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
武林盟主之爭,已經落幕。
正道之首少林佛寺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小彌勒”玄然,他一襲月白僧服,低眉閉目,雙手合十站在高台之上,四周的歡呼聲、讚譽聲卻沒有讓他佛心受塵。
武林盟主之位,是少林需要的,而不是他所需要的。
在一群師叔們的再三勸導下,他才踏足此地,來取此位。
是的。
在玄然心裡,他過來不過是取走這少林所需的名譽,而非來爭奪。
若是爭奪,便動了妄念。
動了妄念,又怎能一心向佛。
可是佛又在何方?
年輕僧人微微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壓抑的屋頂,眼露絲絲迷茫之色。
若佛門需要名聲來支撐,那這又是什麽佛門?這又是什麽佛?
他腦海裡忽的一閃而過,之前高台之上最後的幾場爭鬥。
那張逍遙失了敬畏,那皇莆映月拘泥形式,那崔侵道一雙鐵拳可放諸四野,但卻難收。
所以應對他們,自己只需一式拈花,便能克敵製勝。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旁人以為佛祖拈的是花,卻不知拈起的是芸芸眾生。
玄然一邊想著,一邊已經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那裡是三龍騰飛的黃金支架,岔開的小臂托著把極為不凡的短劍。
劍名:七洐。
天器榜排行第三,乃是歷代盟主之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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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神色平和的年輕僧人在喧鬧中緩緩步出屋門,無悲無喜的接過盟主證物。
“八臂狂龍”百獸與“黃粱一夢”孫凌煙紛紛點點,不愧是佛門出來的弟子,寵辱不驚,心性與實力俱是上佳。
而另外幾位的表現也是很不錯,不愧江湖新一代天驕之名。
江湖正道有這樣的後起之秀,原本應該是一大樂事,應該值得為之浮一大白。
但兩人的眉頭卻緊鎖著。
良久,還是百獸拍了拍手掌,傳音入密道:“賢弟,你說前些日子那個少年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死?”
孫凌煙沉思片刻,揉了揉額頭,有些苦惱道:“他有沒有死,我並不知道,明明受了我們兩人攻擊,但傷勢卻全在棉被裡的那小姑娘身上,所以我只能肯定那個小姑娘是死了。”
便在此時,一隻白鴿從演武大廳高處的天窗飛入,撲朔羽翼緩緩而降,儒雅書生伸出食指,供其踩踏。
鴿子站穩,眨著眼看著這面前的書生。
孫凌煙不禁失笑,從桌邊的茶點拚盤裡捏碎些面製點心,放到白鴿面前。
然後隨手摘下鴿爪上用灰線所捆紙條。
他僅僅看了一眼,整個人便靜止了下來。
一旁百獸差距有異,濃眉大眼頓時皺起,看向這裡,一副詢問模樣。
孫凌煙緩緩吐出四個字:“鄭公去了。”
這鄭公,便是追隨著白傷而去的那位宗師。
百獸驟然一驚,眼睛瞪大道:“你是說白傷就是...”
孫凌煙搖搖頭道:“不,這並不能完全確定。白傷畢竟是觀星城白家天才,並非能夠說殺便殺,還需調查。”
他話語裡,顯然有著另外的意思,那便是如果這白傷沒有背景,那麽為了防微杜漸,殺了便殺了。
便如之前,兩人對那城郊之中的無名少年直接動手一般。
“百兄放心,這幾位表現優異的後起之秀,我也以交流之理由,請各位宗師分別隨之一段時間。
若真有人在不知不覺中遭了奪舍,那麽遲早會露出馬腳。” 兩人並不知曉真正的長生宮之人,早已在東川道上與那夏家新任家主拚殺了一路,早被反噬,而化作後者的養分。
所以,他們此時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這也難怪,四十年前的那場浩劫,他們猶然歷歷在目,那兩個怪物直至最終都未曾被人道出真身,兩人便只是在暗處便引得那時候的江湖腥風血雨。
撲撲...
有一隻白鴿從天窗飛落。
孫凌煙皺了皺眉頭,摘下新來的信紙,然後在桌面上展開,用手指按住兩邊。
紙上只寫了八個字:夏家大霧,白傷失蹤。
兩人面面相覷。
百獸捏著拳頭,輕輕敲了敲桌面,猛地抬頭道:“我有一種預感,此事必定與那浩劫有關。孫賢弟,可願與我一同前去查看?”
“為江湖安危奔波,孫某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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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蘆葦蕩,給人灰蒙蒙一片的感覺。
體態有些豐滿的紫衣女子正在快速奔跑,右手緊握兒臂粗細精鐵長杆,地上倒拖著半月弧的青色刀鋒。
刀鋒碰到泥土裡的碎石,偶爾乍現一點電光。
她不敢停下,因為身後每一位追趕之人都需要她小心應戰。
而這樣的追趕之人足足有九個。
西山六世家已經出動了四家:襄陽城百家,觀星城白家,白駝山歐陽家,九晨城錢家。
四家九位高手,隻為捉拿這個女人!
“錢兄,就是這妖女,在夏家陷入鬼霧前夕,在三明山上屠殺了夏家兩位長老,以及不分老幼婦孺,屠殺了整座三明山寨的人。”
“嘖嘖嘖,好狠的心啊,好厲害的手段。”
又是一陣陰測測的聲音響起:“這樣的女人,玩起來才夠勁嘛...”
“百蛇,收起你的這份心思吧!”須發蓬松,臉上有道傷疤的大漢沉聲道,“夏家被大霧籠罩,而那樣東西也不知所蹤。
那樣東西的重要性,各位相比來時都已心知肚明了,那是絕不容有失!
而這個叫做任瑤的女人,現在是唯一線索,各位請一起協力,擒拿住她!”
“嘿嘿,諸位只要抓住她,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歐陽長天吧,一顆仙人丹,褻衣輕解,千言萬語與君談,嘿嘿嘿。”這是一個眼中閃著淫邪之色的,偏偏白衣的公子。
“此處地形我熟悉,幾年前我曾來過,此處名為背水瀑,前方看似有路,其實再過數裡,便是盡頭了...”
“那麽說來,這妖女豈非只有束手就擒,然後乖乖服下歐陽賢弟的仙人丹?”一發跡偏高,頭頂落發的黃衣稍胖男子眼中露出精光,他咽了口吐沫,露出笑容。
任瑤穿過蘆葦蕩,馬靴驟然止步,姣好面容露出愕然之色,因為前方那荒涼的沙石灘竟然已經到了盡頭。
盡頭是倒掛千尺的瀑布,很難想象這奇怪的地形是如何產生的,但任瑤卻便是這般走到了絕路,她猛然回頭,身後九人已經相繼走出來了。