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雲樓外圍觀的人群比剛才更加擁擠,就連遠處的屋頂和樹上都爬滿了人,要不是這些兵士攔著,估計主街上都能站滿,其中一些人的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本國的,可見其盛況。
門口廊下已站了幾位文臣武將,見商挺走了過來,便紛紛打了個招呼,這幾位就站那閑聊了幾句,商挺又走至右首,負手長立,不在言語。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伴隨著一陣長長的哨音,遠處的空中突然綻開一朵禮花,四周的人群也瞬時安靜下來,複又小聲議論,說是王上已到街口了。剛才那幾位大人神色也肅穆起來,在門口分八字形列與左右兩側,一側是武將,一側是文臣。我怕此時仍陪著商挺站於隊首有些僭越,就稍稍往旁邊站了幾步。
未幾,就聽見樂聲從遠處傳來,那邊的人群傳來一陣騷動,我踮起腳尖,睜大眼睛向那邊望去,只見十多面玄黃大旗向這邊而來,每面都有一人牽引,數人托舉,大旗後面是手持弓弩的一支步兵隊伍,約有百人。
旁邊各府的引駕儀仗本來鴉雀無聲,此時大家看得高興,議論聲漸大,雖有些距離,但聽得一清二楚。
“瞧瞧,那是王庭軍,多神氣,這進王庭軍可不比考取功名簡單。“
“你說呢,南街結尾開雜貨鋪的劉老兒你知道吧,他小兒子去年進了王庭軍,瞧把他得意的吧,夠他吹好幾年了。“
“嘖嘖,那可是伺候王上的,保不準哪天就一飛衝天了。“
兵士後面跟著的仍是十多面旗幡,比之前的略小些,走近一看,上面刺有星辰雷電,飛鳥走獸。
隊伍仍向前行去,我剛才還疑惑為什麽要將整條金谷街的主街道全清理出來,眼下看這個陣仗,怕是整條隊伍要走完,都出了金谷街了。這時商挺喚來旁邊的的一個將領,低聲吩咐了一句,那將領走到街道旁邊,舉起個紅色的小旗幟,揮動了兩下,兩邊維持秩序的兵士迅速的將身後越聚越攏的百姓往後推去,往後退了一步,讓主街道更加寬闊些。
六輛華蓋雲頂的四乘寶車分兩列魚貫而入,十多排手持玄鐵刀的騎兵相隔排列跟在後面,他們頭盔上插著雉雞翎,身上穿著金絲甲,意氣風發。
“嘖嘖,你知道這些騎兵叫什麽嗎?“
“什麽啊?“
“他們一共有16個人,叫'引駕十六重',可是從王庭軍精心挑選出來的,不僅武功了得,還要長相不俗。“
我聽他們這樣說,待這'引駕十六重'從我身邊走過時,仔細瞧了瞧,果真個個都氣宇軒昂,春風少年。
尾隨其後的是一支約百人組成的樂隊,用的樂器有數十種,形製與我們用的鼓,鐃,蕭,笛頗像,也有些奇特的我並未見過。
樂隊後面是旗陣,各種顏色幡幢旌旗隨著秋風在空中搖曳,十分壯觀。旗陣後是隨行的文武百官,其中也夾雜著手持兵器的兵士。
也不知怎得,人群忽然安靜下來,一輛直徑約有四米的華蓋寶輦緩緩而來,玉輦由十六匹黑色寶駒所拉,駕車的老人身著官服,精神矍鑠。
寶輦上方的華蓋為金色,高八丈,上面繡有山川湖泊,氣象萬千,七彩的絲絛從華蓋上墜落下來,寶輦的九根立柱似由金子打造而成,是為龍紋透雕,立柱之間罩著薄如蟬翼的絹紗,隱隱約約看見裡面坐著一男一女,男的必定就是寅王了,而女子卻不知是不是何卿月。
兩旁各有一隊數十騎兵簇擁,配有刀劍近身護衛。寶輦的後面還跟著幾輛八乘車輦,裡面均坐著人,後面是支舉著孔雀扇的儀仗隊,再往後看去,仍見不到尾。
寶輦行至沁雲樓前停了下來,鼓樂之聲戛然而止,一個內侍模樣的人高呼一聲:“恭迎聖駕“,所有人都齊刷刷的跪於地上,我也趕緊跪了下去,不敢抬頭。
耳中聽見有人下車的聲音,未幾,那內侍又長呼道:“起~~“我聽見四周悉縮的起身聲音後,這才站了起來。
寅王此時已站在了商挺面前,他和悅一笑道:“辛苦商卿了。“
“替王上辦事乃是臣子本分,不敢言辛苦。“商挺抱拳低頭道。
寅王身邊站在的那名女子也抿著嘴笑道:“王上,你瞧,這商將軍的嘴是越來越會說了。“
寅王也跟著大笑了幾聲,我見氣氛比較和緩,這才敢偷偷看了他和那女子兩眼。
寅王大約已過不惑之年,身形微胖,天庭飽滿,山根略塌,雖一臉富貴卻顯疲態,嘴唇上方留著兩撇八字胡,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他頭上束著金冠,身著寬袍闊袖的右衽大襟緙絲服,玄色上衣、朱色下裳。中間繡有金線盤龍,兩肩上各有一條飛龍,前後衣襟上繪有章紋,腰間掛有六條紅色龍紋佩綬。
再看旁邊的女子,並不是何卿月,估摸著年歲已過三十,面若銀盤,眼含秋水,雖拿脂粉掩蓋,但從近處仍可見到眼角的細紋, www.uukanshu.net 她頭戴鏤金寶珠鳳冠,穿著石青色五彩翟紋寬袍,領口與袖邊都飾以飛鳥紋領,腰間的提攜上掛著白玉雙佩,舉手投足間儀態萬千,若我沒猜錯,此人應就是寅後了。
兩邊的官員也都上前又向寅王和寅後行了禮,這才簇擁著他們入了沁雲樓,往茶神殿走去,商挺囑咐我就在茶神殿外候著。
一番準備後,對茶神的禱告活動開始了,寅王此時已換了祭祀用的冕冠,十幾根玉製的冕墜垂在他的前臉和腦後,他同寅後跪在最前方的軟墊上,後面跪著一排年輕人,有男有女,估摸著應就是拿寶輦後車乘裡坐的郡王同王姬,隨後就是商挺等文武百官,他們根據各自的品級依次跪在後面。
我望你張望時,看見一個人偷偷低著頭對我笑了笑,定睛一看,才知是穆非,也不敢回應,趕緊別過頭去。
整個禱告的過程並不長,主持禱告的官員先淨手焚香,念了一大段之乎者也的字句後,再由寅王和寅後行三跪禮,淨手後奉上今年的祭禮,余下之人也依次進行。
我心中仍想著何卿月的事,不免有些惆悵。
禱祝結束後,商挺引著眾人到後園中察看今年秋茶節的布置,穆非走過來與我聊起近況,我想起李侗告誡我的話,並不敢與他太親近,就隨便應付了幾句。
眾人花了半個時辰才看完右邊的屋舍,我本還以為還要往左邊去,卻看從前面跑來個內侍模樣的人,傳令說王上有命,讓大家現在就去主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