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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第92章 1擊四
三丈高的騎軍軍旗下,各師的騎士放下正在痛苦砍殺的敵卒,急急忙忙的趕來。為了與步卒有所區別,號角是騎兵軍號,吹號等於鳴金。

“為何吹號?!我師……”戰馬喘息,項超也喘息,他臉上濺了半臉鮮血。他正在設法將那些敗卒趕向齊軍後軍陣列,事情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號角響了,他不得不領兵回撤。

“齊軍右軍已敗,敗軍交由左軍步卒即可。”媯景率領的是重騎,即便站在地上,他的戰馬也喘息厲害,圉童正在喂水。戰場上一片嘈雜,他說話的聲音很大,臉上毫無勝利的喜悅。“大王命我等擊破齊軍遊闕陣列,直搗齊軍旌旗之下。”

“敬受命!”包括項超在內,一乾騎將興奮的受命。

“以砲兵旗號為準!”媯景補充道。說到此他不免有些憂慮,砲兵受製於射程,雖然水平位置不要挪動,但現在兩軍交兵,原來三百多米的距離現在只有七、八十米。

這麽短的距離砲兵即便能射出弩箭,力道也會很小,實在是太近了。此刻砲兵正在向後移陣,最少要退後到兩百米外,荊弩才能全力射擊。然而楚軍中軍陣列太薄,只有八人,齊軍正在猛攻中軍,萬一中軍陣破……

中軍被擊破會發生媯景不敢再想下去。楚軍雖強,人數實在是太少。騎兵、尤其是重騎兵確實很強悍,不過也不是沒有問題,重騎戰馬已不堪負荷。他既想等砲兵移陣到位後再來一次合同進攻,同時讓戰馬歇息一會,可有擔心中軍撐不了太久。

“媯將軍,我軍攻擊何處?”棄疾踵問道。

“彼處!”媯景指著齊軍中軍與後軍的結合部,兩軍陣列在此近似形成一個直角。

“正合我意。”項超舔了添自己的嘴唇。他現在是輕騎師的師長,以前卻是重騎的一員。重騎催陣,最常攻擊的就是陣角。從軍事上說,突出部總是兩面受敵,陣角就是突出部,一旦重騎兵以騎牆橫衝過去,陣角上的敵卒就會被兩側重騎的攻擊擠壓,很容易潰陣。

“不可輕敵!”媯景叮囑了一句,他能感覺到齊軍右翼新卒與中軍士卒、後軍士卒的差別。“輕騎可先掠陣,重騎待砲兵攢射後再攻。”

“可否不等砲兵攢射?”一名騎將指著正受齊軍猛攻的中軍。因為鳴金,楚軍不斷的後退,楚軍的後退使得齊軍士氣大振,站在騎軍的角度看,中軍單薄的防線已是搖搖欲墜。

“大王未命。”一臉嚴肅的媯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個提議。“且戰馬需要休息。”

“唯。”諸將揖道。戰馬是重騎的軟肋,與兩年前相比,楚軍的戰馬並沒有本質上好轉,體重仍在三百五十公斤到四百公斤之間,可馬的負重卻一直在增加,負重的戰馬跑不了多遠就要氣喘籲籲,乘著砲兵轉移陣這段時間讓戰馬休息是明智的。

或許媯景是明智的,整個中軍卻已陷入崩潰的邊緣。按照熊荊布置的戰役意圖,步卒的任務就是頂住齊軍,以待騎兵擊破敵陣。騎兵確實擊破了敵陣,但只是擊潰了齊軍右軍,齊軍中軍毫發無損。此刻齊軍中軍正瘋狂的猛攻,當第三排楚卒也捅的精疲力盡時,齊軍的戈戟手終於衝入了楚軍陣列,兩軍由此陷入了一場毫無章法的混戰。

“我師將潰,請大王速以遊闕救援!”不知道是第幾次求援了,西城第二師求救的軍吏跪在地上連連頓首。“請大王速以遊闕救援!”

“請大王發遊闕救援!”第三師的軍吏也飛奔了過來。

“大王……”中軍幾欲潰陣,鄧遂、莊無地看得是提心吊膽。

一些齊卒其實已經衝過楚軍軍陣,然而他們已經打瘋了,眼裡只有敵人,早已忘記擊破敵軍陣列的軍命。“速命左軍相救!”中軍就在百步外廝殺,塵土、氣血、戈矛、呐喊,熊荊全然能感受道。

“近卒騎士聽命!”熊荊下達完左軍救援中軍的命令,緊接著看向了身邊的莊去疾。

“臣敬受王命。”莊去疾毫不猶豫的揖道。

“若有齊軍衝入中軍陣後,即將彼等擊潰!”熊荊命令道。形勢確實很危急了,近卒騎兵這支他貼身的防衛力量也被他投入到了戰場。

“臣誓死以赴!”莊去疾喊了一聲。他身後的騎士隨之大喊道:“臣等誓死以赴!”

*

“你等為何不戰?為何不戰?!”同一時刻,度過緇水的安平君田故在城北堵住了一大群右軍敗卒,他抓住其中一名齊卒使勁搖晃責問。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這些齊卒剛剛避過楚軍的鐵騎,以為逃出生天的他們竟然碰到了正急急趕赴戰場的安平君田故。面對他的喝問,齊卒無言以對。

“殺了!”田故將齊卒扔下,他一說殺了,左右便一殳猛砸過去,齊卒慘叫一聲沒了氣息。

“你等皆是齊人,為何不戰而逃?”田故看著其余敗卒質問道,殺人之後又以理服人。“齊國若亡,你等皆為楚人之奴。為楚人之奴,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時時受楚人之辱……”

“將軍,我等已是貴人之奴。”田故本想激發這些敗卒的鬥志,可敗卒之所以成為敗卒,總有敗卒的理由。他一說為楚人奴仆如何如何,一個敗卒隨口一言便將他的話頭堵住。

“你等皆是奴仆?!”田故臉色一沉,掃視眼前這些敗卒,終於,他看到一個皮膚稍微白一些、身材稍微高大一些的齊卒。“你也是貴人之奴?”

“稟安平君:非也。”這名齊卒此時還保留士人的風度,他認識田故,因此對田故揖了一禮。

“那你為何不戰?臨陣而逃,該當何罪!”田故凶喝。

“稟安平君,齊國貴人皆田氏,鄙人不氏田。”齊卒文雅的道。

“可你是齊人!”田故被他的話弄得一愣,他從未聽到這樣的逃跑理由。

“鄙人雖是齊人,然……”齊卒看向身邊那些自稱已是奴仆的人,而後抖了抖自己身下早已破破爛爛、露出大腿的裳,苦笑道:“鄙人一寒如此,已與奴仆無異,齊國存又如何,亡又如何?與其如此苟活,還不如亡了好。”

“你!”田故暴怒,他瞪著這名一寒如此的齊卒,就想一劍將他刺死,可這名寒卒也正看著他,目光中並無絲毫懼怕之意。

“君上何必多言。”裨將田應是個粗人,他覺得田故根本就不應該和這些人講理。“戰事正急,他們願戰也得戰,不願戰也得戰。”

“罷了!”田故無奈中太息一記,緊握劍莖的手終於放開。“本君不逼迫汝等,你等願戰者,那便隨本君與楚人一戰,若勝,必有賞賜;不願戰者……”

頓了一頓,又一次打量這些敗卒,田故再道:“……便行返家吧。”

“君上!”田應大急。“邑卒不過三千,若是任由彼等返家……”

“我田氏已薄待彼等,他們不是為奴,便一寒如此,戰之為何?!”田故大喝。他大袖一揮,對身後的邑卒大聲道:“放彼等返家!”

“君上!”田應更急,然而這時候這些敗卒卻出人意料的道:“我等願戰、我等願戰……”

“你等願戰?”田故面上全是驚訝之色,目光卻露出一些別的神采。

“然,我等願戰。”一寒如此的齊卒再次相揖。“我等皆信安平君。”

兩人的目光再一次交匯,田故讀懂了齊卒,齊卒也讀懂了田故,包括他隱藏的最深那一部分。

“敢問先生氏名。 ”田故訕笑了一下,他也對齊卒揖禮。“請先生上車同行。”

“……楚軍雖破我軍右軍,然其已是強弩之末,君上若去,楚軍必敗!”齊卒毫不客氣的坐到了戎車後車廂上。他是個寒士,無氏,名贄。為得重用,年輕時也曾讀過一些兵法。右軍被擊潰後,戰場上發生的那些事他都一目了然。

“楚軍騎卒竟如此披靡?”贄沒有看到楚軍重騎是如何破陣的,只看到了騎兵衝到亂軍之中砍殺齊卒。即便如此,田故也還是震驚於楚軍騎兵的威力。

“確是所向披靡。”贄點頭道。“然我軍敗卒甚多,君上若往,請棄車而行,以不使楚人知。至廣門後適時率軍殺出,楚軍必敗。”

“如此可勝?”田故的心猛然跳了幾跳,他一直想找到一個機會,給楚人予致命一擊,沒想到機會就在眼前。

“然也。”贄再度點頭。“據聞,楚軍僅三萬人,破我右軍乃騎兵之故,若君上趁其不備領軍殺出,其軍必亂。我軍二十萬之巨,一旦其陣大亂,必能大勝。”

“善!”田故抓緊了拳頭。秉承父親禮賢下士的傳統,即便是在顛簸的戎車上,他也對贄重重一揖,道:“此戰之後,故必為先生向大王請賞。”

一寒如此的贄之所以會跟著田故折返戰場,所為的正是賞賜。他沒有客氣,臉上只是淡淡的笑。他走的時候楚軍已經在鳴金後撤了,如果田故真能率領數萬敗軍突然殺出,猝不及防的楚軍必然大敗。楚軍一敗,自己有了賞賜,就再也不是一寒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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