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過了多長時間,我頭痛欲裂,竟複醒轉過來。
我這是已死嗎?
眼皮很沉,像墜了個秤砣,周身也提不起來勁,我積蓄了全身的力氣,猛地一用力才勉強睜開眼。
這是哪兒?
燭火中影影綽綽的看著一人在湯池中獨飲,我扶地站了起來,腳踝處一陣刺痛讓我清醒了不少,加之酒多頭昏,我步履維艱,搖搖晃晃的走到那人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喂!”
那人略一側目,也不言語,繼續飲酒。我怫然不悅,用力掰過他的肩膀,定睛一看,竟是夏之。
這就奇了怪,難道我死後靈魂仍留在這泊焉堂不走嘛?管他呢,管他是縹緲幻境,還是無間地獄,我人已死,就算是夏之,他又能拿我怎樣?
“哈哈”,我嗔笑一聲,用手輕點他的鼻尖,“夏之,怎麽又是你,我死了你還不饒我。”
夏之嫌惡的拂了我的手,“放肆!”
這句話更是惱了我,我湊近他的臉,用手撫摸他的眉頭直至眼睛,輕輕順著眼眉的輪廓描了個圈,咯咯笑道:“哎喲,竟是這樣厭惡我,你越這樣,我偏就離你越近些”,我越靠越近,面上都能感覺到他鼻中吞吐的氣息,溫暖綿長。
嘖嘖,還是這一副孤絕冷漠的面孔,活著時我還怕你幾分,可我既已死了,便沒了顧忌,心下想著,面目猙獰起來,掐著他的下巴道:“顏值高就了不起了,就你會扮酷扮冷漠,你看看你那張冰塊臉,你以為人人都是桑莫離,都該喜歡你”,我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傻笑道,“你,你在我眼中就是狗屎!”
他眉頭緊蹙,嘴角抽動了下,卻仍不做聲。
我“哼――”了一聲,繼續道:“我並不知道你們談了什麽,這麽點事至於讓你殺了我嗎?你若嫌棄我,可以放我出府,我又不認識這城裡的人,自然不會到處去說你的事!”
真是越說越氣,盛怒之下,我一把抓起一旁的酒壺朝他頭上砸去!
夏之像是已預知危險,身影一側,避了過去,我卻因重心不穩,一下子栽進了池子裡。
“救,救命!”湯池水雖然有溫度,我連喝了幾口也是受不住了,拚命的劃著雙臂,想往池面上去,因我不會游泳,並不得要領,再加上不知道這池子深淺,並沒有多大效果,腳踝因為疼痛根本使不上力,踩不到池底,我更加驚慌,又連喝了幾口水,快要窒息了。
真真是生死有命啊!
正當我性命攸關之時,一雙修長的手攔腰把我抱起,因我眼睛裡浸了水,睜不開,待他走到池邊,把我放在湯池中的石凳時,我才看清楚,救我的人是夏之。
“咳、咳、咳――”,我連著咳了一陣,才把肺中的水清了出去,這下著實清醒了,放眼一看,這裡哪是什麽幻境啊,還是泊焉堂,我竟沒有死!
我剛才喝的隻是普通的酒?!
我雙手撫上臉,假裝拂去面上的水,並不敢瞧他。
“你――”
我見夏之要說什麽,還是先發製人,“那酒裡沒有毒?”
“我為什麽要下毒?”
“那為何要我喝?”
“我隻是叫你品一口”,他拿起一旁的酒杯,“哎,可惜了這松醪酒,隻是,你還記得剛才你做了何事嗎?”
“哎呀,哎呀,頭暈,頭好暈”,我聽他這樣一問,連忙裝暈,向池邊倒去,生怕他責罰我。
我閉著眼睛,
感覺到他的氣息越來越近,卻不敢睜開眼。 驀地心頭一顫,兩片柔軟的唇侵上了我雙唇,用舌頭抵住了我的牙齒,繼而侵入到口中,傾城掠地,我竟毫無招架之力,隻得睜開眼,夏之眉目如畫,低垂著睫毛,我的鼻尖輕輕碰上他右邊的臉頰,一時竟沒有做任何的抵抗。
恍惚間夏之突然睜開眼,眸子漆黑如墨,裡面裝滿星辰,散發出千百種琉璃色,他一把推開我,譏笑一聲,“也不過如此。”
也不過如此。
他想用這樣的法子來羞辱我,真是打錯算盤了,想我在現代社會所接受的那些女權思想的熏陶,這種伎倆想唬住我也太小瞧我了。
我冷笑一聲,“對啊,也不過如此,男歡女愛本就不過如此,還不定是誰佔便宜誰吃虧呢?”說完,我又靠近一步,以指作筆在他鎖骨上畫著圈圈,“怎樣,還要再來嗎?”我遞上了自己的唇,極盡魅惑之態。
他盯著我,目光如炬。
我雖然害怕,但也不能示弱。面前的這人在一步步消磨我的意志,最終又想達到什麽目的?
饒是已到這種境地,我依然想用這做作的舉動保留一點身為女人的尊嚴,我神色複又凌厲,望著他,一字一頓道:“夏之,你不要以為自己很有魅力,女人都會被你降服,這一世哪怕我嫁與販夫走卒,哪怕我與乞丐同枕共眠, 也不會喜歡你。”
我從湯池中爬了出來,不再看他,一撅一拐的走出了泊焉堂。
此時天色仍暗,看來剛才在裡面睡了也就不到兩個小時,我周身濕透,風一吹竟有些冷。如此景象,可不能讓府中下人瞧了去,隻得強打起精神,加快了步子。
我坐在床榻上瑟瑟發抖,一半是因為冷,一半是因為害怕。今夜之事也不知道夏之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盡使些鬼蜮伎倆,他如此相待,我身上必有個天大的秘密,究竟是什麽?
我腦子裡像有無數個小人在奔跑跳躍,停不下來,煩心倦目間也忘了褪去潮濕的衣衫,隻是抱著腿蜷在床榻上。
“小姐,你睡了嗎?”屋外響起櫻桃的聲音。
我踉蹌著起身開了門,櫻桃見我的模樣大驚失色,“小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弄得全身都濕透了?”
“沒,沒什麽,不小心掉進了湯池之中”,縱然櫻桃跟我交好,我也不能告知她實情。
“主上隻囑咐我拿了乾淨的衣衫給小姐換上,你現在這樣還是要沐浴再更衣,我現在就吩咐婢子們去打水。”櫻桃放下衣服,趕忙找了塊毛巾給我擦了擦發上的水滴。
“不用了,我換上衣服就好,不必麻煩”,我不顧櫻桃的再三請求,把她推了出去。
換了衣衫,躺在床上,一閉上眼,腦中一會是夏之譏諷的神色,一會是他與桑莫離所說之秘事,膽戰心驚,我的心怕是要凝結成終年不化的雪窖冰天。
就這樣輾轉反側一直到東方露白,我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