忘。

 “荊王有失,必拿你等問罪!”楚軍輕騎兵已開始衝鋒,李信揮退眾將時再次叮囑了一遍。

 “啊!火、火!”輕騎手上的火油彈終於砸落在秦軍陣列,即便有一些騎士墜地,一百余騎一騎兩枚,其余三百多枚火油彈也足夠造成重騎兵衝擊想要的混亂。

 慘叫、烈焰未消,前兩隊三十騎一排的重騎兵已經開始小跑。騎士帶著鐵胄,身著環片鐵甲,坐騎則披著最新的鎖子甲,沉重的負載讓戰馬重重喘息。因為距離還有一百步,騎手們兩丈四尺的騎矛仍然豎舉,矛尖下紅綢所製的三頭風旗好似一團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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