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霽知道此處仍是往生門,可他有點意外,往生門竟然將他帶入了菱小雲的回憶。從他用術法在山河探尋之時,這裡真實的一點也不像凡人的記憶,倒像是過去?
可往生閣再神通廣大,斷不可能將人送回過去,穿梭時空隧道,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心中疑惑一時無解,便不在自擾,不管如何,菱小雲必定在此門之內。
他將目光落在小菱小雲用生命搶來的骨頭上,貌似,不管是長大後的菱小雲,還是孩童時候的菱小雲,都離不開一個字——吃!
他往前走,小孩童也跟著走,甚至還蹦跳的繞著離霽跑,離霽抿了唇沒說話,還沒走多遠,菱小雲便摔了好幾次,坐在地上哭的稀裡嘩啦。
離霽揉著額角,孩童時期的菱小雲聲音細嫩尖銳,哭的很是折磨人。
他命令道:“不許哭!”
菱小雲哭聲頓了一瞬,哭的更厲害了。
離霽臉色一沉,艱難的抬起手,在菱小雲頭頂停頓許久,才落在亂糟糟的頭髮上,輕輕拍了拍,聲音無比僵硬:“別哭了,太吵。”
菱小雲揉著小胖腿,掛著晶瑩淚珠的眼睛將離霽望著:“爺爺,我請你喝骨頭湯,你可不可以抱我回家。”
離霽一愣,不假思索的拒絕:“不行!本座可以領著你。”於是站起身,就將菱小雲給提了起來。
菱小雲的小肉包子臉頰擠在髒兮兮的衣襟內,雙手抱著骨頭,在離霽行走中,骨頭不時磕到菱小雲的嘴巴,頓時哭聲慘絕人寰。
菱小雲沒少在離霽面前打渾賣可憐,他都可以冷言以待,可這個小菱小雲痛哭時,總會將清澈見底的淚珠子可憐兮兮的望著離霽,饒是無惡不作的離霽也在這股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冷漠的樣子。
他扶額歎息一聲,便將菱小雲抱在了懷裡,動作僵硬到詭異。
菱小雲哭聲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傻呵呵的笑起來,露出缺了門牙的一排牙齒。
果然菱小雲的呆傻是從小養成的,離霽沒走幾步,倏地頓足,臉色陰雲密布。
菱小雲嫌自己袖子都是烏黑的痕跡,便將掛在鼻孔處的兩行鼻涕擦在了離霽的衣領上,她擦了鼻涕,天真的說道:“爺爺,你怎麽停下來了?”
“呵。”離霽咬牙:“菱小雲,你給本座記著了!”
菱小雲不知道爺爺怎麽突然變成了黑臉,可卻不怎麽害怕,趴在離霽肩頭,將懷裡的髒骨頭又往離霽的衣服上擦了擦。
並且好死不死的說道:“爺爺,你的衣服真好,怎麽擦都看不出髒,改明日,我也讓娘親做一件黑馬甲。”
離霽牙咬的更緊。
行至一處半山腰,一戶簡陋的茅屋孤零零的立在那裡,山下炊煙嫋嫋,好生熱鬧,這戶茅屋卻安靜的猶如一處廢墟。
菱小雲掙扎著跳到地上,抱著狗骨頭興高采烈的往這家院子裡跑,渾然忘記了要請離霽喝骨頭湯。
“娘親,阿爹,小雲帶吃的回來了。”
菱小雲扯著嗓子往屋裡喊,推開半掛不掉的門進了屋子,沒一會就抹著眼淚出來,口裡呢喃著娘親,阿爹。
離霽靜立在一棵大樹後,見菱小雲哭的實在可憐,剛剛抬起腳步,就見兩個人影從小院子後火急火燎的衝了出來。
“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跑哪去了!”
說話的人是一名女子,模樣並非傾國傾城,卻是越瞧越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女子。
女子紅著眼眶,
將菱小雲抱在懷裡,心疼的擦著菱小雲甩來甩去的鼻涕,緊隨趕來的男人,急了一臉汗水,見到院子中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兒,後怕的緩了一口氣。 男人拍了拍女子久久不平的脊背,笑道:“青落,別急了,你看看這不是沒丟嗎?”
被喚為青落的女子回身就一巴掌乎在男人腦杓上:“都怨你,讓你好好看著她,盡讓她到處野,這回是沒丟,下回呢?要是真丟了,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不剁不剁。”菱小雲從女子懷中抬起頭,將懷裡的狗骨頭放在男子手上:“不要剁阿爹喂狗,阿爹被狗吃了,就變成了狗,我不要喝阿爹的骨頭湯。”
彼時的菱遠山正值盛華,看起來很是書生氣,他摸了摸菱小雲的頭:“閨女,爹不會變成狗骨頭,這骨頭是從哪裡來的......”
菱遠山話未說完,就被菱小雲咕嘟咕嘟的肚子叫聲給打斷了,菱小雲見阿爹不會變成狗骨頭,開心的說:“阿爹,去頓骨頭湯吧,我們今天有吃的,不用再去找野菜子了。 ”
青落抱著菱小雲的手臂,疼惜的收緊,明眸泛起水花,卻是笑著捶打菱遠山的肩膀:“呆子,愣著幹什麽!還不去給我跟閨女燉湯,將昨天剩下的菜葉子都倒進去一起燉了!浪費可恥!”
菱遠山手裡的狗骨頭握的很緊,將面前一大一小的人兒圈在懷裡,動作卻很輕:“今天我們全家都喝湯。”
菱遠山前腳一走,菱小雲一拍腦袋:“我還要請爺爺喝骨頭湯呢,爺爺?”小眼珠子開始四處尋找離霽的身影。
“爺爺?”青落面露謹慎,環視一圈,除了蜿蜒小道,叢叢樹林,哪有什麽人影?可她卻將目光最後落在了院子前面的一棵大樹後。
那裡沒有人。
離霽本還立在原地,可當青落目光落來之時,驀然畫面一轉,到了一處荒山。
空氣蕭瑟,寒氣逼人。
想必又是菱小雲的另一處記憶,離霽循著這股漂浮不定的陰冷氣息往前走,剛剛轉了個彎,就見一個撅屁股的小孩趴在草叢中往前方看,小手哈著熱氣,將草縫抖開一些,睜著那雙清澈的眸子。
離霽循著菱小雲的偷看的方向望去,就見菱小雲的母親青落站在一處空曠處,垂著腦袋,雙手掩面抽泣。
而她的對面站著一個錦玉華服的男子,與青落一身破舊的素衣顯得格格不入。
離霽手臂一展,將已經起身欲奔出去的菱小雲給攔在了懷裡,菱小雲小身板一抖,掛著兩行眼淚的小臉轉過來,與離霽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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