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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第70章 圍城三
陳郢北面的秦營營帳內全是火光,西面的魏軍大營也是一片光明,戰旗顫動、人影搖晃,其中還有挽馬的嘶鳴,甚至是軍率的怒喝。城牆上楚軍將校縣卒們的瞌睡早就一乾二淨,傳令兵無頭蒼蠅般的四處奔走,縣卒駐矛而立,呼吸漸粗的同時摸向胸口百兵莫向符,隨及又想起那些救死扶傷巫覡。

 長薑告知熊荊秦軍欲攻城的時候,廉頗已經站在北城牆上了,見他來,士卒當即大定。與陳不可有別,陳不可常在城內司馬府擊鼓聚將、下達軍令,廉頗則喜歡在城牆上聚將議事,他極力讓更多的士卒能看見自己,哪怕城下的敵軍會因此看到自己。

 於城上環視秦營之後,廉頗從甕城前樓退往後方的城樓,他一落坐就是假寐,當陳卜急急奔來時,聽到腳步聲的他睜開眼睛,清澈的目光盯著陳卜,帶著詫異。

 “稟上將軍,秦軍大營異動卻未攻城,末將以為有詐。”陳卜來之前已經四處轉了一圈。

 從秦軍營內火光突起到現在已有半個多時辰,如果攻城,那早就攻來了。

 這確實有些怪異,廉頗點頭之余令其左右:“令砲兵速發火彈,以探敵情。”

 “令砲兵速發火彈,以探敵情。”軍幕內就有砲兵士官,命令以燈光的形式傳至城下。城下受命後燃起火光,紅通通的火彈拋過城牆落向城池二百步外。火光乍起之後,城外空地白茫茫一片,唯有幾條甬道昏暗的側影。

 “再發!”越來越覺得不對的廉頗沉喝。“西城、東城、南城,亦發火彈探敵。”

 ‘砰……’接連不斷的火彈拋落在城外,但依舊不見敵蹤,之後其余各城紛紛用信號燈回信,‘城下不見敵蹤’。

 “地聽有異否?”廉頗又問地聽,這是探聽敵軍挖掘地道的東西,雖說陳郢附近幾尺之下就是地下水,但他還是不但怠慢,每日都要問地聽如何。

 “稟上將軍,地聽無異。”身邊的軍率急急的去,又急急的回。

 “的確有異。”一切都顯得正常,廉頗眉頭皺的更緊。

 守軍火彈四起時,東城兩裡外的湖澤之畔全是黑壓壓的秦軍,他們身負泥土填於轉關車不能通行的路段。湖澤水退之後非常松軟,填土之後又蓋上木板,一條長五裡,寬四丈的大道緩緩伸向連通鴻溝的狹窄湖口。

 道旁的戎車上,李信按劍而立,看著陳郢拋出的火彈呵呵笑起,旁邊的副將安契聞聲道:“廉頗那役夫必在城頭驚慌不已,哪想到將軍一夜就切斷陳城水路。”

 “將軍英明,知歲末東湖乾涸,一旦水路切斷,擊殺荊王便是穩操勝券了。”又是一名拍馬屁的都尉。“末將隻願將軍早日封侯。”

 “末將隻願將軍早日封侯。”戎車下站著一乾將領,例外的是還有一個庶民。

 庶民陪著笑,可惜黑夜裡李信看不到他,他也想出聲祝願李信早日封侯,但恐懼讓他說不出話。眾將的慶賀下,李信哈哈笑過轉頭看向了庶民:“陳牧,本將如若封侯,該如何謝你?”

 “將軍、將軍……”陳牧聞言有些惶恐。“小人乃卑賤之人,怎敢受將軍之謝。”

 那日決鬥後陳牧差點被陳且宰了,後又聽聞陳敖未死,最後傳說縣公要拿使錢買簡之人,他可是出了大把錢購買選簡的,聞言後這個鹹魚販子不得不攜家逃亡,他不敢逃去郢都,隻想逃去魏國,結果路上被秦卒拿住,為了保命,他於是獻了一策。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李信不再看他,而是看向火彈四出的陳郢。“你不是要我放了你嗎。天色一明,我便放了你。我會使人用小舟將你送回陳城,如何啊?”

 “啊。”陳牧嚇得一跤跌倒,他沒想到李信所謂的放了他是把他放回陳郢。“將軍不可啊,小人既已獻策,陳人必視我為死敵,小人小人……”

 “列國都說我秦人無信無義,與戎狄同俗。苟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本將看你才是禽獸,你可知水路一絕,全城人皆要餓死?”李信很年輕,不但年輕,而且得志。未經磨礪他猶帶著少年的直率和正直,他喜歡陳牧之策,卻又惡心他的為人。

 “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陳牧嚇得已經失聲,他趴著車輪前不斷抽搐。旁邊的短兵架起他將他拖走,而李信則仰頭看向繁星似錦的天空。

 “報!”三個時辰後,“稟報將軍,墨者已在架設轉關。”

 “大善!”路終於鋪到湖口了,湖口寬不過一百多步,七八十個轉關便能鋪過去,水深的地方則用舟橋。一旦橋鋪到四五丈寬,橋上站滿秦軍,楚軍舟師再厲害也沒辦法打開通路。

 “速架轉關、速架轉關。”順著新鋪的道路,一輛又一輛轉關車‘撲通撲通’推入水中。轉關打開之後便浮在水面上,水中的士卒速將這些轉關牢牢銜接,一條水上橋梁逐漸成形。

 “抹泥、抹泥、速速抹泥!”既然是木橋,自然最忌火燒,所以橋面上要抹上淤泥。隨著命令,一捧又一捧淤泥從湖底撈上來,抹在了橋面上。

 一邊架橋,一邊抹泥,一個時辰不到,湖口就被截斷了,一列一列的甲士速速通過轉關橋,在湖的對岸列陣戒備。架橋的士卒在墨者的督促下並未停歇,更多的轉關推入水裡,橋面本只有一丈,待到天亮時分,橋面已經寬達四丈,上面站了一萬多名士卒。而湖口兩側,秦軍更是數不勝數,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頭。

 “大王、大王……,秦軍圍城矣!”長薑這個老寺人昨夜緊張,早上就是恐慌了。

 “恩。”昨夜將四分儀寫完之後熊荊便休息了,他還未睡醒。“秦軍不是早就圍城了嗎?”

 “大王,秦軍……”長薑詞不達意,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大王,昨夜秦軍截斷了水路。”

 “啊!”熊荊聞言還是迷糊,但一會就從床上跳起,“何言?秦軍截斷了水路?!”

 “然也!然也!”長薑連連點頭。“奸人陳牧獻策於秦軍,說秋冬之時湖口水淺,秦軍遂於湖口架設橋梁,一夜之間、一夜之間……”

 陳郢東面是湖,湖口連接著鴻溝,那是寬度幾近兩裡的地方,但這是夏季,熊荊來的時候就是夏季,此時已值秋冬,一裡多寬的湖口現在剩下半裡不到。

 “上將軍何在?”熊荊想明白之後連忙問道。

 “上將軍正在明堂求見大王。”長薑又端上粱汁,好讓熊荊洗臉。可這時候那還有空洗臉,熊荊套起衣服就往外走。長薑趕忙捧著帶勾、短劍追上,麻利的給熊荊佩好。

 “臣見過大王。”白首的廉頗,滿是困頓的陳卜,還有養虺、莊去疾,以及舟師的紅牼、歐拓、砲兵的公輸忌等人。縣公陳兼也來了,這幾個月來他是足不出戶。

 “免禮。”熊荊的緊張只是一時,面對群臣他若無其事。“眾卿一大早就來見我,何事?”

 “臣,”陳卜最急,可論武上將軍廉頗在此,論文縣公陳兼在此,他開了個口就不敢再言了。

 “稟告大王,昨夜秦軍已斷我水路。”廉頗揖告道。

 “斷我水路?”熊荊笑道,“那群旱鴨子也能斷我水路,不佞不信。”

 “敬告大王,確是如此。”陳兼的酒糟鼻這幾個月顏色暗淡不少,說話中氣也不足。“秋冬之時湖口寬僅百步,水深處不足五十步,秦軍……”

 “紅牼,你怎麽看?”熊荊聽了一半就將陳兼打斷,問向了舟師將領紅牼。

 “稟大王,只要我大翼戰舟不斷撞擊,秦人轉關必破。”紅牼早就想出擊了,但廉頗不準。

 “上將軍以為如何?”熊荊又問向廉頗。他相信廉頗有廉頗的考慮。

 “我軍舟師秦軍早知,臣以為轉關橋之前,秦軍已布鎖鏈。”廉頗道。“紅將軍率舟出擊可,然臣擔心秦軍繳獲大翼戰舟。戰舟之重,甚於投石之器,故臣已命公輸將軍移投石機於舟舫。”

 “大王, 此策甚緩。為今之計,當速速以大翼戰舟衝撞之。”陳卜揖告道。“秦人在湖口還有數百架轉關,每過一個時辰,那橋就寬闊數尺。”

 “城內尚有多少粟米?”陳卜焦急,熊荊卻半點也不急。去年城陽之時秦軍就是用了銅索阻斷淮水,今年再用銅鎖阻斷湖口並不意外。

 “敬告大王,”一個粟客擠上前來,“今城內存粟二十七萬五千余石。”

 “可食幾個月?”熊荊再問。

 “敬告大王,城內士卒人等共計四萬三千八百一十二人,每人有粟六石二鬥七升半。若是參食(2石/月),可食三月又四日;若是四食(1.5石/月),可食四月又五日;若是五食(1.2石/月),可食五月又六日;若是六食(1石/月),可食六月又八日。”粟客來之前就計算了糧秣消耗,此時是對答如流。

 “六月又八日?”熊荊徹底放心了,那時候已是四月。

 “然也。可……”粟客下一句讓熊荊肉疼,“敬告大王,城中尚有兩千三百多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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