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會便如從未存在過,徹底消失了,甚至連分家之人都未曾聽說過他們。
夏仁輕輕推開久違的屋子,卻見屋裡正亮著銀燭。
傾國傾城的身影怔怔伏在青色竹桌前,剝蔥般手指摘下從窗外透入的半截枯枝,輕輕撥弄著蠟燭的燈芯。
他絕美的身形被投在牆壁上,竟如一幅水墨潑灑而成的畫。
聽到門響,便自然而然的抬了頭,見到來人,不由露出溫婉的淺笑:“大哥,你回來了。”
夏仁點了點頭,隨口道:“是小詞啊。”
一邊說著,一邊將包袱扔到床上。
自己則是在屋內中間的圓桌邊,拉出黃紋木椅坐了下來。
桌中央擺著一個竹籃,竹籃上用薄紗罩著,但依然透出誘人的肉香。
夏仁毫不客氣的掀開薄紗,拿出其中的燒雞,清酒以及一些特色小炒,“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了。”
夏詞笑了笑道:“我們同父同母所生,心有靈犀不行嘛?”
其實,他是每日都如此,等到入夜,若是夏仁還不回來,就自己一個人吃飯。
“唔...”夏仁隨便點了點頭,也不追問,開始扒飯,“嗯,味道真不錯,沒話說。”
夏詞淡淡道:“大哥喜歡就好。此次外出唐門,可有什麽收獲?”他托著下巴,白皙若病的臉龐上、長頸上沾染了些火光的溫暖,竟似天上下凡仙子,美豔不能方物。
“唔,收獲全在包袱裡,你自己看。”夏仁很奇怪,對於這個弟弟他竟然一點都不見外,也不防范,或許是因為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心中留下的羈絆太深了吧?
夏詞也不客氣,直接挪動身子,坐到床邊,解開青色包袱。
“嗯,黑竹筒,紅袖針。這個是唐門贈與大哥的吧?”
“嗯?這鐵真是陰沉,簡直一點摩擦感都不存在,真是奇特。”夏詞拈著象鐵仔細打量著,這包袱內一共有五段手指大小的象鐵,都是從雀尾山的秘密囚籠中順手拿來的,其余的則被喰喰帶著。
“小靜心心法?”夏詞又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唐門對大哥還是不薄,竟然能贈與一本內功心法。”
夏仁一邊撕下雞腿,一邊道:“你喜歡就都拿走。”
下一刻,忽的傳來夏詞頗為驚訝的聲音,他的重瞳閃爍著妖異光芒,“這是一張皮??似乎是人皮?”
夏仁壞笑道:“那皮上如果滴血便可見到一門絕世功法,小詞你要不要看看?很有意思哦,嘿嘿。”
說罷也不待他出聲,直接拿起桌邊的一把果刀輕輕割向自己手指。
當!
果刀觸碰指尖,竟然發出沉悶的撞擊岩石的聲音,刀身隨即粉碎...
夏仁有些尷尬,但幸好對面的絕美少年未曾注意到。
夏詞搖了搖頭道:“大哥壞笑什麽啊,這樣需要見血的東西,我才不看呢!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嗯。”夏仁不再玩笑,淡淡道,“我明日外出,這包袱也不方便隨身攜帶,便都贈與你吧,就當是外出帶了些小玩意,給我親愛的弟弟玩耍。”
“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收下吧,反正我拿著也沒用!”
“好吧,大哥。”夏詞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收下了。
兩人稍稍沉默片刻。
夏詞突然開口道:“明天詩姐姐邀我去詩心島玩耍,那裡我還從未去過呢!”
“那便去吧!”
“可是,
我想跟著...大哥一起。” 夏仁想了想,若是和他一起,萬一自己需要動手,一個不小心打死自家兄弟,那就玩笑大了,於是勸阻道:“你還小,等你資質測試過後,行走江湖之時再和大哥一起,也不遲。”
對面的絕美少年靜靜沉默下來。
“我確實太弱小了...”他似乎得出了結論,一副喪氣的神色。
正待夏仁要安慰時,他又捏起了拳頭道:“不過我會變強的。明日,我去詩姐姐那邊等你,大哥也早去早回。”
“詩心島晚間風光極美,到時候坐著一彎畫舫,順水西行,去到紅葉城中最繁華的地段,飲酒高歌。”絕美聲影露出一絲期盼,“我會在詩心島上等大哥回來。”
“好啊,一言為定,哈哈!”夏仁笑道,然後從籃中拿出一壺清酒,“來,我們兄弟倆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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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城城北,某個小客棧。
兩個鬼鬼祟祟的鬥篷身影正小心的上了台階,此處常常是情侶偷情之處,所以如此遮遮掩掩並不奇怪。
兩人打開小客棧樓道末端靠窗的房門,進去後才摘下帽兜。
卻赫然是喰喰和任瑤。
“我們為什麽要這麽鬼鬼祟祟呀?”任瑤忍不住問道。
喰喰小聲道:“老娘可是十大惡人之一啊,在江湖上有名氣的很,萬一被人認出來了就完了。”而她心裡卻又加了一句,如果唐十三的身份被認出來,則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會死啊!
兩人各自行事,洗漱。
忽的,盥洗間傳來一聲突兀的“哐當”聲。
喰喰奇道:“怎麽了?”
沉默片刻後, 盥洗間傳來任瑤的聲音:“沒什麽,只是滑了一下。”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知何時右眼已經變得有些發白,瞳孔似乎被周邊的眼白擠壓,而開始逐漸縮小。
視線也因此變得模糊起來,仿佛這隻眼睛要瞎掉一樣。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任瑤壓抑住聲音,眼淚卻是刷刷的流下,她的右眼卻似乎已經不是她的一樣,和左眼透出的悲傷神色截然不同,冰冷嗜血。
我是不是要變成瞎子了?
可是父仇,弟仇還沒有能報!
咕咕...
門外忽然傳來喰喰的聲音:“哎?一隻信鴿。”
她本能的一棍子打暈了送信的鴿子,然後在從它腳上扯下紙條,字體是夏仁的,上面只寫了一句話:“明日前往三明山。”
她小聲的念了出來,但盥洗間中的任瑤卻聽得很清楚。
好機會!
一個是殺父仇人,一個是殺弟仇人,兩人無論誰死都會很不錯。
只是...師父,他明明對自己還挺好的。
可是為什麽他要殺了奔龍!
如果他沒有...那就太好了。
“哎,你在瞎想什麽?”任瑤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莫名其妙的念頭甩出腦海。然後,洗漱完畢後,靜靜抱著那把天器榜上排行第九的青龍偃月刀坐到靠窗的床上。
星光月色裡,她丹鳳眼,臥蠶眉,英姿颯爽而冷酷無比,只是右眼時不時一閃而過的嗜血卻額外添加了一絲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