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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第15章 訊文
未改

   “將軍萬不可意氣用事!”看著暴跳如雷的白林,一側的蘇複馬上相勸,他大約猜到了是這種結果。頂點X23US“荊人以巫藥炸我,然炸後不可再炸,當速速入城也。”

   白林不是不知道守軍會埋設火藥,他只是抱著僥幸心理,以為自己精心選擇的鑿城地段不會守軍埋設火藥的位置。而要在鑿城的同時埋設火藥,即便能夠埋設,范圍也會很小。他沒想到的是守軍根本不埋設火藥,火藥全部裝在軺車上,一輛輛軺車推出來就可以了。

   與秦軍繳獲的幾十多噸寶貴火藥相比,楚軍手中的火藥有好五、六百噸。這麽多的火藥雖不能全場布滿,但足夠對付秦軍炸出的這幾個缺口。硝煙喪盡,土牆上的突門打開,新的裝滿火藥的軺車從土牆內推了出來。劍盾卒也架起長梯越過塹壕給地上未死的秦卒補刀。巴人之間血仇,到底未死的閬中巴人全數被砍下了腦袋。

   城北發生的一切全在王城闕樓的視線之內,看著城北的軺車一輛接著一輛殉爆,炸出一團團火光,淖狡看著酈且點了點頭,覺得酈且所言非虛。這時候城南、城東也陸續轟響,和城北一樣,衝入城內的秦卒被火藥炸退。

   “我軍連夜連夜補城,明日秦人只能再炸。”酈且見淖狡看向自己忙道。

   “善!”淖狡知道作戰司後續的作戰計劃。

   沙海當夜秦軍冒著嚴寒攻入大營還是有所收獲的,其中最重要的收獲就是繳獲了很多軍資,比如火藥。大司馬府不知道秦軍手裡有多少火藥,但以楚軍整個作戰過程估算,最多不會超過六十噸。今日秦軍最少使用了二、三十噸火藥,剩余的火藥最多能支持一次類似的進攻。

   為了避免兵分四面被守軍夜襲,今夜秦軍必然收兵回營,這就給了守軍補牆的時間。明日一早,城內工匠就能將炸開的城牆全部補好。秦軍可以再炸,但火藥是有限的。作戰司相信秦軍必定會珍惜火藥,不敢再來一次四面圍攻。

   淖狡對著酈且點頭說善,酈且臉上微笑耳朵卻是豎著的。夜幕降下前他必須聽到秦軍鳴金才能確定一切確如作戰司所料,才能最終放心。秦軍如果不鳴金,雖不至於阻礙守軍連夜補牆,但明日會不會孤注一擲再攻一次很難預料。

   戰爭中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大遷將近時,秦軍又從缺口處衝入城內,不過這次衝入城內的人數很少,只有數千人,進攻也是試探性質的。當軺車上的火藥再度引爆,這些趴地逃生的秦卒和之前一樣一哄而散,連忙從缺口處逃了出去。

   這次試探性的進攻後,‘當當當’的金聲終於從紫金山山頂響起。聽聞山頂的鉦聲,兵力不足、不想被守軍夜襲的秦軍只能徐徐退回西面的營壘。

   白林對王翦的撤退命令毫無辦法,目睹城內守軍的布置後,想到守軍已在城內重重疊疊的裡域中埋下了巫藥,他說不清自己今夜能不能從城北攻到王城北門,即便能攻到北門,麾下六個尉也剩不了多少人。而夜間駐扎在城北顯然是不安全的,秦軍還沒來得及設立營壘,也沒有拉起幕帳。如果守軍夜間集中兵力猛攻一面,特別是猛攻大營,焚毀糧草輜重,結果將是災難性的。

   白林的想法如此,然而趁著夜幕降下的最後一絲光亮,王翦發向鹹陽的訊文卻並非如此。他在訊文上遍述這幾日攻城的艱難,尤其強調今日四面圍攻的失敗,悍勇的巴人士卒此役損失了四千多人,是軍中巴人的一半,酋長們已怨聲載道,不願再戰。

   戰況如此,而淮水很快就要解凍,在淮、肥解凍之前攻下壽郢的機會極為渺茫。即便強製攻下,秦軍剩下的士卒也將所剩無幾,最好的選擇是暫緩攻勢,三月春耕後全國再征召一批士卒前來攻城,用湮城的方式的必然能拔下壽郢。

   王翦從大梁南下時趙政處置完兒時的趙國仇人便返回了鹹陽。王翦的訊報在夜幕降臨前被送到了渭南正寢趙政的案頭。他的訊報用詞委婉,可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意思趙政還是非常清楚的。

   王翦不想命令這十數萬秦軍猛攻壽郢,而要重新征召士卒,增加兵力,極有可能會用新征召的那些士卒攻伐壽郢。目的當然只有一個,不想消耗關中老秦士卒。

   如果是以前,趙政必然會感歎王翦是老成謀國,可現在秦國馬上就要一統天下,他不再是秦王而是天子,一切都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對於他個人來說,除了稱謂上的不同,除了后宮將會更多的嬪妃,宮室禮製的等級相應的拔高,‘趙’這個氏也將徹底去除。

   氏代表封地,秦國先祖曾庇護於趙氏之祖造父,故隨造父氏趙。此後秦公室雖有封邑,為表示不忘前恩,並未去除趙氏,結果一直延續到現在。諸侯有封邑自然以封邑為氏,天子擁有天下,有氏卻是自降身份,自然不能有氏。也就是說,他日一統天下,趙政再也不是趙政,必須稱為嬴政,如此才是天子。

   趙政變成嬴政,秦國變成了天下。正如齊博士淳於越所說的那樣,子民不再僅僅是秦人,還有天下人。他必須視天下人如秦人,如此天下人才會歸心,贏姓的統治才能傳至萬世。站在這個角度,王翦不再是什麽老成謀國,而是狹隘的秦人至上主義。

   他憐惜秦人士卒的性命,卻不憐惜關東士卒的性命,他看重老秦人,卻不看重天下人。以前關東是敵人可以如此,現在關東黔首已是子民,這種做法必會激起關東黔首的憤怒……

   膏燭之下的趙政將王翦的訊報看了又看,提著筆的他本想將王翦召回,然後命白林暫代大將軍一職。但想到王翦也許不是這個意思,他的另一成意思可能是不想損失太多士卒,這才請求自己緩攻壽郢。又收回了這個心意,站起身看向幾案一側的天下地圖。

   除了南方的廣闊的楚地和地圖東面退居膠萊半島的齊人,整個天下都已歸大秦所有。趙政並未陶醉,他的目光盯在了越地會稽。國尉府得到的消息是數十萬楚人童子和十數楚國工匠連其家人都在會籍、甌越、外越。與去年的時間一樣,再過兩個多月他們就要避遷於蓬萊。

   壽郢距離會稽大約一千五百裡,如果下個月還沒有拔下壽郢,從陸路阻止避遷已成為泡影。而命令舟師沿海路南下會稽,楊端和率領的舟師卻被荊人的炮艦攔在少海之內。少府日夜趕造戰舟,但少府趕造的戰舟也不能馬上航至少海南下,南下也會被荊人炮艦阻攔。

   看著地圖上的城邑,趙政很快想到了舟師不能南下的原因。荊人炮艦的母港正是南面的琅琊,秦軍沒有拔下琅琊,舟師自然要被荊人炮艦攔在少海不能南下。

   “琅琊,壽郢。”趙政念著水陸兩路上兩座城邑的名字。不拔下琅琊,舟師無法南下;不拔下壽郢,陸師無法南下。‘咳咳,咳咳…咳咳……’想透徹這一點的趙政剛剛有些高興,人忽然忍不住咳嗽起來。上個月憂心戰事過甚,加上那幾天奇冷無比,他也受了一些風寒。

   “大王該用藥了。”趙高不再,一邊的正提醒道。

   “藥甚難用,不用也罷。”提起用藥趙政便有些皺眉,他下意識道:“夏無且何在?明日命他午前來正寢為寡人診疾。”

   “稟大王,太醫聽聞荊人醫者要剖胸,故而已去往雍城。”正揖告道,說起夏無且的去處。

   “雍城?剖胸?”趙政不解問道,雖然剖胸一事在鹹陽城中傳的沸沸揚揚,憂心國事軍務的他對此並不了解。

   “稟大王, ”趙政的正是一個小寺人,叫平,他不喜歡用年長的寺人。“據聞有荊人將死,荊人醫者荊突請白狄人暫緩五日,要為此人剖胸治之。剖胸當死也,卻不知荊突如何醫治,太醫聞之連夜出鹹陽而去。若荊突果真能將將死之人救活,可入宮中,為大王、太后診治也。”

   正平乖巧,會揣摩心意,說話也帶笑,他是一片忠心,趙政對這個建議卻嗤之以鼻,他歎息道:“荊人之性,寧死不屈,寡人命其入宮其必如昃離那般伏劍自刎,何必再殺一人。”

   想起自殺的昃離趙政心情有些灰暗。他本想請昃離入宮為太醫,可昃離不願獨活,願意和那兩千多名楚軍傷卒共死。趙政不是沒想到赦免這兩千多名楚軍士卒,可這些楚卒桀驁不馴,一心求死,他想赦免也找不到理由赦免。他豈能縱容罵自己為呂政、汙蔑母后的敵人。

   “小臣有罪。”看到趙政面色忽然不愉,正平馬上跪下了。

   “無妨。”趙政揮袖。他也不再說話,又坐在案上批閱王翦那份訊報。意思很明確,緩戰是不可能的,老秦士卒哪怕打光也要拔下壽郢,全軍快速南下。不然荊人避遷蓬萊,他日必成大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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