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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第94章 意圖
未改

  會戰的勝敗決定著天下的命運。大梁城內的晉祝對此無能無力,只能歎息。他甚至連看都看不到兩軍的會戰,只能在大梁城內枯等。鴻溝南岸的楚軍幕府自然也清楚此戰代表什麽,然而夜間不便視物,秦人防禦到底如何要次日天明才能全部知曉。

  楚軍最大的問題是人少,二十個師的步卒加上一萬兩千名騎士,列陣作戰的士卒不及十萬,還不到秦軍人數的六分之一;秦軍的問題則是精卒太少、兵甲不足。只有八分之一的士卒有钜鐵兵甲,只有四分之一的士卒有堪用的兵甲——

  甲胄的作用不容低估,歷朝歷代都禁止私人藏匿甲胄。西漢平滅七國之亂的國相周亞夫因兒子準備的隨葬冥器中含有冥甲,被廷尉誣說是要在地下造反,最後活活氣死。唐律規定,私藏‘矛、矟,徒一年半’;私藏‘甲一領及弩三張,流兩千裡。甲三領及弩五張,絞’;宋元明律也秉承著‘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的原則,禁止民間私藏皮甲和鐵甲。

  不能以民間傳奇、志怪小說為準,而是朝廷禁止什麽,什麽才真的重要(朝廷的政令新聞歷來都要反過來讀)。被嚴禁的矛、矟(即槊)、弩、甲,這些才是軍用殺傷性武器,刀劍棍棒不過是防身用具,難以用於陣鬥。沒有矛、矟、弩、甲,軍隊不能稱之為軍隊,只能算是烏合之眾。一旦遇到身披甲胄、手持矛槊,配以強弩的官兵,交兵便會被迅速擊潰,最後作鳥獸散。

  秦軍盡知楚軍的弱點,楚軍尚不知秦軍的弱點。但不管如何,雙方謀士將率都在竭盡心力運籌廟算,以求獲得會戰的勝利。白日裡連著打了兩仗,夜裡又行軍的熊荊則沉沉睡下,他給幕府的命令是除非著火或者秦人殺到幕府,不然不要叫醒他。

  他是想睡到早食再起床,然而夢裡不知為何夢見了靈袂,夢醒才覺的這位美豔絕麗的熟女真的死了,他再也看不到這個女人。惆悵,失落,還有隱隱的憤怒。他能理解孟子為何要痛斥戰爭,鼓吹仁政。戰爭把美好的一切都毀了,戰爭殺人盈城殺人盈野,沒有誰不痛恨戰爭。

  熊荊現在也痛恨戰爭。因為戰爭,他不能和妻子歡愛,不能與靈袂偷情,不能抱著兒子溫馨。因為戰爭,父王薨落於戰場,臣子一個接一個死亡,新的士卒還未長成,舊的士卒已經死去。

  楚地的男子越來越少,大市官道田野皆是婦孺老叟,他的那些媭媭,十個有七個守寡——此戰如果戰敗,很可能將是十個。越是想,心中便越是憤怒與急迫,躺在床榻上的熊荊再也睡不著。手一撐便起了床,喊了一聲更衣。

  熊荊走入幕府的時候,天色已明,斥騎偵侯一夜的辛勞,謀士已將鴻溝北岸秦軍的土牆和防禦製成了沙盤。謀士幕內,拿著剛送來的訊報,莊無地道:“阻我者,乃王翦之子王賁。”

  “為何是王賁?”熊荊不解。根據知彼司以前掌握的情報,秦國諸多將軍中,王賁的位置並不高,遠低於王翦、蒙武、李信、趙勇、羌瘣、辛梧、楊端和、馮去疾這些秦軍老將,又因為王氏剛剛崛起,他的地位比晚一輩的蒙恬、馮劫、辛勝還要不如。

  王賁在王翦麾下任左右將軍可以,但在這場事關天下命運的會戰中任左右將軍就不可能了。左右將軍都不可能,那又怎麽可能領兵駐守鴻溝呢?難道是說……

  熊荊忽然想到率千余人攻入大梁的平原君趙翰,這是等於是楚軍的偏師。只有偏師才會任命一個個資歷不夠的人率軍,王賁是不是這樣呢?

  熊荊的問題也是謀士幕內眾謀士思索的問題。在此前的推演中,楚軍攻至鴻溝,秦軍最正確的反應是全軍與戰,這是楚秦兩國的最後決戰。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不是一次決戰,好象是一場阻擊戰,秦軍為何要阻擊己軍呢?

  “臣以為,此乃秦軍援軍未至也。”熊荊提前起床,各師將卒、司馬尚未過來,於是進入謀士之幕。看見莊無地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一個謀士站起說道。

  單單從謀士起身利落的動作上,熊荊就能看出他是軍校出來的參謀。很年輕,嘴上和他一樣刻意的蓄著胡子,以顯示自己的老成。他站起說話,他身前的一些謀士聞聲頭低的更低,估計是在責怪年輕人太過孟浪胡亂猜測。

  “還有何故?”熊荊看著站起的謀士微微點頭,希望其余謀士再言。

  “臣以為,或是秦人欲拔營而走,故而遣軍相阻。”另一名謀士發聲。熊荊很少進入謀士之幕提問,一些思有所得的謀士站起來說話。

  “臣以為不然也。”又是一名年輕的謀士。“秦人若要遁走,冰封便當遁走也。冰封不遁走而攻拔大梁,大梁城中必有其所欲之物……”

  謀士的猜測讓熊荊動容,他打斷道:“大梁城中有何物?”

  沒有人回答。有幾個謀士想說秦王少時為質邯鄲,邯鄲趙人待其甚惡,如今邯鄲趙人遷至大梁,攻拔大梁也許是為了這些仇人。然而這樣的理由並不能讓信服。這是決定秦楚兩國生死存亡的會戰,秦王不理智,王翦也會不理智?秦軍不但要攻入大梁,還要築壘分兵在鴻溝相阻,這根本不可能。

  “或是、或是……”莊無地猶豫道。“魏國有火炮,秦人欲奪魏軍火炮?”

  火炮也是大梁城內西遊的東西,但熊荊很快就搖頭。“魏國火炮不過十門,又全是十五斤炮,得之何益?”

  “稟大王,眾將軍到。”謀士幕內沒有待多久,各師之將便已經趕來了。

  熊荊只能前往大幕,宣布今日的作戰計劃,幾案上已經做好的沙盤也匆匆抬到了大幕。沙盤就放在大幕中間,將率司馬全都能看到。秦人的防守並不嚴密,甚至說有些兒戲。鴻溝寬四裡許並不是什麽障礙,因為楚軍火炮已經控制了這段鴻溝,各師工卒架橋並不困難;土牆高只有一丈二尺,厚不過一丈,一炸即開。

  將率司馬看了一眼沙盤就沒有再看,倒是莊無地言辭讓他們吃驚:“秦人二十余萬,領軍之將王賁……”

  “二十余萬?!”東野固伸出兩根手指,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其他人的表情也是如此,所喲如都以為這將是第二次渭南之戰,沒想到不是。

  “然也,確是二十余萬。”莊無地看向熊荊,點頭道。“只見二十多面都尉將旗。”

  “若是秦人……”有人想說秦軍有詐。但鴻溝北岸一片平原,並無山嶺,這種地形根本不可能設伏。既然不能設伏,那秦軍為何要分兵?

  “事違常情必有妖。”彭宗學著熊荊的口吻,很是不解秦軍為何不是全軍阻己軍於鴻溝北岸。“王翦命其子為將,率軍二十余萬阻我,何以如此?”

  王賁為將,那麽秦軍真的可能是二十余萬,只是秦人為何要這麽做?將率司馬先是竊竊私語,等彭宗問出這個問題,大幕內一時安靜了下來。莊無地道:“不知也。”

  “不知?!”彭宗驚訝,馬上決戰,幕府卻還不清楚秦軍的意圖,這不能不讓人失望。

  “臣無能,請大敖治罪。”莊無地拜向熊荊,這確實是他的職責。

  “秦人分兵大梁,又分兵於鴻溝,此乃喜事,何以有罪?”熊荊並不責怪莊無地,王翦想做什麽並不是己方所能了解的。“今日聚將,還言今日何以戰,非言秦人為何如此。秦人二十余萬,我軍十萬,雖有鴻溝土牆所阻, 秦人亦非我敵也。

  此戰秦人若敗,秦軍僅三十余萬,我軍可大破之……”

  秦人分兵是好事,雖然好事來得極為蹊蹺。錯愕的諸將驚訝也漸漸平複,隨熊荊之言把注意力放到現實中來。與渭南之戰相比,鴻溝之戰地形上要更加險要,鴻溝更寬,鴻溝後方又有一道矮牆,天氣寒冷,鑿牆可能不會像王朝那樣順利。然而擁有火炮的楚軍有戰場控制權,架橋與砸牆都不會太難。

  熊荊在大幕中下達作戰命令時,各師的工卒已經在鴻溝上架橋。昨夜遊弋於水上秦軍戰舟全在圃田澤一側。與秦軍的轉關不同,楚軍架橋用的是羊皮筏子,一個個筏子用钜絲繩相連,便成了一段段浮橋。牆後五裡,陸離鏡中看見這樣架橋方式的王賁很是驚訝。他以為木架下面綁著的是一隻隻羊。

  “此羊裘也。”軍侯王勒知道的更多。“若是轉關,必然沉重,而以羊裘,輸運便也。”

  “羊裘沉於水下,當不畏火。”王賁看到楚軍工卒又一次把一個羊皮筏放入水中,小組上楚人勾著這個羊皮筏,將它與其它羊皮筏相連。僅僅半個時辰,浮橋就架出半裡許。

  “稟將軍,田將軍言,荊人初架橋,此時攻之可損其士氣?”一個軍吏跑來來問。

  “不可。”王賁不在乎什麽士氣不士氣,這是一場極為艱苦的阻擊。“將成時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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